第 85 章
天水碧

天璇哭得一頭一臉漲紅,朱印和墨硯替她擦洗乾淨頭髮和身上,替她套了身中衣,卻沒辦法替她止住淚水上妝,勸說了半日卻無可奈何,她們自跟了大小姐,大小姐都是一副冷靜自持泰山崩也不變色的樣子,一下子對上這般把丟臉當成生死大事的嬌小姐,居然束手無策,好在李嬤嬤看她們久不回到宴會,趕緊跟了過來,看她如此,連忙勸道:「三小姐快快別哭了,三小姐切莫再哭了,趕緊收拾收拾,讓她們給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

天璇滿臉淚痕道:「我要回去,那些公子小姐不知心裡怎麼笑呢,我不要去宴會了。」

李嬤嬤笑道:「三小姐不知,這些貴公子都是一時俊傑,如何會這般沒有氣度的譏笑於人?反倒會憐香惜玉,同情於你呢。今日晉王和王妃特特給您舉辦的這宴會,王爺為了這宴會,強撐病體親自寫的帖子,一一過問宴會細務,您若是就因為這等小事便不去了,謝夫人和王妃倒是如何和王爺交代?快快別說這孩子話了。」

天璇勉強收了淚水,仍是抑鬱,李嬤嬤安慰道:「朱印,快帶三小姐去碧紗櫥那兒選套一副,給三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再走出去,大家便都忘了這事了,你若是這般再也不出現,從此以後,別人提起謝家三小姐,那就是適才那狼狽樣子,您想想,可是不是?」一邊又喊白毫:「快去冰庫那兒拿冰來給三小姐敷上,很快就能去掉紅腫了。」

天璇聽她說得有道理,只得站了起來,隨著朱印走進裡間的碧紗櫥,然而甫一進去,眼前便一亮,原來這碧紗櫥內,居然用紫檀木做了長長的桿子,上頭掛著許許多多的衣服,均華美之極,一側全是男子袍服,另外一側卻全是女子袍服,均是用一個簡單的木架將衣服掛在上頭再掛在架子上,而在裡頭卻又有一架人一樣高的銀鏡,鏡子清晰無比,照著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和紅亮的鼻頭,朱印看天璇被震住了,笑道:「這可是我們王爺親自安排的換衣間,平日裡極為方便的。」

天璇呆了呆,朱印趕忙拿了幾套華貴的袍服道:「這幾套是王爺才讓外頭做的,大小姐並沒有穿過的,您看喜歡哪一套?」

天璇有些難為情,低聲道:「太華貴了,不適合我,就拿套舊衣服給我便成。」一邊看到那掛著的裙服中,有一件碧色裙衫,便隨手拿了那件出來道:「就這個清淡一些吧,花紋也少。」

朱印看她拿了大小姐嫁來之前的舊裙衫,楞了楞,不過看那碧裙披洩下來,猶如碧波蕩漾,看上去質料極好,如今倒是趕緊哄好她是正經,便笑道:「那也使得。」

然而那身碧裙一穿上,極為妥帖合身,腰身窈窕,配上天璇那婉約之極的五官,居然無端端地多了幾分綽約風流之態,連天璇自己都呆了呆道:「這料子似乎不是平常……要不還是換一件吧。」

朱印趕忙笑道:「這樣就極好了,還要梳頭上妝呢,時間不早了,別換了。」

一邊出來替她用冰敷眼睛,又忙著梳頭簪花不提。

卻說清平出了一小口悶氣,十分舒暢,便和兩個姐姐說笑不提,心裡只想著衛瑾不理自己沒關係,父皇母后那樣寵愛自己,到時候回去求一求,讓自己下降於他,將來天長地久,他總能看到自己一心為他的好。

而明華公主看到太子站起來去和一些賓客們一同去玩曲水流觴的遊戲去了,而太子妃只有一個人坐在花棚下,衛瓊立在她身後,也並不敢動,明華公主便道:「我們去和皇嫂一同坐著吧,她身份高貴,不能到處攀談,我們卻需得顧著她不要被冷落了才是。」

清平看了眼急雲,晉王也已是被太子拉去玩遊戲了,她卻一個人在那兒和玉衡、衛瑾她們不知道在說什麼,根本沒管上頭被冷落的太子妃,她冷笑道:「我們的晉王妃都沒盡到東道主的責任,我們卻著急什麼。」一邊仍是站了起來,她們身為公主,一身榮耀均是依仗父兄,若是失了聖心,則甚至連一般的公卿貴女都不如,因此雖然有些看不上清高的太子妃,面上仍是和氣之極。

柳碧筠看到清平過來,笑道:「怎的不多看看了?可有遇到合心意的才子?」

清平臉紅了道:「皇嫂莫要打趣了,這不是看你無聊,過來陪陪您說話麼,也替熙哥哥盡一盡東道,省得冷落了您呢。」卻是又給急雲上了個眼藥,謝家這雙胞胎,一個比一個沒眼色,偏偏運氣好,總有人幫著她們,不就是長得好看些麼?

柳碧筠微微一笑,並不和小姑們說閒話,這幾個小姑,也就明華忠厚些,另外兩個,若是和她們說個什麼,明兒她們能添油加醋全給你傳變了樣,她和晉王妃是各自心知肚明的不喜歡對方,對方又是個完全不敷衍人的主,自然不會過來假惺惺做作態,她也不想花心思應酬對方,不過即便如此,可也不會拉下妯娌不合的把柄,只是笑著轉移話題道:「他們在玩的曲水流觴,做不出詩的人罰酒,做出詩的人卻能折支桂花來送給園子裡的隨意一位小姐呢,你們可知了麼?」

幾位公主眼睛盡皆亮了,臉上也紅了起來,果然那邊歡呼起來,卻是太子賦了首詩,親去折了支桂花,往這邊走了過來,清平笑道:「啊呀皇嫂,定是要給你送來的。」後頭的衛瓊卻是心跳如鼓,她看著李怡大步的走了過來,兩眼閃閃發光,顯然極為滿意激動,她心想:昨夜他宿在自己這裡,極是愛自己,還答應了帶自己來赴宴,今日自己一直這般站著,腳都麻了,一口水都沒喝過,這般的委屈,他會不會和從前一樣,對自己分外憐惜……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將這桂枝送給我?

然而李怡風度翩翩地走了過來,卻是姿態優美的將那枝桂枝遞給了柳碧筠,柳碧筠站了起來,雙手接過那枝桂枝,低頭微笑,其婉轉之態,十分動人。眾士子們歡呼起來,李怡微笑著又回去繼續了遊戲,而衛瓊卻忽然紅了眼圈,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表哥結了婚後,反而不似從前對待自己那樣了?既不會一心再哄著自己,也不再什麼都先看著自己的臉色……

之後又有個士人勝了,居然鼓起勇氣,折了支桂花來,卻是奉與了年長些的明華公主,明華公主喜不自勝,清平心裡酸溜溜的,嘴上只是道:「這酸士子,一看就知道沒見過世面,出身必是貧寒人家。」明華公主並不去理她,只是珍而重之地將那枝桂花讓宮女們拿了個淨瓶來先供上了,士子們看到明華公主如此珍重,更是喜悅,又有士子再接再厲,這回卻是送給了榮慶公主,榮慶也是滿臉緋紅的接了花,原來士子們不識公主服色,只以為長幼有序,清平年紀尚幼,身量尚未長開,卻是不如明華和榮慶已過了及笄之年,明艷高貴,引人注目,清平臉上已是烏雲密佈,卻仍強撐著想下一個興許就會送給自己了。

不料下一個恰恰是袁玉得了,他卻將那桂枝送與了姐姐晉王妃,倒讓眾人分外側目,敢當著晉王的面送花給王妃,其膽不小,然而晉王李熙卻只是微笑,一副完全不介懷的樣子,急雲接了那花,想起曾經抱著這個小不點寒夜裡在炕上睡眠,棉被單薄,小不點的頭卻熱乎乎地鑽在她的懷裡,往事歷歷,如今這小不點卻是長成了個翩翩少年,忍不住微微對弟弟笑了笑,又將那花遞給後頭的宮女們拿著,然而她一直沉靜嚴肅,這拈花嫣然一笑,容光艷艷,略無倫比,只令眾人神魂俱搖。

清平只覺得憋屈氣悶無比,便拿了自己那絲帕搖著扇風,邊嘟囔道:「這天氣仍是熱得很,我們略坐坐便回去吧,不好玩。」明華知她一貫爭強好勝,如今自己和榮慶都得了花,她自然是心中不忿,連忙說些她高興的事情轉移她注意力道:「你這絲帕是天水碧的吧,母后從前一直捨不得用,想不到還是給你裁了帕子。」

清平得意洋洋道:「那塊料子太小,不夠製成衣服,若是做個褙子什麼的,又失了那清華如春水之感,母后便老收著,我說這般珍品,白收著不是暴殄天物麼?不若拿出來裁成帕子,專門賞給有些功勳的誥命夫人,奇珍共賞,又是極大的恩惠。父皇當時在一旁聽了,也說我說得對,誇我會想法子,母后便真裁成帕子,還賞了我一方,欸,如今想見到天水碧做成的裙子,可難了,那碧蠶,聽說再沒人能養出來了。」

後頭衛瓊聽到她們說起天水碧,心裡滿腹哀怨,前幾日自己在御花園遇到清平,看到這帕子好看,便想著也和姑母討一張來做個荷包給表哥,沒想到卻被姑母一口拒絕了,只道:「這帕子我才賞了太子妃和幾位功勳之家的誥命夫人,剩下的不多了。」清平卻是在一旁笑道:「哎,表姐你也要替母后想想呀,若是哪位貴婦人一看,太子東宮一個小小良媛,居然和自己用一樣的帕子,母后這賞賜豈不是成了侮辱了?」她當時滿臉難堪,直恨不得鑽到地下去。

如今看著清平晃著那碧水一般的絲緞,更是滿腹辛酸湧了上來,她不由地想,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抉擇?名分決定一切,別人一個名分,便能壓死自己,從前這幾位公主見自己都是客客氣氣的,今日見了自己,也不過是略略點了點頭,之後便再也沒有理過自己,只一心趨奉著太子妃,而滿堂賓客,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表哥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更不敢無視太子妃……她抬眼去看李怡,卻是看到一抹熟悉的碧色,她吃了一驚,卻忍不住笑了:「想見到天水碧做的裙子可不難,眼前可不就有一件兒?」

眾人楞了楞,往前看去,卻是看見謝天璇回了宴會上,頗起了絲轟動,畢竟適才她滿頭海帶狼狽不堪的離去,如今卻身穿著一身碧色絲裙,烏油油的頭髮簡單地挽了個髮髻,斜插著一朵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碧玉茶花,碧光流動,與身上那絲光流動的碧玉裙相互呼應,清婉之極。她臉上又重新上了妝,五官楚楚動人,眼圈仍有些粉光融滑,叫人想到她適才受到的委屈,更讓人憐惜不已,一時便有賦了詩的士子當即折了桂枝來贈她,她滿臉驚訝,接過桂枝,隨即又羞紅了臉頰,鵝蛋臉上五官宛如工筆描畫而成,百樣娉婷卻難畫描,一時眾人都盡皆注目於她,被那婉轉依人之美給驚呆了。

清平看到謝天璇身上那熟悉的一身天水碧的裙衫,碧光流動,風吹來宛如仙子,一時只覺得彷如被雷電劈到,她怎麼會有這樣一身的天水碧?這料子不是絕種了麼?自己難道看錯了?只聽到後頭衛瓊笑道:「哎呀,前兒皇后娘娘還說這天水碧只配給功勳之家的誥命夫人使呢,如今隨意一個白身無品無級的姑娘,也都能穿了,也不知明兒那些誥命夫人看了,還會不會用了。」

清平怒氣填膺,只覺得憤氣潮湧,忽然大喝道:「閉嘴!」

賓客們盡皆吃了一驚,轉過頭來看她,她怒氣沖沖地直走到謝天璇之前,惡狠狠道:「貴賤有級,服位有等,非其人不得其服,你本為庶民之女,無品無級,豈可著這般貴重的絲服?簡直無禮之極!左右還不來替這僭越的庶人脫掉這衣服?」

滿堂盡皆嘩然,清平公主後頭的女官們也只是面面相覷,並不敢當真聽令上前,只去看晉王和太子,急雲卻已認出那是自己從秘境帶出來的裙子,這裙子一般人不能穿麼?她有些迷茫,看向李熙,李熙向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會出面,只是如今太子在上,清平是太子胞妹,若是太子自己出面阻止,那是最恰當不過,他去看李怡,李怡卻是有些莫名其妙,尚未反應過來自己應當如何做,他心裡歎了口氣,看來只能自己出面了。

庶民不可穿絲帛,此雖為律法所載,然而如今四海清平,大秦富有,平民百姓穿絲履的比比皆是,哪裡真有人如此較真?更何況這位小姐,乃是晉王妃的堂妹,今日的賓客。然而如今是公主提了出來,卻也無人敢說這是對的,天璇腿一軟,忍不住跪下,哭道:「這是我大姐姐的衣服,我適才衣服髒了才換上的……」淚珠滾落下來,眾人盡皆惻然,卻都不敢出頭,玉衡看了眼衛瑾,衛瑾低聲道:「你莫出頭,讓你姐姐姐夫出面即可,沒事的。」

清平公主看天璇那一股嬌弱不勝的姿態,更是心恨,大喝道:「還在巧言令色,還不與我掌嘴!」

忽然人群中一聲厲喝道:「且慢!」

眾人看去,只見一位少年昂首而出,身上不過一領儒衫,不卑不亢,神清目朗,卻正是適才大膽送花給晉王妃的書生袁玉,他在人群中看到天璇同樣出身貧民卻被公主欺凌,滿腔義憤,卻是站了出來,大聲道:「貴賤有級,服位有等,為的是正禮明序,德者居上,卻不是給上位者欺壓下位的緣由!聖人言:禮尊尊貴貴,不得相逾,所以為禮也,非其人不得服其服,所以順禮也。順則上下有序,德薄者退,德盛者縟。今日太子及晉王禮賢下士,為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則今日受邀前來的賓客,皆為太子、晉王座上之貴客,貴客不慎弄濕衣物,王妃一盡地主之誼,將王妃衣服給貴客換上,此為東道之禮也,然而公主同為受邀之客,卻不顧緣由,無故斥責客人,喧賓奪主,無禮無德之至!」

眾人嘩然,卻皆暗暗頷首,這名少年說得不錯,別人雖為白身,但受了邀請,便是貴客,豈能喧賓奪主為難客人?

清平公主大怒,正要反駁,袁玉卻是繼續朗聲道:「殿下之無禮,無非是藐視布衣寒門,然而殿下身上一絲一線,盡皆由庶民紡織而成,聖人有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國以民為本,殿下身為皇室公主,身受萬民供奉,可曾對社稷有過一絲一毫的貢獻?我等布衣,卻是自耕自作,自食其力,敢問公主有何面目輕視我等布衣出身?立政興化,必在推誠,今日賓客,不少寒門學子,得受皇恩,將來報效國家報效社稷,卻又何故無端受到公主的輕視?」一番話卻是說得賓客中寒門出身的士子們盡皆同仇敵愾起來,紛紛開言道:「不錯,君臣父子,君愛民如子,民才能事君如父……」清平公主看著這少年書生利口如刀,反轉輿論,將一件小事上升到國家社稷的大事,已是隱隱覺得事情不妙。

後頭太子妃卻忽然清聲道:「公主年幼,莽撞無禮了,我替公主向謝小姐道歉。」

太子經柳碧筠一提醒,連忙道:「不錯,是清平公主冒昧無禮了,謝小姐請起,清平,快給謝小姐賠罪!」

清平公主滿臉漲紅,如何肯低頭道歉?後頭明華和榮慶卻早已上前親扶起天璇,低聲道:「清平公主年幼,還請謝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清平公主見滿場無一人支持她,再一眼看到人群中衛瑾冷著俊臉,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折桂宴以不畏強權的書生袁玉的大獲全勝收了尾,袁玉一下子在京城名流中出了名。

仁熙帝卻大發雷霆,狠狠地將清平公主以及衛皇后訓斥了一頓:「晉王精心舉辦了這樣一場文會,太子禮賢下士,正是為皇室增光之舉,你們卻帶著那一點婦人之見,鼠目寸光、心胸狹窄,跑去鬧事,砸了自家人的場子,蠢如豬也不過如此!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倒讓臣子們來教你們道理?那謝小姐是你們嫂嫂的堂妹!你們的孝悌友愛呢?果然只有這般蠢的母親才能教出這般蠢的女兒!」

清平公主第一次見到父皇如此大發雷霆,哭委在地上,大哭道:「那天水碧明明是貢品,天下無人再有,她們謝家卻有,不是僭越是什麼?」

仁熙帝冷笑道:「你倒是把這天下全當成自己家的東西了!那謝瑤光是誰的徒弟?管千山的女兒的徒弟!管千山在百越呆了這麼多年,還娶了高涼國的後裔聖母,那天水碧本就是古高涼國產出的,有個一匹兩匹稀罕料子送給自己女兒有什麼奇怪?再轉送給愛徒又有什麼奇怪?做事之前好好用你的大腦想一想!若是不會想,索性就和你母親一樣,別想了!只管聽話就行!」

衛皇后第一次被仁熙帝當著太子、太子妃還有女兒的面貶損得一文不值,面如土色,從前她做錯事情,仁熙帝總給她留幾分面子,只是關上門悄悄斥責,這般不留情面還是第一次,也忍不住落了淚,低聲道:「清平還小……」

仁熙帝冷冷道:「身為皇室中人,從生出來,就要知道自己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室!你信不信明天御史台彈劾公主驕妄無禮的折子能堆滿御案!」一邊看了眼太子和一直裝作沒聽到眼觀鼻鼻觀心的太子妃,心中一歎,所幸自己還選了個聰明的兒媳婦,否則將來太孫也是這般蠢笨如豬,如何是好!今後皇家兒媳,還需再三挑選!

一邊說道:「此次還好太子和太子妃反應得當,到底沒有釀成大禍。」李怡看清平公主哭得淚漣漣,有些不忍道:「清平知錯便好了,那位謝小姐我和太子妃都有賞賜禮物給她壓驚。」

仁熙帝冷笑一聲:「走著瞧吧,這幫沽名釣譽的讀書人,難得遇到一次踩皇家臉青史留名的機會,豈有不趕著上來的!若是清平真能橫到底,當場能頂回去,重重責罰那書生和謝三小姐,那我倒還要讚一聲勇武有祖宗之風了,可惜你也不過是個紙老虎,既無道歉的心胸雅量,又無皇家目空一切的霸氣,只會哇哇大哭給皇室抹黑!」

果然第二日,雪片一般的彈劾上達天聽,御史們躍躍欲試,攢了滿肚子的辯詞,恨不得受個廷杖,青史留名。結果仁熙帝痛快之極的頒旨,清平公主失禮喪德,削為郡主,禁足半年,衛皇后教女無方,罰俸半年,賞謝天璇紫金如意雙柄,各色宮錦十端,以示補償,賞國子監學生袁玉黃金百兩,鑄金獅子一雙,以嘉其勇義,賞晉王、晉王妃通香虎皮檀像一座,琉璃屏風一張,以示對公主擾了宴席之歉意。

清平公主沒料到不過一件小事,父皇居然罰得如此之重,自己是嫡出的公主,居然被降為郡主,連庶出的兩個姐姐都不如!直恨得嚷嚷要去找父皇評理,衛皇后卻知仁熙帝如今正是氣頭上,自己原本這段時間幾個事情都招了他的忌諱,加上中秋刺殺一事仍未查出結果,女兒偏偏又撞了上來,傷了他仁帝的美名,如何不惱?只摟著女兒痛哭,卻再也不敢讓她再出去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