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落幕

很快一樁血案震動了京畿,國舅爺安樂侯死於臥室中,一劍穿心,雙眼瞪得十分大,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旁邊小妾孟青琴也死於一旁,經仵作驗屍是傷勢過重而死,而安樂侯的次子衛環,則失蹤了。

大理寺接了此案,棘手萬分,那小妾據說原是被關於柴房處,最後卻莫名出現在臥室裡,此事卻又涉及秘聞,不敢深究,雖然也少不得懷疑到雲陽侯、管夫人身上,然而兇案發的前一夜恰好九月初九,卻是清微教祖師爺飛昇的日子,清微教內大辦法會,雲陽侯身為副掌教,全程一旁協助教主舉辦各項儀式,而冼夫人、管英和管夫人、衛瑾也上了山上觀禮去了,全教內門弟子都在,便是急雲、玉衡都去了,山上弟子全可作證,當日法會完後宴會直到深夜才散,清風山又在城外,安樂侯死的時間並不算晚,沒可能有時間回城。

此懸案最後皇上下令匆匆結案,只做被賊人闖入內室謀財害命結案,衛瑾作為衛子清的嫡長子承爵,丁憂居喪。

只是衛皇后卻痛哭不已,她母親入了宮,卻是咬牙切齒地一口咬定必是孟青琴做的耗,卻是沒有證據,反而是管夫人那邊她卻是不信,她和管夫人婆媳多年,到底知道這個媳婦自許清高,倒不是個狠心的,若是要殺早就殺了,如何拖到今日,衛瑾前程大好的時候才來殺了兒子讓衛瑾不得不丁憂居喪?若是是為了爵位,這爵位只要她咬緊牙關不動搖,遲早都是衛瑾的,完全沒有必要,而孟青琴自知失節借種之事洩露,又自己垂死,於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殺死親夫,更重要的是,第二日,那衛環居然失蹤了!她原本還滿心憐惜這兩個孩子,如今自己兒子死了,她滿腔恨意進了宮,和衛皇后哭訴了一番,衛皇后原對母親和弟弟就十分愛護,一聽之下,惱怒之極,早讓人傳了衛瓊來,卻是讓人準備了鴆酒,卻是要殺了她來洩恨。

衛瓊才剛剛知道父母雙亡,還以為皇后是要撫慰於她,不料到了中宮,衛皇后指著她詈罵一通後,卻是讓人即刻要給她灌下鴆酒,她大驚失色,哭泣掙扎,如何肯喝,卻是恰好此時,太子李怡聽聞外祖母進宮,便帶著柳碧筠也到了東宮,想要寬慰祖母,卻是撞見了這一幕,大驚道:「母后這是為何?」

衛皇后目眥欲裂:「這賤人的母親在外頭和野和尚通姦生下他們,卻是冒充你舅舅的兒女,享用了這許久的富貴尊榮,如今你舅舅死,正是她母親干的!我豈能留著她玷污皇室!」

李怡吃了一驚,之前的流言他有所聽聞,卻也只認為是賊人攀誣,如今母后卻如此這般,衛瓊一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此事妾也是今晨才知,一切都是賊人陰謀,還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明察。」

衛皇后哪裡理她,只命人給她灌酒,李怡到底不忍心,上前喝退宮人道:「母后,兩案父皇都有過問,也都已有定論,如今母后非要處置她,也要對父皇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退一萬步說,就算母后說的都是真的,這也只是孟姨娘一人的過錯,她卻是無辜的,母后一向仁慈為懷,何必造此殺孽?」

衛皇后大惱道:「她根本不是我衛家的女兒,卻白白享了這些年的福,甚至還嫁給了你!你如今是為了她也要違逆於我麼?」

李怡聞言,只得雙膝跪下,雙目淚流道:「母后,瓊兒這些年來常常在您膝下承歡,您難道心中一絲感情也沒有?就算身上沒有衛家的血,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如何能輕易打殺了?」柳碧筠看到他跪下,也只得隨同他跪下。

衛皇后一時啞口無言。

衛瓊在後頭淚流滿面,咬了咬牙,想起自己這個月月事已是過了數日,原本打算再瞞上數日待穩固了再說的,如今卻也顧不得了,跪下磕頭道:「妾腹中已有太子殿下骨肉,還望皇后娘娘開恩。」

一語卻是驚得滿殿的人都變了色,衛皇后到底忍了氣,叫人去請了御醫來,一頭讓宮人扶起太子和太子妃,柳碧筠心中則是冷笑,只怕她是為了逃命倉促撒謊,只是這樣請個太醫來看就識破謊言的,豈不是遭致更大的懲罰?然而她看衛瓊臉上肯定,卻又心中有些打鼓起來。東宮之前她牢牢掌握著,卻是自沈璧入了東宮後,她卻再也沒有之前那種萬事皆在掌握著中的感覺。

一時來了幾個御醫,輪番把脈後又議論了一番,忐忑不安稟皇后道:「似是喜脈,然月份尚輕,還需過些日子才能確定。」

太子面露喜色道:「母后!父皇若是得知,也必是要留這孩子的。」衛皇后一輩子被仁熙帝壓得死死的,如今又被兒子拿丈夫來壓自己,心中如何高興,卻也知道到底是天家子孫,只得勉勉強強道:「且先在東宮禁足,削了她的良媛的位份,待生下孩子再做處置。」

李怡只求保住衛瓊的命便成,他原是心底仁厚之人,又和衛瓊自幼一同長大,如何忍心看她被母親殺死?便喜滋滋地帶著衛瓊回宮,柳碧筠卻是被衛皇后留下了。

衛皇后看著柳碧筠一副柔順聽話的樣子,如今卻是對這個兒媳婦也略有些順眼了,拍著她的手讓她坐下道:「那衛瓊乃是通姦生下的野種,如何能讓她生下怡兒的子嗣?再者怡兒還年輕呢,還是嫡子多多益善的好,你聽我話,下去便找個機會將她肚子裡頭的孩子給流掉,你放心,有我給你罩著,保管無人找你麻煩。」

柳碧筠臉上略驚,卻只是推脫著不肯,衛皇后變了臉色,她才勉勉強強應了下來,衛皇后這才轉嗔為笑,笑著撫慰她道:「你將來是要掌管後宮的,豈能沒有些手段?怡兒是個宅心仁厚的,你更是要防著那些小人利用他的心軟蹬鼻子上臉。」

柳碧筠低聲應了,心中卻是冷笑,衛皇后卻又關心道:「聽說你這些日子睡不好?怡兒前幾天來說你夢中總是驚醒,又偏在帳上掛著金鈴,更是難以入睡了,不如讓太醫給你看看,開些安神的藥?」

柳碧筠垂下睫毛,過了一會兒才道:「媳婦覺得這東宮的守衛有些薄弱了,侍衛們都缺乏歷練經驗,能否加強東宮的守衛,調些精幹些的侍衛來?」

衛皇后一楞,道:「宮裡的守衛,都是有成例的,不可亂添加的。」

柳碧筠知道自己說也是白說,然而她到底沒辦法克服那日起床,看到自己枕上那多年精心保養烏黑的長髮的那種驚駭感……她忍了忍眼裡的水汽,低聲道:「是兒媳逾越了。」

雲陽侯府,管夫人卻是面對著一個小屁孩咆哮:「她憑什麼就認為我會善待仇人的兒子!」

旁邊的雲陽侯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事實是,你的確下不了手殺他,而若是置之不理,他這般年幼,又嬌生慣養,只怕活不下去。」

一邊對那面前站著的孩子道:「你母親有什麼東西交給你麼?」

那孩子雙眼紅腫,赫然正是失蹤了的衛環,他遞了封信給雲陽侯,上頭寫著管香收。

雲陽侯遞給了管夫人,管夫人拆看看了眼,更是惱火,直接扔給了雲陽侯,惱怒道:「她這條命,也配和我相比?她憑什麼就這麼自信?」

雲陽侯看了看,那紙上卻是血書著:「我替你殺了仇人,又殞身抵你多年的委屈,稚子無辜,只求你保我兒一命。」

雲陽侯搖了搖頭笑道:「她算計一輩子,這最後一次算計,仍然是算準了我們下不了手。君子可以欺其方,也罷,此事我來安排吧,你不必介意了。」一邊又對衛環道:「我們是你母親的對頭,只是你到底是個無辜的孩子,既然你母親費盡心思也無人可托,我便安排你遠離京城,之後你要隱姓埋名,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不可再找你的親人,自過你的平凡人生,你可願意?」

衛環點了點頭,母親臨時前將一切事情都告訴了自己,原來父親當真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母親紅著眼睛對自己道:「當時母親無路可走,繼母一心要將我嫁給個老男人做妾,一樣是做妾,衛家已是最好的選擇,然而一個無子的妾要如何立足?一切都是母親對不住你們……如今費盡心思只求給你一條活路,你姐姐大概是活不成的,你走得遠遠的,只要活著就行,千萬不要報仇!」

她將她存在銀莊的所有積蓄都給了那殺手,只求送他到雲陽侯府,那殺手組織也不知母親去哪裡找的,居然當真看在錢的面子上沒有殺了自己這個稚齡兒童滅口,盡職盡責地將自己夤夜丟進了雲陽侯府便消失了,而一切人都不可相信,偏偏就是這兩個母親恨了一輩子的人,卻反而能保住自己的命……他的世界一夜之間坍塌了,他摯愛的母親卻告訴他這一切的真相不過是他被打回原形而已……他想恨,卻不知道恨誰。

雲陽侯點點頭,又道:「我會安排人監視於你,你若是恩將仇報想要找我們麻煩,我輕而易舉便可殺了你,你可明白?」

衛環眼睛紅了,仍是點了點頭,忽然雙膝跪下,向雲陽侯和管夫人磕了幾個頭。

管夫人別過臉,想起知道衛子清死的那一瞬間的茫然感,她準備了一輩子去和他們鉚到底,那頭卻忽然鬆了勁……她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忽然覺得她這一輩子,似乎都比不過這個自己從前看不起的女人,愛的時候,不顧一切的爭取,排除萬難,決不放棄,恨的時候,便乾脆利落的殺掉他,死了還狠狠地噁心了她一把……雖然採取的方法令人不屑,可是她卻活得這般恣意……

秋高馬肥,北蠻那邊又開始蠢蠢欲動,邊界時有北蠻騎兵成群結隊過了國界劫掠之事發生,他們來去如風,到大秦搶一把,就可以過個好年,往年雖然也有,卻不如今年猖獗,邊疆屢屢有報,言北蠻軍方有異動。仁熙帝極是惱火,大秦休養生息數年,卻是漸漸重文輕武了些,對北蠻有威懾力的謝佑如今身居相位,卻是忙著田畝制改革,無法領兵邊疆震懾,好在此時,雲陽侯主動站了出來,自願領兵赴邊疆,仁熙帝大悅,准其所奏,封雲陽侯為振威將軍,領兵平北疆,冼夫人因為百越族人首領,能行軍用師,壓服諸越,素有勇武之名,准予隨夫出征,雲陽侯之子管英則封了個副將隨軍出征。

而與此同時,急雲也踏上了赴南詔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