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七夕

  三日後,當阿厄斯再一次嗖的出現在柳清歡面前時,她覺得也許侯府真的應該換一批守衛了。

  阿厄斯手上拿著一副精心裹好的畫,走到她面前:「《金蕊菊·秋》。」

  柳清歡的眸光動了動,正想接過他手上的畫,阿厄斯的手卻猛地收了回去。

  柳清歡抬起頭來看著他不說話,阿厄斯勾著嘴角笑了笑,說道:「我來之前伊金特意說了,必須讓你先給我《白玉蘭·春》,才能讓你看這幅畫。」

  柳清歡皺著眉頭想了想,走到床邊翻出一張捲好的白紙,沉默地遞給了阿厄斯。阿厄斯狐疑地看了她一陣,才接過她手上的白紙打開,上面畫著一副潦草的地圖,字跡只能勉強看清。

  他的眉峰動了動,抬眸看那了她一眼:「這是什麼?」

  柳清歡道:「我從《白玉蘭》上臨下來的地圖。」

  阿厄斯狹長的鷹眸眯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才問道:「畫呢?」

  「早就被薛慕送進宮中了吧,我可沒那個本事夜闖皇宮。」她說到這裡又似嘲非嘲地看了阿厄斯一眼,「不過你可以試試。」

  正在專心研究地圖的阿厄斯錯過了柳清歡眼中一閃而過的嘲弄:「我怎麼知道這幅地圖是不是真的?」

  「這個……就只能憑你的智慧了。」

  阿厄斯抬起頭來看著她。

  柳清歡笑笑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不過你手上的《金蕊菊·秋》也不一定是真的。」

  阿厄斯抿了抿唇,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圖:「既然是臨摹的,字跡為何如此潦草。」

  柳清歡道:「我只是為了儘量還原原圖。」

  阿厄斯默不作聲地將地圖折好收進了衣服,然後將手中的畫扔給了柳清歡。

  如此大方的舉動,反倒讓柳清歡懷疑這幅畫的真假。

  她走到桌邊,將畫從錦套裡取出,緩緩展了開來。

  金色的秋菊如同一團團盛開的火焰,又像鋪了一地的金子。她看了看畫上的題詩,是一首詠蓮的詩。

  微微勾了勾嘴角,柳清歡喝了一口杯裡的涼水,對阿厄斯道:「你知道鑑別真假的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麼嗎?」

  幾乎是在「嗎」字出口的同時,柳清歡就將杯裡的涼水潑在畫上。

  阿厄斯眉頭一皺,上前一步就想搶畫,不料柳清歡腳下的步子飛快地變了幾下,竟然一個轉身躲過了他突如其來的一招。

  他手下的動作下意識地滯了滯,這個女人的武功比她表現出來的要高很多。他之前可能低估她了。

  阿厄斯轉過身,看著站在窗前的柳清歡,飛快地閃身過去。這一次因為有了防備,柳清歡沒能再躲過他如獵鷹般的一擊。

  柳清歡拍了拍空空如也的手,對著阿厄斯笑了一聲:「不就是看一眼嗎,至於這麼小氣?」

  阿厄斯低頭看著畫上已經完全出現的地圖,皺著眉頭將畫收進了錦套中:「趁著我還沒反悔,你最好趕快說說你準備怎麼混進我的隊伍。」

  柳清歡興高采烈地說了一通。

  阿厄斯雖然覺得她的計策太麻煩了,但還是勉強同意了。

  交易談完,柳清歡笑盈盈地歡送阿厄斯離開。等他走遠後,她收起臉上的笑意,走到書案前坐下。她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後提起筆格上的一支紫毫筆,在白紙上飛快地畫了起來。

  她畫的不是別的,正是剛才看見的那副地圖。

  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騙子,先決條件之一就是超乎常人的記憶力。雖然那副地圖她只看了幾眼,但已經準確地記在了腦中。

  畫好以後,她吹了吹紙上的墨跡,滿意地將畫藏了起來。

  阿厄斯回到府邸時,伊金還坐在窗前賞月。見阿厄斯回來,他從窗沿上跳下來,輕巧得像一隻貓:「怎麼樣?」

  阿厄斯拿出藏在衣服裡的地圖,交給了伊金:「她說她從畫上臨下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伊金拿著地圖研究了一會兒,笑笑道:「沒關係,只要她在我們手裡,就等於《白玉蘭》在我們手裡。」

  阿厄斯點了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對了,《金蕊菊》上的地圖她看到了,不過只有一瞬,應該沒有關係吧?」

  伊金的眉頭動了動:「說不一定,有的人確實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不過還是那句話,只要她在我們手裡,她看到了又能如何?」

  阿厄斯想想也是,一旦到了東干羅,就算她是只杜鵑,也飛不出他們的手心。

  眼見著初八越來越近,柳清歡的心情也越來越激動。馬上就要離開侯府了,想想其實還有些捨不得呢,特別是薛慕,她都還沒怎麼佔到他的便宜,真是太遺憾了。

  柳清歡趴在床上胡思亂想,又是「呼啦」一聲,從窗外飛快地竄進了一個人影。柳清歡抽了抽嘴角,以為阿厄斯又來了,抬起頭來才發現,是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諾宴?」柳清歡眨了眨眼,在心裡猜測著他的來意。

  諾宴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盯著柳清歡看了一陣,低聲說道:「侯爺已經知道你和阿厄斯的事了。」

  柳清歡愣了愣,然後嚴肅認真地道:「我和阿厄斯絕對是清白的,侯爺長得比他好看多了。」

  諾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竟然有一絲不可思議:「侯爺知道你準備趁阿厄斯離開之際,逃去東干羅國。」

  諾宴說得太簡略,柳清歡不知道薛慕到底對她逃走的細節清楚多少,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他們的交換條件是什麼。

  諾宴見她不說話,又主動道:「我是來幫你的。」

  柳清歡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看得出來,諾宴是薛慕真正的心腹,他比捻棠武功高,又比芃芃多幾個心眼,而且,他對薛慕非常忠心。

  他說他是來幫自己的?打死柳清歡都不相信。

  許是看出了柳清歡的不信任,諾宴主動解釋道:「我不明白侯爺為什麼明知你是假的,還要讓你繼續留在侯府,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你這種人呆在侯爺身邊。」

  語氣裡滿滿的都是鄙視,被說成「你這種人」的柳清歡也不惱,只是淺笑著看向諾宴:「嗯,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既然我們目標一致,相信能合作得很愉快。」

  諾宴沉默了一下,道:「初八那天,侯爺會讓我留在府上監視你,你想辦法支開捻棠,我幫你跟阿厄斯匯合。」

  柳清歡笑著道:「好的。」

  諾宴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閃身翻出了窗口。

  剛好從門口路過的青梔偏了偏頭,最近夫人好像很喜歡對月吟詩啊。

  柳清歡躺在床上閉上了眼,諾宴今天的行動不像是薛慕授意的,他不惜違背薛慕的命令也要幫助她?

  呵。

  柳清歡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之後沒過幾天就到了七月初七,七夕節。

  今天一天侯府裡的丫鬟們都特別激動,就連赤桃和青梔也是一臉喜色。柳清歡看著她們,打趣道:「你們兩個也紅鸞星動了?說說看上哪家的郎君了,本夫人給你們做主。」

  兩個丫鬟被她這麼一說臉霎時紅了,紛紛找藉口跑了出去。

  青梔再回來時,手上抱著一大捧各色的鮮花。柳清歡看著她將花泡進水裡,又將水盆端到了院子裡,好奇地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青梔道:「夫人沒有聽說過嗎,七夕的晚上將鮮花泡在水裡,在星光下浸一晚,第二日用泡花的水洗面,皮膚會變得特別光滑白皙哦。」

  「真的嗎?」

  「夫人明早試試就知道啦!」

  柳清歡笑了笑沒說話。沒過一會兒,又見青梔拿著個銀製粉盒走了過來,柳清歡道:「這個我知道,是用蜘蛛乞巧吧?」

  青梔點點頭:「希望明天能織出漂亮的網來。」

  柳清歡忍不住笑了一聲:「看來你真的是想嫁人了。」

  「奴婢沒有啦!」青梔的臉又騰的紅了。

  柳清歡也不再逗她,見沒瞧見赤桃的影子,便問:「赤桃人呢?」

  「哦,今日老婦人在花園裡擺了個香案,大家都在那祭星呢,丫鬟們可高興啦,府上的舞姬還跳舞了呢,夫人你要去看看嗎?」

  柳清歡想了想道:「唔,我就不去了。」

  話音剛落,赤桃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夫人,夫人!」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柳清歡面前,把手上一張寫了字的白紙遞給柳清歡,「夫人你看,這是侯爺親筆寫的哦!」

  柳清歡眨了眨眼,接過她手上的紙,上面用漂亮的柳體寫著五個字——但願人長久。

  柳清歡知道寧氏年輕時是有名的才女,寫得一手好字,只是沒想到薛慕也和她一樣,寫得一手好字。

  「侯爺從小就跟著老夫人學字,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啊!」顯然覺得薛慕字寫得好的不止柳清歡一個。

  赤桃聽青梔這麼說,頗為自豪地道:「這是我穿針贏來的哦,你都不知道那些丫鬟有多想要!讓她們一天到晚惦記侯爺!」赤桃說完,又笑嘻嘻地看著柳清歡,「侯爺寫的字,當然是要給夫人啦。」

  柳清歡卻沒什麼表情,她盯著紙上的五個字看了一陣,走到書案前提筆在旁邊又寫了五個字。

  聚散終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