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撕逼

  最東方的天空開始泛白,薛慕凝望著遠處,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他最後還是同意了柳清歡的提議,讓她去了唐子博那。但他現在非常後悔,他不應該在她執意的要求下,就任由她去了一個他完全無法掌控的地方。

  捻棠側頭看了看薛慕的臉色,下意識地抿了抿唇。昨天夜裡,突然有人送來了半張地圖,薛慕幾乎沒有半點懷疑,就讓李默帶著人馬去找了。她在那個時候才知道,他竟然是跟杜鵑聯手,設了這個局。

  可是她卻不敢苟同,雖然她對杜鵑心有同情,但她並不認為杜鵑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在她眼裡,杜鵑就是一個毫無信用的江湖騙子,沒有人會放心跟這種人合作。

  她順著薛慕的目光看向天邊,語氣有些擔憂:「侯爺,杜鵑真的可以相信嗎?如果在關鍵時刻,她為了自保背叛你怎麼辦?」

  她相信如果真的到了生死關頭,杜鵑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個選擇。

  薛慕的眸光輕輕動了動,半晌才低聲道:「如果背叛我能讓她保命,我甘之如飴。」

  他只要她平安無事。

  捻棠猛地僵在原地。雖然她之前就覺得薛慕對杜鵑的態度曖昧不明,可他喜歡的一直都是柳清歡,什麼時候和杜鵑也……

  她抿著嘴角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直到長安城的報曉鐘鼓響完以後,才飛奔而來一名士兵,在薛慕的跟前跪了下來:「稟侯爺,東西已經找得到,威遠將軍正返回皇宮。」

  其實本來用不了這麼久,只不過那副地圖和東西藏的位置有些微偏差,他們才多費了些時間。

  薛慕的眸光一動,對身後的芃芃和諾宴吩咐道:「帶齊人馬,去襖祠。」

  「是!」芃芃興奮地響應,忍了這麼久,侯爺終於要撕唐子博了嗎!好激動!

  一大隊人馬在薛慕的率領下,飛快地朝襖祠趕去之時,嶺南王正在城外的樹林裡大發雷霆。

  「傳令給唐子博,讓他殺了杜鵑那個騙子,立刻!馬上!」

  祭司打扮的人看他氣得連身份都顧不上掩飾了,忙不迭地應道:「知、知道了!」

  嶺南王看著他飛速離去的背影,眸光越來越晦澀。他手上的那副畫,如他之前對杜鵑說的那樣,早在他將地圖爛熟於心後燒成了灰燼,她究竟是如何得知畫上地圖的?

  柳清歡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不過逆推而已。

  這幾年皇上一直派人在嶺南密切監視嶺南王的一舉一動,早在他拿著一副假地圖偷偷離開嶺南時,皇上和薛慕就收到了消息。探子一路跟著他,去了那個假的藏寶地點。

  用半張真地圖和半張假地圖可以拼湊出一個假的藏寶地點,那麼知道假的藏寶地點和半張假地圖,是不是可以還原出剩下的半張真地圖?

  這是柳清歡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想出的辦法。

  只是她不敢保證,她推測出的半張地圖和真地圖一模一樣。

  她回到房間後連夜畫好地圖,藏在那隻熏暈了奉紫的小東西上,將它放了出去。

  那個小東西是她師父從西域弄來的,名叫婆羅坤,遇到危險時能釋放煙霧,使人瞬間陷入昏迷,還有一個特點便是,它認主。即使相隔千里,也能飛回主人身邊。可這東西很難養,她師父當初普遍撒網,也就活了這麼一個,寶貝得很。

  柳清歡算著時辰,想必這會兒嶺南王已經發現寶藏被人提前轉走,恨不得剝了她的皮呢。

  不能親眼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樣子還真是可惜。

  她往門口看了一眼,守衛們就齊齊瞪了過來,還舉起手中的長刀以示威脅。

  柳清歡皺了皺眉,嶺南往發現寶藏被人搶先一步奪走,一定會下令殺了她,她本來是想硬闖出去,但昨晚無意觸動了機關,便也不好再隨意行動。薛慕拿到寶藏後定會帶人前來救她,可這裡如此隱蔽,恐怕他也不會那麼輕易找得到。

  柳清歡思索著接下去的對策,唐子博施施然地走了進來。她看了唐子博一眼,沒有理他,唐子博也不惱,逕自在對面的坐榻上坐了下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倒是一個帶著面具的祭司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衝了進來,埋頭在唐子博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唐子博的臉色頓時一變,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凌厲起來。柳清歡想這個祭司怕是來傳令的,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見唐子博朝自己走了過來,柳清歡也從床上站了起來,剛動了動,門口的幾個侍衛就「嘩嘩嘩」幾聲拔出手裡的刀,刀尖齊齊對準她。

  「我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竟能說服薛慕與你聯手。」唐子博的表情陰冷,就像凍上了一層冰霜,「那你也應該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

  柳清歡在他拔出劍以前,猛地掏出懷裡藏著的東西,「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室內頓時煙霧四起,嗆人的白煙不僅阻礙了人的視線,更引起一片咳嗽聲。

  唐子博捂著鼻口,咬牙切齒道:「抓住她!不要讓她跑了!」

  他話是這麼說,但哪還有人看得清她跑沒跑,只能拚命揮散面前的煙霧。柳清歡趁著濃煙未散之時逃出了房間,她要是唐子博,一定會在將她關起來前,先徹底地搜一遍她的身。

  身後很快傳來了腳步聲,柳清歡顧不上多想,只能憑著記憶尋找出去的路。她還記得奉紫帶進來時故意繞的那些彎彎道道,但就怕現在硬闖出去會碰到機關暗器。

  唐子博對這裡的路很熟,料想柳清歡也只能按照來時的路返回,便也追得毫不猶豫。只不過剛拐出房間,又一個手下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主人,不好了!」

  唐子博眉頭皺得更緊,面色不善地問道:「又怎麼了?」

  「薛、薛慕帶著一大幫人殺過來了!」報信的人臉色煞白,雖然他從沒上過戰場,但他現在完全體會了那些被薛大將軍兵臨城下的將士們的感受。

  簡直太恐怖了!

  唐子博的面色一沉,沒想到薛慕來得這麼快。他看了一眼柳清歡逃跑的方向,抿了抿嘴角道:「啟動所有機關,帶一批人從這邊追杜鵑,捉到以後直接打暈關進刑房。」

  「是,那薛、薛慕……」這兩個字唸起來他都覺得心驚膽顫,雖然他剛才只看了一眼,但薛大將軍那氣勢就是要把這裡夷為平地啊,到時候哪還有刑房不刑房!

  「哼,這裡不是戰場,縱然他是大將軍,也由不得他亂來!」唐子博說完,就飛快地朝外面走去。

  薛慕帶著一大隊人馬包圍了襖祠,引來了拜火教的強烈不滿,也引來了長安百姓的強勢圍觀——聽說連隔壁坊的,都丟下了自己的生意,呼朋引伴地跑過來看熱鬧。

  雖說薛慕第一戰神的名號在大承叫得響亮,但百姓卻難睹他在戰場上的風采。今日薛大將軍親自帶著人馬包圍襖祠,如此難得一見的場面怎麼能錯過!

  這個消息在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就從長安城的最西邊傳到了最東邊。

  唐子博從襖祠裡走過來的時候,拜火教的大祭司還在用胡語跟芃芃嘰裡呱啦地據理力爭。而薛慕,已是一副不耐到極點的樣子。唐子博打賭,再等一刻鐘,薛慕就會不管不顧地衝進來。

  他的臉還沒有完全出現在門口,薛慕已經認出了他:「唐子博。」

  唐子博腳下的步子僵了一瞬,硬著頭皮走了上去:「侯爺。」

  薛慕瞬也不瞬地看著,黑色的眸子深邃得如同虛淵:「廣淵兄也信奉拜火教?」

  唐子博笑著道:「我只是聽說今日拜火教要舉行祭祀,好奇之下前來看看。倒是侯爺,如此大動干戈,所謂何事?」

  薛慕的眸光冷了冷,沉聲道:「昨日拜火教的狂徒去我府上鬧事,還趁亂擄走了我的夫人。」

  此言一出,圍觀的百姓紛紛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原來侯爺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可拜火教的人也太不懂事了,居然連侯爺的夫人也敢搶,這不是找死嘛!

  唐子博此刻也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早知道他應該想一個別的理由去侯府鬧事,也不會給薛慕留了這麼一個藉口。

  旁邊的大祭司又氣急敗壞地嘰裡呱啦了起來,沒有芃芃的翻譯,也沒有人聽懂他在說什麼,也……沒人在意。

  唐子博仰頭看著騎在寶馬上的薛慕,覺得脖子有點酸:「侯爺,拜火教跟夫人無冤無仇,怎會幹出這般蠻不講理的事情?這中間怕是有什麼誤會。」

  薛慕看了他一眼,聲音愈發低沉:「廣淵兄的意思是,本侯蠻不講理了?」

  芃芃猛地一抖,當侯爺的自稱變成本侯時,那就意味著……有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唐子博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薛慕已經微微提氣,直接從馬背上飛了下來。別在腰間的長刀也在一瞬間出鞘,唐子博只見眼前銀光一閃,薛慕的刀尖已經進抵在了自己的喉頭。

  唐子博頓時心下一凜,腳尖猛地一點,飛快地退後了三尺。薛慕握著刀在空中一個旋身,衣袂像梨花一般在空中盛開。唐子博腳下的步子未穩,薛慕已經落在他的面前,長刀再一次送到了他的頸間。

  圍觀的百姓鴉雀無聲,彷彿此刻被人用刀駕著脖子的是自己一般,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唐子博直直地望著眼前的人,脖子上火辣辣地疼。

  他竟然還沒看清他的招式,就已經挨了他一刀。

  他知道,他有多想殺了薛慕,薛慕就有多想殺了他。

  兩人立在襖祠門口,無聲地對峙著。薛慕身上的殺氣似乎再難掩飾住,鋪天蓋地地湧了出來:「唐子博,如果清清出了什麼事,我就將你剝皮抽筋,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