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失蹤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密道里的人懼是一驚。

  薛慕的眸色一沉,押著唐子博走到了那名侍衛落下的地方:「這個陷阱通往何處?」

  唐子博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聲音沙啞:「我怎麼知……嗷!」

  唐子博痛呼一聲,疼得臉色發青,薛慕沉著面色看他:「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否則我會把你的另一隻手腕也掰斷。」

  唐子博死死地咬著牙,瞪著薛慕不說話。諾宴帶著幾個侍衛在周圍的地磚上尋找,很快便發現了觸發的機關。

  陷阱再一次打開,裡面是一個狹長的通道,看上去比他們之前進來的入口更加深不見底。

  唐子博也朝那邊看了一眼,其實這不是陷阱,而是一個出口,直接通往城外的碧清河。只不過因為出口在河底,出來以後會渾身是水,非常狼狽,所以不是緊急撤離的話,不會有人選擇走這個出口。當然,水性不好的人也沒法走這個出口。

  但是薛慕他們不知道,諾宴研究了一陣,起身對薛慕道:「侯爺,我下去看看。」

  薛慕想了想道:「不用,有廣淵兄為我們探路。」

  唐子博的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罵一句不要臉,就被薛慕扔了下去。薛慕聽著他的慘叫聲漸漸遠去,也縱身跳了下去。

  諾宴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僵,連忙跟著跳了下去。

  通道蜿蜿蜒蜒地向前延伸,除了耳邊的呼呼風聲,薛慕還隱隱聽到了水流聲。沒過一會兒,就見前面亮起了光,冰涼的河水毫無徵兆地灌進了自己的口鼻中。

  薛慕嗆了一口水,很快從水底浮了起來。他在四處張望了一番,辨認出這裡是城外的碧清河。猛烈的咳嗽聲從左邊傳來,他轉頭看了一眼,是唐子博也從水裡掙紮著浮了起來。

  他游到唐子博身邊,提著他的衣領游到對面,爬上了岸。先前掉下來的侍衛也在前面上了岸,最後出來的諾宴四處看了看,朝薛慕的方向游了過去。

  從陷阱掉下來的人都彙集了在這裡,可就是沒有柳清歡的身影。

  薛慕看著這荒無人煙的郊外,眉頭皺了起來。

  「清清——!」這兩個字用了十成十的內力,回音一波一波的擴散,驚得林中竄起了黑壓壓的一片飛鳥,高昂地嘶鳴著四處散開。

  等回音全部消失,也沒有人回應他。

  薛慕的心頭愈發沉重,如果不是在這裡,難道是自己回了侯府?他看了諾宴一眼,將唐子博扔給了他:「把他帶回去,順便看看清清有沒有回侯府。」

  「是。」諾宴擰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的唐子博,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後面還跟著剛才誤觸機關的侍衛。薛慕一個人留在城外,沿著河邊找了起來。

  諾宴帶著一隊人馬去而復返的時候,薛慕身上的衣服都風乾了,卻仍是沒有任何發現。他看著迎面而來的諾宴,有些焦躁地走了上去:「清清可有回府?」

  諾宴搖了搖頭:「尚未回府。」

  薛慕的眸色陡然沉了下去。

  諾宴頓了頓,又道:「侯爺,侍郎府已經聽說了早上的事,柳夫人現在還在侯府。」

  薛慕微微一愣,清清嫁入侯府不過四月,卻接連出了兩次事,柳夫人恐怕對他這個女婿意見很大。他抿了抿唇,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諾宴道:「柳夫人很著急,在等候爺回府問明情況,老夫人一直陪著她。」他想了想,又道,「柳侍郎先前也被皇上傳召進了宮中。」

  「知道了。」薛慕沉默了一陣,道,「先找清清的下落,召集人手在這附近搜索。」

  「是。」

  這一搜就搜到太陽落山,還是沒有找到柳清歡的下落。諾宴看著薛慕的陰沉的背影,走上前去道:「侯爺,天黑以後不便搜查,不如明日一早再繼續?」

  「繼續搜。」薛慕頭也沒回地道。

  諾宴皺了皺眉,勸道:「侯爺,你一天未吃過東西,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的,另外侯府那邊,有些事還需要侯爺親自回去主持。」

  薛慕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不動。天黑以後柳清歡一個人呆在這裡更加危險,而且她身上很可能還有傷,薛慕是千萬個不願回去。只要一刻不找到她,他心裡就沒法安寧。

  但正如諾宴所說,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回去主持。

  他收緊拳頭,沉聲道:「你繼續帶人沿著河岸搜,我一個人回去。」

  諾宴點了點頭道:「侯爺放心,屬下定當盡全力尋找夫人。」

  薛慕返回侯府後,直接去了寧氏的宅院,柳夫人果然還未離去。看見薛慕回來,兩位老夫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急切:「可有清歡的下落了?」

  薛慕抿了抿唇,道:「諾宴還再帶人搜查,阿娘和岳母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清清的。」

  柳夫人聽他這麼說,便心一沉。她抹了抹有些發紅的眼角,走上前來看著他道:「侯爺,你老是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拜火教要抓走清歡?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薛慕斬釘截鐵地道,「清清不會有事的。」

  薛慕說得篤定,不知是在安慰柳夫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柳夫人略為沉吟,他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但見他臉色比自己還要難看,便也不好再逼他:「今日天色不早,我也不便繼續在侯府叨擾,還請侯爺一有清歡的消息,便差個人來侍郎府報信。」

  薛慕點點頭:「岳母大人放心。」

  柳夫人漫應了一聲,帶著丫鬟離開了。良辰出去相送,寧氏看著薛慕,也是憂心忡忡:「慕兒,清歡真的不會有事嗎?」

  薛慕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阿娘放心,清清聰明過人,一定能化險為夷。」

  寧氏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薛慕鬆開她的手,站直身道:「孩兒還要進宮一趟,阿娘早些休息吧。」

  寧氏叫住了他:「慕兒,你才回來,可曾用過晚飯?」

  薛慕道:「孩兒不餓,阿娘勿需擔心。」

  寧氏還想說什麼,薛慕已經走遠了。寧氏靠在坐榻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

  薛慕進宮的時候,柳侍郎剛好從紫宸殿裡出來。兩人撞上,薛慕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還是柳侍郎先開了口:「清歡吉人自有天相,侯爺切勿太擔心。」

  他這麼一說,薛慕心中更是愧疚:「小婿愧對岳父。」

  柳侍郎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她十七年前能逃過一劫,今日也一定不會有事。」

  薛慕愣了一下,才點點頭道:「但願如此。」

  如果清清出了什麼事,他可能顧不上皇上的大局,直接剮了唐子博。

  和柳侍郎拜別後,薛慕跨進了紫宸殿。衍帝看著他那副陰沉的樣子,便微微皺了皺眉:「還是沒有柳清歡的消息?」

  薛慕搖了搖頭。

  衍帝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深知他對柳清歡用情至深,此時也只能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

  薛慕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別人這麼安慰他,他也這麼安慰別人,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一顆心就像被人放在火上煎一般,焦躁不安到極點。他好怕……最後找到一具屍體。

  衍帝見他這樣也不好受,可是有些事還是不得不說:「你今日帶著大隊人馬搜查襖祠一事,已有好幾位大臣對此頗有微詞,這事雖被朕壓了下去,但唐子博……恐怕還得交出來。」

  薛慕的眉頭漸漸收緊,身上的殺氣也漫溢出來:「嶺南王的幾位好友向皇上要人了?」

  衍帝嘆了口氣道:「薛慕,現在已到了緊要關頭,決不能急躁,否則會前功盡棄。」

  「那清清呢?她現在生死未卜,你要我放了唐子博?」

  侍奉在皇上旁邊的高公公眉心一跳,薛大將軍這個架勢,再這麼發展下去,定會和皇上起衝突。

  「永福公主到——」

  門外通傳的太監高叫一聲,永福快步走了進來:「臣妹拜見皇兄。」

  永福的出現緩和了大殿上緊張的氣氛,衍帝讓她平身,坐在龍椅上沒說話。永福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薛慕,笑了笑道:「薛將軍,本公主有事要跟皇上商量,不知薛將軍可否先行迴避?」

  薛慕抿了抿唇,走上前道:「臣先行告退。」

  他說完就退出了紫宸殿,沒過一會兒,永福就從裡面追了出來:「薛慕!」

  薛慕腳下的步子未停,頭也不回地問道:「公主不是有事和皇上商量嗎,這麼快就聊完了?」

  永福皺了皺眉:「你明知……算了。」她看了眼薛慕,抿唇道,「要是柳清歡真出了事,你打算如何?」

  薛慕的面色因她出口的問題,又陰沉了一分,那滿身的肅殺之氣,讓永福隱隱不安。她咬了咬嘴角,道:「都說禍害遺千年,柳清歡不像那麼短命的人。」

  薛慕還是走得飛快,沒有理會她。永福心下憤懣,大喊了一聲:「薛慕,你給我站住!」

  薛慕腳下的步子終於頓了頓,回過頭來問道:「公主到底有什麼事?」

  永福走上前來,直視著他。他的眸子漆黑,倒映出了天上的星辰和宮中的房梁,唯獨倒映不出自己。

  他的眼裡從來就沒有自己。

  永福看了他良久,終是釋然地一笑:「薛慕,如果我告訴你,七年前你病得快死的時候,守在你床前一夜的不是我而是柳清歡,你會不會恨我?」

  薛慕微微一愣,垂了垂眸道:「不會。」

  永福有些意外:「為何?」

  「因為我早就知道那個人是清清。」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我認得出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