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晚飯也沒吃,一覺醒來就已經是第二天。又躺著發了會兒呆,想起昨天自己的大膽,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沖著空氣砸了兩拳才起來。
「主子醒啦。」常樂低低的聲音傳過來。
「嗯,雲香雲秀呢?」
「雲香去廚房了,雲秀方才剛出去。」常樂知道她的習慣,等她悉悉索索自己穿好衣服才撩開紗帳,笑著道:「主子這一覺睡的可真長。」
文夕勾唇點頭,似乎是一夜無夢呢。
洗漱過,喝了些湯,想了下還是去了前院。路上經過一處花園,看見雲秀站在一顆灌木後,本來準備揚聲喊一聲,卻聽見她凶巴巴的聲音。
「你還我,還還霸著做什麼?」
文夕探探頭,見她對面竟是韋天,驚的瞪大眼睛,忙攔住常樂往後躲了躲。
「你,你,都送了,怎麼又要回去?」韋天不信的聲音。
「嘁,我又不樂意了不行啊。」只聽雲秀尖著聲音道:「我最看不起一腳踏兩船的了,當初那個明月,若不是雲香攔著,我早一腳踹飛了她,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你別以為我好糊弄,你也打的這主意是吧?我是主子身邊兒的奴婢是不錯,你也不過是皇上身邊的奴才,咱們倆誰也別覺得配不上誰。你若喜歡雲香就大大方方的去說,沒必要偷偷摸摸的趁我和主子不在藏到花園裡唧唧歪歪。我雲秀再不值錢,還不至於沒男人要,大不了將來讓主子指婚唄,再大不了我就和常樂一樣一輩子一個人就是了,還要巴結著你們這些個男人不成?」
文夕看常樂,常樂抬袖擦擦虛汗,尷尬的咧咧嘴。
「你聽說什麼了?胡說八道!」韋天聲音雖壓抑著,隱隱也見了怒氣。
「我什麼都沒聽說,你只管把荷包還我。你們以後說什麼就說什麼,也別只躲著我說。你是皇上身邊兒的大紅人,就是到了主子這邊,園子裡的人也都巴著你,犯不著為了我一個小奴才憋屈了自己個。」
「你真是……離譜!」
隱隱傳來文秀的哭聲,文夕吐吐舌頭踮著腳繞到了另一邊。等過了側門才舒了口氣道:「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常樂笑笑道:「這個奴才不好說,平日裡主子出門帶著韋衛護和雲秀多些,偶爾奴才還不在跟前呢。」
文夕想起早上雲香的欲言又止,皺眉嘖嘖嘴道:「有些麻煩。」
常樂看文夕不停步的沖大門去了,笑著道:「主子這是去哪兒?」
「尋仙樓呀。」
常樂委婉勸說,「亂事剛過呢。」
文夕用摺扇一敲掌心,點點頭道:「有道理。」說著繼續往前走。
常樂擦汗,「主子是不是該先見見宋大人和魏將軍?」
「對啊,差點忘了。」文夕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裝,用扇子搗搗下巴轉身回去。
常樂心底松了口氣,慌忙跟上。當文夕換了一身銀邊兒白袍的男裝重新整過頭髮,貴氣逼人地、晃悠悠地走出公主府時,常樂才搖搖頭重重的歎了口氣。
文夕倒不是不願意見那兩個人,實在是不知道見面說什麼。反正昨天自己趁著暈乎勁兒做了決定,那就更沒必要多說什麼了。至於那些亂糟糟的事情,他們還是先找林知州談吧。
馬車晃到一半時文夕方覺得心裡彆彆扭扭的,若是一下車就看見宋弘該怎麼辦?先笑一個,招招手說,嗨,好早啊;還是嬌羞的一低頭,輕推他一下說,唉,怎麼這麼早?抑或者保持面無表情,點點頭霸氣十足的背手走進去。
文夕想著就直樂,歪在車廂裡掩著嘴笑了兩聲,見馬車停下還以為是到地方,笑眯眯的往前挪了一步,卻被進來的人一腦袋碰得摔坐到車廂裡。
文夕捂著頭瞪過去,惡狠狠的道:「一大早上的,你,哎呀呀,黴運消散黴運消散。」
宋弘微紅著臉坐到一側,拉她起來,伸手揉揉她的頭,低聲道:「沒想到你今日會出來。」
「哦,我去尋仙樓看看。」文夕看過去一眼,「你呢?」
宋弘不敢說自己想見她,昨夜回去幾乎是一夜沒闔眼。
說到底,其實他目前心裡將她和公主還是劃不上等號。就如他昨日說的,進去以後她就不是文夕了,可還是他的文弟。說白了,他自動把文夕曾為將軍夫人和身為公主的事自動忽略了,現在他心裡只擔心那兩個男人什麼時候趁他不在鑽了空子。
先前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後來明白了就再也放不下了。她若是有別的選擇,他果真就能大方的退出嗎?
「文夕。」宋弘眼中帶著期待,「什麼時候見見你家人可好?」
文夕一愣,「幹嘛?」
「那要不,哪天咱們先去見見爺爺?」
文夕面上紅了紅,但見他似乎更窘迫,遂哼笑了一聲靠回去,扁著嘴道:「我都忘了一件事,昨天好像還看見你身邊兒陪著一個美人呢。」
「孟小姐嗎,我本是要出城,不料在那裡遇上了。」
文夕扁嘴,「你們倒是經常遇上。」
宋弘仔細想了想,「沒有咱們經常。」
這是在逗趣兒嗎?文夕斜過去一眼,見他沒有說笑的模樣,本還想刺兒兩句,又覺得說多了反而顯得她小家子氣。遂呲出一排小白牙假笑一下,托著下巴開始琢磨尋仙樓的事兒。也許趁著宋弘和魏恒在,也是個噱頭,可是這樣的話,貌似公主的名聲就更臭了。
一女誘三郎呀!這一念頭一出來將她自己雷的外焦裡嫩。文夕猛地一砸掌心「嘿」了一聲,抬頭就見宋弘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文夕抬手摸摸臉,又摸摸鼻子,見他仍舊不轉開視線,臉上就有些紅了。宋弘這才計謀得逞似的笑了兩聲轉頭看外面。
他倒是剛發現她不說話的時候也會有那麼多表情,順昌似乎就仨表情,呲牙笑,晃著腿挑著眉得瑟,然後就是面無表情。可是他的文夕就不一樣,眉毛一挑一橫一蹙都是生動無比,連那眼神也會跟著變。還有,似乎她還挺害羞,他以後要不要多盯著看看?她臉紅的模樣倒真是好看。
二人到尋仙樓時石頭和孩子們已經在上課了,文夕站在院子裡聽了會兒先生授課,又去看了昨日讓常樂抱回來的大頭。孩子臉上越發腫了,比昨日見時頭更大。店裡沒什麼可忙的,還有二冬看著,文夕轉了一圈兒,挑了兩粒被太陽曬得微微變了點顏色的葡萄和宋弘一人一顆吃了,這才趁著酸得呲牙咧嘴的勁兒開口道:「你說,這尋仙樓還能開嗎?」
「為什麼不能?」
文夕歎口氣,皺著腮幫子道:「總覺得不妥。公主開的酒樓,他們敢來嗎?」
「他們不敢不來。」宋弘思量著道:「文夕且不把自己當作公主,別人自然也只把你當作趙文而已。初時你邀請他們,誰敢不來?咱們酒菜上不差,他們知道好處,以後自然還會再來。」
文夕點點頭,「那你說,什麼時候開業好?」
「廚子似乎還沒定好,還有碗筷盞碟勺,桌椅板凳,蔬菜肉類管道,文夕可找人問好定好了?」
文夕微囧,硬著頭皮點點頭道:「正準備呢。」
「你先前不是說做火鍋燒烤,還說要做鴛鴦鍋,可找人做好了?」
文夕一聽垮下的肩立馬就立了起來,「找人做了,估計就要好了。」
「若是一切都準備好了,過些日子也便可以開業了。廚子要繼續找呢,即使你說主要做火鍋,哪能沒有幾個炒菜呢?」
文夕靈機一動,起身拉著他道:「走啦,街上買菜去,中午請你先嘗一頓我親手做的鮮火鍋。」
事實上證明,今天和昨天不過是隔著一個黑夜而已,但是有很多已經不同了。文夕下了馬車,和宋弘出現在到處都是小攤販的小街上時,齊刷刷跪倒的人群,將二人拉回了現實。
文夕摸摸鼻子,想了下道:「都起來吧,大家繼續忙。以後不在公主府內,不是必要時,不用下跪。」
說著從人群中走過去,本來有些擔心宋弘會遲疑。他確實是遲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跟了上去。
買菜很容易,不管她挑哪一家,店家都是撿著最好的給,還死活不收銀子。文夕說以後不但會來買還會經常買,若是不收,以後可也就沒機會收了。不過當從一家菜攤淘來的免費籃子裝滿以後,文夕發現老百姓也不是真傻,這一路下來,貌似還多花了銀子。文夕想,尋仙樓要定期買菜,還是讓二冬或石頭這種民間長大的去聯繫或許會好些。
鍋就是普通的鍋,鍋底不過是跺了個魚頭扔了進去,沾料是芝麻醬和蒜泥。等文夕一手收拾好,已經過了中午吃飯的點兒。
羊肉是店裡給石頭他們做飯的師傅切的,雖然文夕在一旁一再強調要薄,但中年師傅明顯不在狀態,急的一頭汗還是挺厚,炒肉片還差不多,魚肉片倒是不錯。配上一些肉丸子素丸子,各色菜蔬,豆腐豆皮,雖然素了些,但兩個人吃已經算是很豐盛了。
第一筷子魚肉撈起來夾到宋弘碗裡時,文夕覺得自己還真是個勞碌命。雖然因為常樂和店裡的師傅在,她也不真的動手,可是菜是她選得,魚是她片的,調料是她倒的。喏,就連宋弘碗裡的魚片都是她煮的。
「好吃不好吃?」文夕笑眯眯的繼續往鍋裡面丟菜葉子。
宋弘吃是吃了,不過皺著眉半天沒出聲,見文夕瞪過來才笑了一聲道:「說實話嗎?」
文夕繃了臉,「就算不好吃,你也得先誇誇我再說不好吃。」
「其實,也不難吃。」宋弘夾著魚肉片涮著。
文夕翻了個白眼,「沒品味。你別看清湯寡水的,比什麼辣的麻的健康。你們這裡人不是最喜歡養生的嗎?」
「你們這是剛吃上?」
宋弘扭頭看看門口,將筷子裡的魚肉沾好醬放到文夕碗裡才起身,拱了拱手。
「在外面,無需多禮。」宋軒笑呵呵的搖著摺扇。
宋弘本來也沒準備正經行禮,也沒準備開口說話,聽他這麼說,又坐下了,不過是挨著文夕。宋軒自發自覺的坐到文夕對面,笑著對面無表情立在門口的魏恒道:「正好趕上了,一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