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一念之間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半天,到了公主府前,文夕抬頭看了看碩大的院子,竟然不想走進去,沿著牆根繼續往前走。身側是一直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的宋弘,身後是公主府那幾個護衛,不遠不近的跟著。

腦子裡靜下來,才覺得其實自己是最可笑的那個。魏恒和自己分開,一定會過的更好。他是一國大將軍,天下美女何其多?再來一個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姑娘;宋軒沒有邁出那一步,以後的日子也不會有什麼不妥。他是一國丞相,年輕有為,不知有多少女子閨中懷春的物件就是他呢;宋弘呢?真呆嗎?或許不是呆,只是不屑於關心自己不在意的事情,更何況還有一個大智若愚的姑娘時時守著。論樣貌,她更出色,論婚史,她更純潔。

回想起和宋弘之間,她當真就把他當作姐們兒嗎?那種不遠不近的曖昧,其中或許還有她的虛榮心作祟。這次下意識的動作,是她又動情了嗎?接下來她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還是踏出去一步,然後看著他像宋軒當初一樣退回原處?

繞了半圈,又到後門。文夕抬頭看看天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烏雲,忽而就有了些感觸,心頭那朵烏雲反而放下了。生活,也像這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跑過來一片烏雲,有時候會黑雲壓頂久久不散,可它終究會飄走。愛情算什麼?吃飽喝足了以後的奢侈品。她先想法子為她皇兄賺足一庫的金子再說吧。

文夕吸口氣轉身看看身後的人,苦笑著搖搖頭道:「都跟著做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轉頭看向宋弘,「你也是,你今天不是很忙嗎?忙去吧。」

「文夕。」宋弘心中頗有些忐忑的輕喚了一聲,見她臉上帶笑一副淡定的模樣,反而又有些不確定剛才她的驚慌失措是否是真的有過。

文夕看看府門,笑著指了指道:「呆子,你可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地方?」

「公主府。」

「我住在裡面。」

宋弘看看雕花的朱紅大門,抿抿唇道:「我知道。」

文夕笑,「你都知道了,怎麼還跟過來?我進去,就不是文夕了。」

宋弘也跟著笑,文夕心中一滯,就聽他溫聲道:「那你還是文弟呀。」

文夕眼中一酸,忙低下頭去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呀。」

天陰的更重了,宋弘抬頭看看陰沉的天空,壯著膽子拉過她的手,見她沒掙回,又得寸進尺的拉到面前用袖子擦了兩下,笑笑道:「擦不乾淨了,回去趕緊洗洗,髒!」

文夕扁扁嘴,深吸口氣抬頭,勾勾嘴角道:「你倒是……」

「什麼?」

「沒有。」

宋弘點點頭,收回手在腰側擦了擦,「那個,過幾日再說尋仙樓的事兒,這些日子,你先好好歇歇。」

「我還以為你不管尋仙樓了。」

宋弘面上熱了熱,「那個,宋丞相,什麼時候回京?」

「快了吧,這邊也沒什麼事情了。」文夕說罷眯著眼看宋弘,「幹嘛?」

「沒。快進去吧,一會兒要下雨了。」宋弘推推文夕往一側挪了一步。

文夕看他兩眼,扁了下嘴轉身進了院子。夏天的雨本來就急,文夕才走過一進院子就落了雨點,想了下提著裙子又跑了回去,卻見宋弘還站在那裡,見她跑過來才似醒了過來,咧嘴一笑道:「怎麼了?」

「下雨了。」文夕看他有些呆,盯著她的眼睛也似是多了許多柔和的東西,心裡一時也冒起了小女生的嬌癡與扭捏。

宋弘抬頭,大滴的雨水落在眼睫上才徹底醒神,忙拉著廣袖擋在她頭頂道:「你怎麼又出來了?沒人跟著嗎?」

「那個,」文夕看看身後不遠處撐著傘追出來的雲秀,抿抿唇道:「你先進去等等,還是,回去?」

「我回去。」宋弘說罷卻沒有動作,等雲秀上前為她遮上傘才收回袖子,又看了文夕一眼轉身走進雨裡。

「主子,奴婢是真的只帶了一把傘。」雲秀看看宋弘笑著說。

文夕看著不疾不徐行走在雨間宋弘,咬咬唇奪過雲秀手裡的傘追了過去。雲秀聳聳肩,往府門的擋雨沿下挪了挪。

「呆子。」急雨落在地上,激起一股獨特的泥土香,文夕心裡被那股濃郁的香味填滿,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連帶著這聲呆子也罵的呢喃。

宋弘回頭,文夕盯著他濕漉漉的臉看了片刻,一咬牙踮起腳尖閉著眼就將唇貼了上去。動作有點粗魯,嗑著了下唇,有點疼。絲絲的疼鑽進心裡,又化作了甜。

文夕緊張的手腳都在抖,想著宋弘會不會回吻,然後兩個人,或許會在雨裡來一場激吻。哦,還是她的初吻。宋弘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以至於文夕將傘塞到他手裡跑回去還不知發生了何事。文夕一口氣跑回院門口,不回頭的沖宋弘揮揮手,疾步進了院子。

雲秀慌忙抬起袖子幫著擋雨,一面還不忘八卦。

「主子,方才你踮著腳幹嘛呢?」

「要你管!」文夕撅著嘴嗔怪。

雲秀抿唇笑笑,「是不是宋公子臉上有什麼花樣兒,主子一時沒瞧清楚?」

文夕瞪她一眼,扁著嘴先跑了。

宋弘又在雨裡淋了半天,待雨又急了些才低頭看看手裡的傘,抬手摸摸嘴唇,有些眩暈的撐著傘回去了。

~~

鼻塞了。

文夕躺在床上哧溜哧溜吸鼻涕,心裡卻仍舊緊張的撲通撲通跳著。卷著被子打了個滾兒,見一邊攪著湯藥的雲秀時不時瞄過來,每次偷瞄後就抿著嘴笑,臉上一紅整個把自己包起來,擺擺手道:「藥不喝了,我要歇了,你下去吧。」

雲秀走到床邊,將小瓷碗往矮幾上一放,笑眯眯的道:「主子身子可得養好了,宋公子淋了那麼久的雨,指不定就真病了。若是那樣的話,出於朋友的道義,主子不得過去瞧瞧?」

文夕露出兩隻眼睛,盯著雲秀眯了眯,紅著臉坐起來,憤憤道:「你嘴巴真該讓常樂找針線縫上,怎麼就這麼多話呢?」

雲香端著酸湯進來,聞言笑著道:「確實該縫起來,被主子寵的越發沒樣子了。」

雲秀吐吐舌頭,「也不知道哪個最近暖意融融春光明媚呢,還說人家。」

文夕轉轉眼珠子,接過雲香手裡的湯羹喝了一口,轉頭問雲秀:「誰這麼有福氣?」

雲秀皺皺鼻子,「主子說呢,咱們府上入得雲香姐姐眼的可還真不多。」

雲香一張臉漲的通紅,瞪一眼雲秀道:「莫要胡說。」

「我才沒胡說呢。」雲秀伶牙俐齒,一抬下巴道:「那次主子去尋仙樓咱們沒跟過去,我看見你和韋護衛在東園小徑邊說話呢。是不是護送禮物了?」

雲秀晃著頭笑,「拿出來讓主子也開開眼呐。」

雲香紅著臉咬咬唇,見文夕也一副好奇的模樣,慌忙垂了頭道:「奴婢去看看太醫有什麼吩咐沒有。」說著就慌慌的走了出去。

「她幹嘛這麼緊張呀。」文夕又灌了一口酸湯,鼻子瞬間通透了許多,舒服的深深吸了口氣。

「韋天可是皇上身邊兒的侍衛呢,擱在軍營裡,和一個軍中司馬待遇無甚差別,雲香姐姐能攀上,也算是……哼,反正就是高攀唄。」

文夕看一眼扁著嘴的雲秀,忽而一笑道:「說實話,你是不是也覺得韋天好?」

雲秀揚著下巴道:「他好是他的,和我沒一銅板關係。」

「喲,小姑娘真有志氣。」文夕笑眯眯的道:「韋天是不錯,不過不錯的男人多了去了。雲秀要是喜歡,依你的樣貌脾性,什麼樣的找不到?雲香平時話不多,也不願出門,難得有勇氣和別人多說兩句。你就不一樣了,你選擇多得是,將來還怕尋不到好的嗎?」

雲秀扁嘴,「主子喝藥,奴婢也沒說什麼,再說了,我也沒那意思。」

「我看韋天的弟弟韋風就不錯。」

雲秀嘴角抽了抽,「沒見過。」

「怎麼會沒見過?之前在將軍府……」

文夕說道這裡閉了嘴,雲秀接過她手裡的碗換做藥汁,「主子別擔心,奴婢怎麼著也不會和雲香姐姐爭什麼,再好是別人的終會是別人的。倒是主子,這次嚇死奴婢了,多虧了他們都在身邊兒。」

文夕喝了藥,皺著臉漱了口才問道:「常樂帶回來的孩子怎麼樣了?」

「那個石頭和其他人都住在尋仙樓那邊,還沒回來呢。」

正說著話雲香又進了來,低聲道:「主子,魏將軍一直站在外面。」

文夕這個院子從來不讓外人踏進,就連宋軒相見也是她出去別的院子,聽她這麼一說倒是愣了一下。

「不是還在下雨呢嗎?」

雲秀快人快語,哼了一聲道:「肯定是撐著傘呢唄。先前在將軍府,就有一個明月時時送傘送水送溫情。」

喲,看來倆人真的有點不合拍了,文夕微皺著眉看雲秀。

雲香笑笑,看向雲秀張了張嘴,終是轉向文夕道:「主子,魏將軍想見您一面。」

文夕垮了肩,病怏怏的臥倒,歎口氣道:「改天吧,讓人安排他們歇了吧,有什麼明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