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深聊交心

破廟裡破佛像上面的橫樑上坐著一個人,蜷做一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黑暗裡有人嗤笑了一聲道:「你就是那個尋仙樓下毒的小子?倒是命大!」

「呸!你才下毒!」正陽抱著房梁跳到石像上,滑到稻草上,湊著月光摸出文夕留下的那塊玉佩揣在懷裡,聲音還有些哭腔,卻罵罵咧咧道:「老子會下毒?老子也偷吃了,不還好好的活著。哪個王八蛋不想活命了,敢在老子頭上……」

正陽頓住話自己也有些蒙,想回去給留個信兒說注意其他人,又覺得對自己的仇人不能太仁慈,黑暗裡抽了自己一巴掌,鑽到佛像旮旯裡捂著懷裡那塊玉佩發愣。

「剛才還哭的孫子似的,毛兒都沒長齊,就裝老成。」

正陽哼了一聲,很是不屑的慢悠悠的道:「老子不和你們一般見識,占了老子的窩兒連點地皮費都不交,要是從前,早扒了你們扔大街了。」

「嘿,你個龜孫子!」其中一個炸毛,拍了下膝蓋就要過去幹架,被中間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人攔住了。

正陽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誰可疑,嫌棄的又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翻了個身「喂」了一聲道:「你們不是平城人啊,聽著口音挺重。」

半天還聽見那邊一個人哼笑了一聲嘟囔道:「這邊的娘們也當老闆?怎麼比咱們那邊的娘們還野性?」

「看著長的還挺標誌,不會是那種生意吧?」

正陽一骨碌起身,抓著石頭就要幹架,卻聽見一直沒出聲的那人冷冷道:「少說一句會死!」

二人訕訕的閉了嘴,正陽啐了一口,將石頭拋到那邊又躺了回去。悶了半天又道:「你們到底是幹嘛的?要帶路的不?我對平城還有這周圍的幾個地兒都很熟。工錢不要多,管吃飯管住,給了零嘴錢就成。」

「嘁,你倒是挺會搭訕,誰說要用你了。」

正陽摸了一根稻草放嘴裡嚼著,皺眉道:「不會是跑單幫的吧,就是跑單幫,也不至於連個客店都住不起呀。」

有人重重的哼了一聲,正陽笑了兩聲道:「還真是呀。是被人劫了?沒事兒,道上跑,怎麼會不出事兒?等你們以後做大了就好了。」

「嘁,小屁孩兒,說話像個老頭子。」

正陽皺皺鼻子一臉不屑。中間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那個人問道:「你去過很多地方?」

「那~~是。」正陽得意洋洋,翹著腿道:「老子可是京裡出來的,跑了好多地方,幾年前才來平城。不是老子誇口,出門兒沒老子摸不著的地兒。」

又有兩聲不屑的輕嗤聲傳來,半天黑暗裡才傳來冷冰冰的一聲,「一起吧。」

正陽笑了兩聲,道了句「明兒記得喊我。」翻身就睡了。

文夕一路慢悠悠的晃回去心裡反而平靜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竟變得這般容易掉淚,簡直算得上精神脆弱。瞧瞧,看見尋仙樓門口站著的宋弘,她眼眶一熱又想哭。真是……

文夕捂著臉吸口氣,快步跑過去道:「我餓了,回去吧。」

宋弘看看常樂,見他微微搖了搖頭,默了一下牽著她的手進去,柔聲道:「待會兒我找人再尋尋。」

「不用了。」文夕偏頭笑笑,「他總會回來的,不過估計不是現在。」

宋弘怔了一下,隨即道:「也好。」

簡單的吃了飯,已經過了戌時。因著有月光,外面夜色反而更清亮起來。飯間文夕一直很沉默,宋弘想哄她開心,想來想去還是帶著她去了葡萄架下,抱她在懷裡一起看月亮。文夕確實是累了,窩在他懷裡仰頭看了一會兒眼皮就耷拉下來。

宋弘輕挪了個姿勢,長長舒了口氣。熱氣輕緩的進去文夕的耳朵,讓她下意識的顫了顫。

「吵醒你了?」

「沒有。」文夕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好,我陪你。」

文夕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身子輕扭了扭,帶著撒嬌的慵懶語氣道:「我方才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嗯?」宋弘請問。

文夕拉著他的手貼在頰側,閉著眼笑道:「人這一輩子時間太短了,總有一些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發生。不過真好,你還陪著我。我有些等不及想嫁給你了。」

宋弘勾著嘴角,深嗅嗅她發間的香味,低聲道:「你能這麼想,真好。」

「你是不是這樣想的?」文夕睜眼。

宋弘輕笑,摸到她的手握住拉進懷裡,輕輕道:「我不是。」

文夕撇嘴,宋弘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繼續道:「我一開始這樣想,是怕你選了他們不選我。後來我知道你的心意,便覺得不能逼你,你什麼時候想通了,我再娶你回家。」

「我要是十年都想不通呢?」

「那更好,等到那時候我也足夠有能力養活你了,我現在……你明白,總之是有些不好的。」

文夕嘴角抽了抽,「也好,再等十年吧,也不過是眨眼之間。」

「不等了。」宋弘緊緊手臂,低笑道:「既然想通了,為什麼要等?文夕,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文夕眨眨眼,「我有很多選擇嗎?」

「你可以選擇排場一些還是小一些。」

「旅遊結婚好了。」文夕抬頭親了他一口,笑著道:「咱們倆真是黑心腸,客人吃飯身體受苦,咱們還商議這些事情。不過,去哪兒玩好呢?」

「旅遊結婚?出門遊玩嗎?」

「聰明!」文夕眯著眼睛嘟囔,「我也不想做什麼公主。真好,你也沒當我是什麼公主。我們就做普通人,不要那種昭告天下的婚禮,只我們兩個。我,文夕,嫁給你,宋弘,好好做宋家媳婦兒,平日裡住哪邊都可以,若是有了孩子,呵呵,就叫葡萄好了。」

文夕打了個哈欠,「這一天呐,感覺暈乎乎的做夢一樣呢。」

「睡一覺,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文夕迷迷糊糊的閉了眼,又過了會兒,覺得被人抱起去了房間,然後就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文夕聽著關門聲,有些失望又有些開心,太迷糊,想也想不清楚,終是敵不過困頓,眼珠子一轉就進入黑暗。

尋仙樓剛開業就停業,成了平城一大趣事。文夕第二日就找大夫去研究那幾盤保留下來的菜和湯的樣品,大夫挨個查了,並沒得出什麼結果。最後文夕很肯定的將問題定在那幾盤幹煸芸豆上。其實看食物中毒的那幾桌客人,就只是一樓那一半,另一半沒有上這盤菜的人都沒有問題。文夕本想著找個動物試試,倒了一盤給院子裡的小黑狗,可人家吃慣了魚肉,嗅了嗅一根都沒吃。文夕後來想想又算了,確定是食物中毒就好,若真是誰找麻煩,也不至於找到她頭上。

文夕讓常樂做了一面不大的小黑板,寫了芸豆不充分做熟出現的中毒現象掛在店門口,大部分症狀和那日客人的現象如出一轍。其實食物中毒這種事情真的誰也說不好,都說長芽的土豆不能吃,有的削去芽照樣吃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有的人吃一粒黴一點的花生就會斃命。就像這芸豆,同樣是爆炒,有的吃了一點事都沒有,可尋仙樓開業那天偏偏就出了事。

大師傅對這件事的處理很不滿意,自己又炒了一鍋芸豆吃了,也沒見什麼不妥,堅決認為是文夕讓他幫人頂罪。文夕懶得多說,都交給了韋天。具體怎麼交涉她也沒理,總之是大師傅又安安穩穩的繼續做他的大師傅。後來才聽雲秀說,韋天二話不說揪著人家的衣領說蔑視公主,其罪當誅。後來就不了了之。

當日中毒的幾人第二日基本就好了,其中一個身體本就弱的,也就腹瀉了一天就痊癒。這件事讓平城百姓議論了好久。

過了幾日尋仙樓重新開業,這次簡單的放了鞭炮,文夕在樓前說了幾句話,期間在人群裡尋正陽的影子也沒尋到,又過了幾日才有城守過來說他出城了。文夕歎口氣也沒說什麼。

誰都沒再說成親的事,不過都各自開始準備。宋弘也開始忙,因著想多掙些銀子,又多接了幾單生意,每天忙著雕玉挑選毛坯。尋仙樓生意並不好,文夕也覺得先擱置一段兒,等大家慢慢忘了那件事再想些法子,目前就只那樣開著,有人過去就全力服務,沒人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平城走鄉的生意人本來就多,特別是玉石生意,更是幾個縣的人來回跑。有陌生人到玉器行找宋弘也沒什麼奇怪的。

因為宋弘一般不親自招待客人,夥計見來人富貴,身邊還跟著一個格外恭順的奴才,也不敢怠慢,找人去後面通知宋弘,自己則先招待著。

「敢為這位爺想選些什麼?」

「玉。」

「那這位爺,想要什麼樣的玉?」

「寶玉。」

夥計擦汗,咧嘴笑了兩聲道:「這位爺真逗,呵呵,咱們玉器行有普通玉石也有寶玉。從瓜子大的玉雕到桌面大的玉件都有,爺可以先看看再決定選什麼。」

來人點點頭,顧自走到一旁看玉雕。

「你們店裡收益什麼樣?」

夥計「咦」了一聲,撓撓頭笑著道:「這個不好說。」

「一天能賺多少銀子?」

「這個,不好說。」

「這裡面的玉器是你們在錢莊賒銀子購進的,還是用自己的銀子買的?」

「呵呵,呵呵,這個,不好說。」

來人嘖嘖嘴,「若是都是自己的銀子,宋家倒是有些銀子。」

「呵呵,呵呵,做這生意,總是要有人合作。」夥計擦著汗應著。

那人身邊的人低聲道:「若真都是他們府上的銀子,倒也不算窮。」

「豈止是不算窮,簡直稱得上平城首富了。」

夥計擦汗,似乎宋家生意並不算最好,若是說首付,咳,老爺子若是不藏富的話,倒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