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天色逐漸轉暗之際,體型矮胖的能勢出現在櫃檯前面的大廳,一如往常穿著皺巴巴的西裝。發現新田站在櫃檯內,開心地向他點頭致意後,便找了一個空沙發坐下。
「我出去一下。」新田向一旁的尚美說,然後指向能勢。
她記得這個有點土裡土氣的刑警,隨即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小聲地說:「我知道了。」
新田邊走邊留意周遭的情況,走向能勢。大廳裡依然配置了幾位搜查員在監視,但似乎沒有人以目光跟著新田。看來新田以飯店人的身分在這裡走動,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稀奇的事。
新田往能勢的旁邊坐下去。
「對不起哦,突然把你叫來。」新田說:「那時候你正在偵訊吧?」
「沒關係沒關係,聽到您那麼說,我怎麼坐得住呢。」能勢做出以舌尖舔嘴唇的表情。
「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不,我覺得您的著眼點很棒耶。我聽了佩服不已呢。確實,照一般的情況來說,應該會排斥在朋友面前打電話給前男友才對。不過,如果是那個朋友慫恿的,倒是可以理解。新田先生果然厲害,居然能想到這個。很瞭解女人的心理啊。」
聽了能勢的讚辭,新田不禁在內心苦笑。其實這不是他想到的,而是山岸尚美的看法。但沒必要特地把幕後的情況說出來。
「所以,我想請能勢先生調查的是──」
新田說到這裡,將右手手掌張開推到能勢面前,示意他別跟大家說。
「我不會說啦。是調查井上浩代吧?」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小記事本,攤開以後接著說:「打電話給手嶋正樹的是前女友本多千鶴小姐。在場的是本多小姐的朋友井上浩代。啊糟糕,我又忘記加小姐了。是井上浩代小姐吧。」
新田將身體稍微湊近能勢。
「我們之間就不用加先生小姐了啦。如果井上浩代和手嶋是共犯,說不定是故意用打電話這一招做出不在場證明。因為我之前踢到的大鐵板是,手嶋無法預料本多小姐會打電話給他。」新田留意著四周,壓低嗓門說。這件事當然不想給周遭的客人聽到,也不想給其他搜查員聽到。
能勢用力點點頭。
「我也有同感。根據您寫的報告,井上浩代是本多千鶴小姐大學時期的朋友吧。年齡二十八歲,已婚,住在大森……」能勢看著記事本說。
新田抿著嘴唇,想起去詢問井上浩代時的事。她是個長相平凡,靠化妝塗得濃妝艷抹的女子,身上穿戴的都是高級品,看得出來老公是成功人士。話很少,除了回答被問到的事,其他一概都不多說。可能和殺人案有關,所以說話比較謹慎吧。當時新田是這麼想的,但說不定她有別的考量。
「因為那時候,我們只把井上浩代當作佐證本多小姐說法的證人。能夠調查到這裡,我認為就報告而言算是很充分了。」
「哦,這是當然的囉,因為那時候怎麼看都是不相干的人。」
能勢想出言安慰,但新田卻聳聳肩。「可是又還沒確定一定有關。」
不料能勢說了一聲「不」,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眼神也突然變得很銳利,使得新田有點被嚇到。
「這應該就對了吧。剛才您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就有這個直覺。問我為甚麼,我也說不上來,就覺得心裡騷動了起來。當然是好的方面的騷動。新田先生,我覺得這條線沒問題。」
「但願如此。」
「我會儘快把井上浩代調查清楚,要是她和手嶋有所關連,那就有意思了。此外本多小姐,也有必要再調查一次啊。她打電話給手嶋是不是在井上浩代的慫恿下打的?這也搞清楚比較好。關於打電話的理由,我也會再詳細問問看。」能勢說完開始寫筆記。
「關於本多小姐打電話給手嶋的理由,如果她以前說的是謊話,想必真正的理由很難向別人啟齒。你能順利問出來嗎?」
新田這麼一問,能勢停止寫筆記,露出尋思的表情。但不久就以肥胖的脖子點點頭。
「應該有辦法吧。查出來的話,我會立刻跟您聯絡。」能勢語畢,氣勢驚人地站起來。
「對了,能勢先生。」新田也跟著起身。「這件事,你還沒有跟別人說吧?」
能勢睜大眯眯眼,卻只能看到黑眼珠的部份朝著新田轉了轉。
「連上司也不要說比較好嗎?」
「儘可能別說。」
圓臉的刑警,突出下嘴唇,上下擺動雙下巴。
「我明白了。所幸,目前我的狀況可以自由行動。我不會跟上司說。」
「非常感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不用謝啦。那我走了。」
能勢離去時的腳步比來的時候輕盈許多,新田目送他離開後,返回櫃檯。山岸尚美看他回來,說了一聲「你回來了」,然後壓低嗓門問新田:
「你們好像談得很投入的樣子啊。有甚麼進展嗎?」
「我不方便說偵查內容的事。」新田繼續說:「不過妳的建議或許很有用喔。如果有好消息出來,我再鄭重向妳答謝。」
山岸尚美一臉意外地抬頭說:「我幾時給過甚麼建議?」
新田以食指按住嘴唇。意思是,現在不能說。山岸尚美歎了一口氣,微微苦笑,但看起來似乎沒有不高興。
到了傍晚,辦理住房手續的客人增加了。新田照常站在櫃檯假裝櫃檯人員,但心裡一直反覆思量和能勢的談話。
他完全不相信,那個遲鈍笨重的人其實是個優秀的刑警。但目前也只能仰賴這個轄區刑警。當然,照理說應該和稻垣或本宮談。可是就算談了,他們也不會讓新田去查這個案子。八成會派其他刑警去查吧。而且如果查出甚麼成果,獲得好評的也是那個刑警而不是新田。
於是他決定,等案情更有把握再告訴稻垣他們。也因此,希望能勢一定要賣力查清楚。
基本上──。
即便井上浩代和手嶋正樹之間有甚麼關連,若無法證明他們是共犯關係就沒意義了。具體來說,必須找出他們用的是甚麼詭計。即便井上浩代有慫恿,但實際打電話給手嶋的是本多千鶴。她也說過她打的是室內電話,而接電話的確實是手嶋的聲音。
而且即使這個謎解開了,還有其他事情必須思考。不消說的,就是和案子的關連。就目前來看,還看不出有任何關連。
正當新田如此思索之際,聽到有人在喊:「喂!你!」但新田不認為是在叫他,因為還有其他櫃檯人員在,更何況自己是站在大家的後面。
「就是你啦!沒聽到啊?」
聽到這個叫聲,新田終於注意到了:一名身材微胖的男子,從櫃檯的側面叫他。以身體的比例來說,頭算是很大,烏黑的頭髮剪得短而整齊,可能是單眼皮微腫的關係,看不太出來表情,也猜不出年齡,但皮膚倒是很有光澤,看起來像娃娃臉。
山岸尚美立即走了過來。「請問您要住宿是嗎?」
但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伸手指向新田。
「為甚麼你不回答我?」
山岸尚美一臉困惑地回頭。新田和她對望一眼之後,走了出來。
「您找我有甚麼事?」
「你還問我甚麼事?客人叫你,你為甚麼不理!」
「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很抱歉。」新田行了一禮。
微胖男皺起眉頭,目不轉睛瞪著新田。看到這張臉,新田心中騷動了起來。因為他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栗原。」男子粗魯地說。
「啊?」
「我姓栗原。我訂了房間。」
「哦,是。請您稍待一會兒。」
住房手續,山岸尚美大致都教過了,但新田本身還沒實際做過。在倉皇失措下,首先把住宿登記表遞給男子。
「請先填寫住宿登記表。」
男子一臉不爽地開始寫。在新田旁邊快速操作終端機的山岸尚美,指著螢幕給新田看。確認栗原健治先生已經預約房間了,今天起要在單人房住一晚,希望住禁菸房。
栗原、栗原、栗原健治、栗原健治──新田在腦海裡反覆唸這個男人的名字。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是又遲遲想不起來。
「寫好了啦!」栗原說。
新田拿起住宿登記表一看,住址是在山形縣。
「栗原先生,您要用信用卡支付?還是現金?」
「信用卡。」
「那麼押金也用信用卡支付是吧。」
栗原臭著一張臉,從皮夾抽出信用卡。新田列印出這張信用卡的預刷刷卡單,上面確實刻著「KENJI KURIHARA」(健治 栗原)。
山岸尚美從旁遞來鑰匙卡。房間號碼是 2210。
新田將信用卡放在栗原前面。
「讓您久等了。為您準備了二十二樓的房間。」新田說著,將鑰匙卡交給已經在一旁等候的門房小弟。
栗原耐人尋味地瞥了新田一眼後,旋即轉過身去,緩緩地邁開腳步。
「那位客人有甚麼問題嗎?」因為新田一直看著他,山岸尚美不禁開口問。
「呃……我只是在想他為甚麼故意叫我?」
「可能是剛好看到你吧?」
「會是這樣嗎?」
「其他還可能有甚麼理由呢?」
「理由啊,我覺得在哪裡見過他。」
山岸尚美睜大眼睛,臉頰看起來相當緊繃。
「你認識的人?」
「我也不知道。」新田搖搖頭。「我只是覺得而已。說不定搞錯了。」
「可是如果不是搞錯的話,」山岸尚美用舌尖舔舔嘴唇。「這就很有問題了。說不定會發生很糟糕的事。」
「妳說得沒錯。」
新田環視了一下周遭,看到穿著門房制服的關根,招手叫他過來。
「怎麼了?」關根有點緊張地跑過來。
新田簡短地說明事情後,把栗原的住宿登記表給他看。
「說不定,那個客人認識我。」
關根大吃一驚,倒抽了一口氣。
「我想起來了,剛才那個客人在離櫃檯有點距離的地方,一直窺看裡面的情形,會不會是在看你?」
「有可能。」
「會不會是在甚麼案子和你交過手?」
「說不定喔。看起來不像有前科,不過我想請警視廳查一下資料。」
「我知道了。我會跟組長或本宮前輩談談看。」
「拜託你了。」
關根拿著住宿登記表小跑步離開。新田目送他的背影,雙手並輕輕握拳。兩隻手都已經滲出了汗水。
此時,內線電話響起。山岸尚美接起話筒,說沒幾句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目光看著新田。
「出了甚麼事?」新田問。
她對著話筒說:「我知道了,現在立刻過去。」說完便掛斷電話。
「怎麼了?」新田再問一次。
「門房人員打來的,說栗原先生在抱怨。」
不祥的預感在新田心中擴散。「他對甚麼地方不滿?」
山岸尚美搖搖頭。
「不知道。總之他說這個房間不行,叫剛才的櫃檯人員過去。」
「剛才的櫃檯人員,那是在說我嗎?」
「應該是。」
新田咬著嘴唇,側首尋思。「那傢伙到底是誰?」
「總之我們先去看看吧。太晚去的話,會惹得客人更不高興。」
「不,我一個人去。關於變更房間的手續,妳以前做給我看過,大概都知道了。等我掌握情況之後會打電話來這裡,妳能不能先幫忙準備更換的房間?」
「這交給我來辦。可是你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更何況,要是對方知道我的真實身分,說不定也希望單獨向我發牢騷。」
「確實……這也有可能。」
「那我走了。2210 號房沒錯吧。」新田確認房號後,離開櫃檯。
等電梯的時候,他再度回想栗原的臉。總覺得一定在哪裡見過,可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他的長相很特別,如果在偵訊室對峙過應該有印象才對。
當初新田決定喬裝成飯店人員,就和稻垣等人談過,萬一遇到熟人知道他是刑警的危臉性。但當時得出的結論是,這個機率可能性很低。畢竟一兩次的查訪就記得刑警長相的人並不多。因為一般民眾一旦知道對方是刑警,通常不敢直視。就算記得,以新田現在一身飯店人員的裝扮,應該很難認出是同一個人。要是有清楚記得新田長相的人,應該是以嫌犯身分被他偵訊過的人,但這樣新田應該也會記得才對。更何況,他總是注視著前來飯店的客人,如果真的有被偵訊過的嫌犯來了,他也應該比對方更早注意到──從稻垣開始,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意這個意見。新田也是一樣。
但是,他在焦躁的情緒中繼續思索。人的記憶並非絕對可靠。倘若問自己是否記得以前所有查訪過的人,實在也沒自信。
電梯上到二十二樓,新田往走廊走去。2210 號房的門關著。新田握起拳頭,敲門。
聽到回應後不久,門開了。開門的是年輕門房小弟,臉上帶著困惑之色。
「打擾了。」新田語畢走進房間。栗原依然穿著西裝,背著門站在窗邊。
新田低聲對門房小弟說:「這裡我來就好,你回工作崗位吧。」
門房小弟眨眨眼睛,彷彿在問這樣好嗎?新田點點頭之後,長相稚嫩的門房小弟露出在意栗原的表情,連忙行了一禮走出房間。
新田再度轉向栗原。
「請問,這個房間有甚麼問題嗎?」
栗原默不吭聲,只見和大頭相比顯得狹窄的肩膀些微上下動著。
「先生……」當新田想再度開口時,娃娃臉轉過頭來,但眼神浮現的是帶有中年男子特有狡猾的光芒。
「你在這家飯店做幾年了?」
唐突的問題使得新田有些倉皇失措。或許現在只有兩個人,所以他擺出想探出新田真面目的架式。
「大概有……五年了吧。」新田姑且隨便回答。
「五年啊。那之前呢?也在飯店工作嗎?」
「不是,之前做了很多工作。」新田不知他的意圖為何,先將就著回答。
栗原哼了一聲,嗤之以鼻。
「你是一份工作做不久的那一型啊。也難怪做了五年還不能成為像樣的飯店人。」
即便不是真的飯店人,新田還是很火。同時也研判,這個男的似乎不知道他是個刑警。
「是有甚麼疏失嗎?」
栗原撇了撇嘴角,抬頭看著新田。
「有甚麼疏失嗎?你都進來這個房間了,還敢說這種話?」
「所以這個房間有甚麼問題──」新田之所以在此打住,是因為栗原突然指向窗外。「外面有甚麼問題嗎?」
「我訂房的時候,櫃檯問我想要怎麼樣的房間,我說要有美麗夜景的房間。你們飯店以夜景自豪,我想要能眺望夜景的房間。」
「這完全沒有問題。我們飯店的每個房間都能眺望夜景。」
「聽你在鬼扯!」栗原粗暴地拉開蕾絲窗簾。「這是甚麼美麗的夜景?你把我當傻瓜嗎!」
新田走到窗邊,眺望外面。下方是高速公路,車燈猶如河川般川流不息。
「這個夜景不符合您的要求嗎?」
「當然不符合。我再跟你說一次,我要的是能看到美麗夜景的房間。這簡直是詐欺嘛!」
新田很想歎氣,但還是忍住了。他沒有忘記山岸尚美說的顧客就是最高規則,但這實在太離譜了。
「先生,美麗是很主觀的感受。您不喜歡這裡的夜景,我們深感遺憾。但就我而言,我不認為從這裡看到的夜景不美麗。」
栗原狠狠地瞪了過來。
「你這是幹嘛!在跟客人頂嘴嗎?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新田連忙搖頭。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因為您說我們詐欺,我只是說明我的想法而已。總之,我們會立刻為您更換房間,請您稍待片刻。」
新田走近電話時,栗原叫住他:「等一下!」然後從旁邊的包包裡拿出筆電。
「怎麼了嗎?」
「少廢話,你在那裡等著。」
栗原開始操作電腦,看來是想上網的樣子。新田望著他、心想他要做甚麼。不久栗原把筆電的螢幕轉給新田看。
「你看這個。」
螢幕上出現的是飯店的官網。
「這怎麼了嗎?」
「你還問我怎麼了?這上面貼著夜景的照片,你懂了吧!」
栗原用指頭敲著螢幕。官網的首頁確實有東京夜景,正中央是東京鐵塔。
「你們的官網貼了這種照片,我當然會認為每個房間都能看到這種景色吧。你要幫我換房間很好,不過不要忘記這件事。」
新田覺得真是夠了,來回看著筆電和栗原的臉。
「幹嘛,你有甚麼不滿嗎?」栗原噘嘴嗆聲。
「沒有,只是這張照片是單純宣傳用的形象照片……」說到這裡,新田打住了。因為他發現解釋這個沒有用。這個男的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他是故意來找碴的。
「那又怎樣?意思是搞錯狀況的人自己有錯嗎?」
「不,對不起。那麼,我可以失陪一下嗎?我要去樓下商量一下。」
「商量甚麼?我把話說在前頭,我命令的人是你喔!不要給我派別人來。你要給我想辦法,知道吧!」
「……知道了。」
新田行了一禮,走出房間。關門時很想用力甩門,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取而代之的,他踢了旁邊的牆壁。
回到一樓的櫃檯後,他把事情告訴山岸尚美。她蹙起眉頭,盯著終端機。
「用這一招抱怨啊。偶爾會有客人抱怨飯店的實景和簡介的內容不同,但拿官網照片來說嘴,這大概是頭一遭。」
「怎麼辦?去跟他說不爽就不要住吧?」
山岸尚美瞪大眼睛。「怎麼可以這麼說。」
「可是那傢伙是典型的奧客喔。他之所以挑上我,也是因為我看起來是最菜鳥的飯店人。雖然我很不甘心就是。」
「既然知道他是故意的,跟他硬碰硬就中了他的計了。一定要好好應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山岸尚美說完開始操作終端機。「看得見東京鐵塔的房間在西邊。儘可能選樓層高一點的房間吧。」
此時,年輕的櫃檯人員川本來了,手上拿著文件檔案。
「其他飯店傳來的黑名單裡,並沒有記載這號人物。他用的是信用卡,應該不是假名。」
「所以是奧客的處女戰嘍。」新田說:「而我,看起來比較好玩弄嗎?」
「不管怎樣,新田先生的真實身分沒被看穿吧?」尚美問。
「應該沒有。」新田答道:「雖然我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不過可能搞錯了。」
山岸尚美點點頭,開始在手邊的便條紙寫字,寫完之後交給新田。
「三十四樓,有適合的房間。不只單人房,連雙人房和豪華雙人房也先保留下來了。如果這樣還有問題,請跟我聯絡。」
這張紙條寫了幾個房間號碼。
「我裝扮成飯店人員的模樣,不是為了做這種事。」
「就客人來看,你除了飯店人員這個身分以外其他甚麼都不是。請忍耐。」山岸尚美將通用鑰匙卡遞給他。
新田默默地收下後,歎了一口氣。
回到 2210 號房後,栗原的脾氣變得更大,劈頭就罵:「太慢了!」
「我可是有預定行程喔!光弄個房間就要花這麼久時間啊。要是我的工作出了甚麼差錯,都是你害的!」
「真的很抱歉。因為我去找您可能會滿意的房間。」
「這次真的是像樣的房間吧?」
「應該沒問題。」新田打開房門,先走到走廊上。
「等一下。你是叫我自己提行李啊?」栗原指著包包。
「失禮了。」新田說完提起行李。可能是裝了筆電,提起來沉甸甸的。
首先新田帶他去的 3415 號房是一間雙人房。窗戶面西,可以眺望東京鐵塔。窗外一整片的夜景,和官網首頁貼的照片很像。
「您覺得如何?」新田拉開窗簾。
但是栗原看都不看最重要的夜景。他仔細環顧室內後,面無表情地對新田說:「其他的房間呢?」
「您不滿意這個房間嗎?」
「反正你們一定有準備幾個房間吧。既然這樣,我全部都要看。我要從裡面選出一間,才不要讓你們決定呢!」栗原有點斜眼地看著他。
新田氣得牙癢癢的,很想動手揍這個年齡不詳的娃娃臉,但拚命忍了下來。
「好的。那我帶您去看。」怒氣與焦躁,使得聲音有點發抖。
新田看著山岸尚美交給他的紙條,帶栗原看了雙人房和豪華雙人房。兩個房間的夜景都毫不遜色。但新田明白他根本不在意這種東西,因為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別的房間呢?」栗原不耐煩地問。
「今晚能準備的就這些房間了。」
「真的?我可以跟我的朋友說,他可是可以去確認今晚的空房喔。」栗原以低沉的嗓音說。雖然完全沒有氣勢,但他本人似乎覺得很酷。
「請您稍等一下。」
新田用房裡的電話,打給櫃檯。山岸尚美接的。
「我是新田。」
「怎麼樣?」
「有點麻煩……」
「客人無法接受是嗎?」
「嗯,是啊。」
停頓了一下之後,她說:
「我知道了。請帶他去 3430 號房,是豪華套房。」
「這樣好嗎?」
「這種時候也沒辦法了。況且你想趕快回來做你原本的工作吧。」
「我知道了。」
新田掛斷電話,轉身面對栗原。
「先生,新的房間準備好了,您要過去看看嗎?」
「甚麼嘛,果然還有房間嘛。」
「因為剛才來不及準備。現在好像準備好了,我帶您去看。」新田提起栗原的包包。
進入 3430 號房後,栗原單手插在口袋裡到處走走看看,最後停在房間的正中央。果然還是看都不看夜景一眼。
「您覺得如何?」新田問。
「我問你,你認為我處心積慮想升等房間對吧?」
「沒有,我沒這麼想。」
「少跟我裝蒜。你的臉上寫得很清楚。」栗原臭著一張臉經過新田前面,走向房門。
「您要去哪裡?」
栗原不耐煩地回頭說:
「我要第一間單人房就好。帶我去。」
「是 3415 號房嗎?」
「不是。我剛才說第一間吧。是二十二樓那間,2210 號房啦!」
「啊?」
「我在趕時間,快點!」栗原粗暴地打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