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下來的幾場戲,尹夏沫也幾乎全都一次通過了。只有第三場,卻是因為凌浩的關係吃了NG。
凌浩皺眉問:「我和彩娜的事情,是你告訴我父親的?」
尹夏沫沉默片刻:「是。」
凌浩震驚:「冰瞳,我一直把你當作我最好的朋友,你怎麼可以,居然出賣我呢?」
尹夏沫的目光緩緩流淌在他的臉上。
……
……
「這場戲,你需要同時演出兩種表情。眼睛裡是一種表情,面容是另外一種。冰瞳說話的時候,神情要冷漠殘酷,不能帶出一點感情,」洛熙輕笑,打趣地說,「夏沫,這是你的強項,你拿出以前對我的模樣來就可以了。」
她怔了怔。
回想起以前,她果然一直都是用最冷漠的表情來面對他的,對小澄、對珍恩、甚至對歐辰,她都溫柔呵護過。
只有洛熙。
她從最開始就充滿了防備,五年前如此,五年後再次相見也是如此。她心中微痛,目光緩緩地流淌在洛熙的臉上。
洛熙凝視著她。
半晌,他輕輕抵住她的額頭,聲音暗啞地說:
「對,就是這種眼神……冰瞳就是用這種眼神望著律司,深情刻骨的眼神,冰冷淡漠的面容和話語,就像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冰瞳……」
……
……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你的秘書,」尹夏沫眼神幽深,神情冷漠地說,彷彿她是沒有感情的,「向董事長匯報情況是我的職責。」
凌浩望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大海,平靜無波,然而,那麼深邃,恍若眼底有隱藏得很深很深的暗潮,可以將他一直一直吸進去。
「……」
「卡!」
徐導演暴怒,大吼道:
「凌浩你搞什麼?!發什麼呆!」
「對不起,導演。」凌浩慚愧地連聲道歉。
「準備重來!」徐導演不耐煩地揮揮手,望瞭望場中的尹夏沫,忽然喊,「尹夏沫!」
尹夏沫看過來:「導演?」
「今天演的很好。」徐導演面無表情地說,「以後也要繼續加油。」說完,他大喊一聲,「各人員準備!好,Action!」
當天所有的戲都拍完了,劇組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尹夏沫回到演員休息室,她對著梳妝鏡卸妝,珍恩興奮地在她身邊走來走去,邊稱讚她演的實在太好了,邊罵安卉妮是個不守信用的小人。
「真無恥!鄙視她!」
珍恩氣憤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哼,居然有安卉妮這種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諾如果夏沫能夠一次通過就當眾道歉,結果竟然趁大家不注意就偷偷溜走了。
「明天還會見到她的,」尹夏沫微笑,「到時候讓她向你道歉。」如果珍恩憤怒難消,她無論用出什麼方法,也會讓安卉妮當眾向珍恩道歉。
「呃……」
珍恩想了想,偷笑:
「算了啦,安卉妮這次丟臉也算丟大了,就饒過她這次。往後都在一個劇組,做得太絕也不好……哼,雖然她沒道歉,但是劇組所有的人和來探班的娛記背後都會嘲笑她的,哈哈!」
尹夏沫從梳妝鏡裡望著珍恩,微笑。以前的珍恩總是有些自卑,在陌生人面前不敢大聲地說話,而剛才,雖然她對凌浩的斥責稍嫌莽撞,但是,她已經不再怯弱了。
經過一系列的事情,珍恩愈來愈自信和成熟,她彷彿可以看到未來的珍恩會像破繭而出的蝴蝶般驕傲美麗。
至於安卉妮……
尹夏沫的眼睛黯了黯。做為新人,與安卉妮這樣的前輩明星關係搞得如此之僵並非她的願望。只是,她輕輕吸氣,事態的發展既然已經超出了想像,那麼她只有努力去迎接未來的困難,瞻前顧後是無濟於事的。
《純愛戀歌》是邊拍邊播的電視劇,每週六日各播出一集,拍攝了六集之後,正式開始在HBS播出。由於事先的宣傳預熱十分到位,被譽為是當年最值得期待的偶像劇之首,又是由當紅的凌浩和安卉妮領銜主演,所以首播時,第一集就漂亮地打敗同檔的所有節目,成為收視率冠軍。
洛熙那晚特意推掉了通告,來到尹夏沫家裡,和她與小澄坐在一起收看。
尹澄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當夏沫從劇中出現時,他的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看著電視劇裡的姐姐,他怔住,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驚奇,等到她的戲份結束,他才慢慢扭過頭,望著身邊坐著的夏沫,說:
「姐,你很出色!」
尹夏沫一直緊繃的背脊放鬆下來,在第一集裡雖然她的戲份並不多,但是終於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表演得生硬造作。望著小澄認同的眼睛,她微笑,忽然覺得前段時間的辛苦都有了回報。
「你會越來越出色。」
洛熙摟住她的肩膀,溫柔地笑著說。畢竟是新人,她在劇中的表現略顯生澀,然而,她在演戲的時候卻有種韻味,眼底彷彿有訴說不盡的感情,讓人無法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
她會成功的。
她是天生的演員,這種天分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超越了她在歌唱方面所能夠達到的成就。
隨著《純愛戀歌》的播出,隨著劇情逐漸深入的發展,網絡上關於該劇的討論也成為最hot的話題。最初所有的帖子都是圍繞著凌浩和安卉妮,凌浩飾演的律司造型很帥氣,安卉妮演的彩娜很可愛,劇中兩人初次相遇的場面太搞笑了,凌浩和安卉妮果然是娛樂圈最相配的金童玉女,諸如此類的主題在《純愛戀歌》的官方網站和各大網站論壇火熱地湧現出來。
第三集播出以後,網上忽然悄悄出現了一些帖子,開始留意起劇中的冰瞳來,「冰瞳很愛很愛律司呢」,「她有點冷酷但是真的好深情啊」。起初是偶爾的幾張帖子,但是漸漸地,跟貼越來越多,點擊留言如星火燎原般地飆升。
……
「太喜歡冰瞳了,她好愛律司啊!她那麼愛律司,為什麼律司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反而要她去照顧彩娜呢?!」
「我覺得彩娜和律司不是很配呢,彩娜只會傻乎乎地玩,冰瞳憑什麼要照顧她啊,而且冰瞳和律司站在一起好配呀!」
「如果我是律司,我一定會選冰瞳,冰瞳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情,又那麼深情,彩娜就只會闖禍惹麻煩!」
「天哪,我受不了了!只要冰瞳一看律司,我的心跳就會加速,她的眼睛好美啊,她的深情就像大海一樣內斂!笨蛋律司,不要天天陪著那個傻彩娜了,冰瞳才是最愛你的人!」
……
網上的評論如熊熊燃燒的大火般蔓延開來,彩娜和冰瞳誰更適合律司的帖子成為了最激烈的辯題,無數網友整日整夜爭論,冰瞳和彩娜的劇照被貼得網絡中隨處可見。
這時又有人爆料說飾演彩娜的安卉妮和飾演冰瞳的尹夏沫不和,片場曾經公開爭吵,於是如火上澆油般,冰瞳和彩娜的粉絲們又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這股風潮又從網絡傳到網下,各媒體在報導凌浩和安卉妮時,夾雜介紹尹夏沫的內容也越來越多。單曲《泡沫美人魚》二度熱起,重新佔據各排行榜高位。各雜誌、電視台發來的通告邀請也越來越多,珍恩忙得不可開交,為尹夏沫安排以最完美的形象以最合宜的出鏡頻率出現在觀眾面前。
尹夏沫憑藉《純愛戀歌》的播出,人氣再度高漲,人們對她的注意力不再僅僅放在她出演過蕾歐的廣告,曾經獲得年度最佳新人獎上面。她彷彿寶石般,隨著一點一點的精心琢磨,光芒漸漸綻放,令人目眩。
上午。
演員化妝室。
「聽說今天投資方會來看拍攝,」珍恩邊在記事本上寫下明天的行程安排,邊對夏沫說,「《純愛戀歌》這麼受歡迎,這次的投資方可是賺錢賺大了呢!」
「是啊,我女兒每週末都守著電視劇看,喊她做功課都喊不動,」化妝師晶姐手腳麻利地為尹夏沫打上淺色腮紅,說,「尹小姐,等會兒幫我女兒的同學簽幾個名好不好?唉,沒辦法,小孩子們聽說我能見到你,都哀求我幫她們討個簽名。」
「好。」
尹夏沫微笑。
「尹小姐真是好脾氣,」晶姐笑呵呵地說,「對每個人都這麼客氣有禮貌,難怪大家都喜歡你。」
珍恩咋舌,這個晶姐一定忘了當初夏沫剛進劇組時,自己對夏沫那副敷衍冷漠的模樣,給別的演員化妝用半個小時,給夏沫化妝五分鐘就結束了。幸好她在影樓打過工,學過化妝,可以幫夏沫修改彌補過來。如今夏沫在劇組立穩腳跟了,晶姐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
有一次,她氣惱地說:
「不喜歡這樣的人,見人黑就踩,見人紅就捧。」
「不喜歡又能怎樣?」尹夏沫眼神淡淡的,「心裡有數就可以了。不可能要求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朋友,都是關愛你的人。珍惜對你好的人,其他的人,就隨她們去吧。」
「你不生氣?」
「還有很多事情比與她們生氣更重要。」
……
「夏沫,我先走了,去RBS看一下他們的節目安排和內容,有事情就打我手機啊!」珍恩看了看時間,趕忙收拾好東西。
「好,你開車慢點。」
尹夏沫叮囑說。公司給她和珍恩配了一輛車,珍恩開起車來就像拚命三郎。
「OK!放心啦!」
珍恩笑嘻嘻地對她比出手勢,抓起包包往外走。
這時——
「晶姐,幫我補妝!」
化妝室的另一邊,安卉妮對著化妝鏡,用手指繃緊眼角皮膚,發現畫的眼線有一點溢出來了,她皺起眉頭,頭也不回地喊。
珍恩的腳步停住,用力瞪一眼安卉妮,又瞪向晶姐。夏沫的妝還沒有畫完,這個晶姐不會又丟下她跑去安卉妮那裡吧。
「呃……」
晶姐為難地看著尹夏沫唇上只描了一半的唇線,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兩方都不得罪。
「晶姐!」
安卉妮不耐煩地回頭。見到晶姐正站在尹夏沫身邊,她的臉色頓時沉下來,薄怒說:
「晶姐,我喊你沒聽見嗎?我的妝脫了,立刻過來幫我補上!」
「喂!夏沫也正在化妝哎!」珍恩不滿地說,「而且你的戲要三場以後了,下一場就是夏沫的戲,等夏沫畫完妝再給你補妝一點也不遲!」
「對不起!對不起!安小姐,兩分鐘就好,兩分鐘就好,」晶姐加快手上的動作,滿臉抱歉地說,「尹小姐的妝馬上就畫好了,我馬上就為您補妝。」
「謝謝。」
尹夏沫輕聲說。
「就是嘛,」珍恩嘻笑著地對氣怔的安卉妮說,「否則你這麼早補完妝,過一會兒妝又脫了,不又要再補嗎?用太多化妝品對皮膚可不好哦。」
「咳……」
晶姐尷尬地咳嗽,她覺得對尹夏沫有點過意不去,可是她一點也不想得罪安卉妮。雖然安卉妮確實經常對她們呼來喝去,就像對待傭人一樣,可是如果得罪了大牌明星,這份工作會有不保的危險。
「珍恩,你快去吧,不要遲到了。」
尹夏沫溫和地說,珍恩還想再說什麼,她遞過去一個眼神,珍恩吐了吐舌頭,乖乖地走了。
「晶姐!」
安卉妮聲線提高了八度,嚇得晶姐一哆嗦,手中的唇刷掉了下去,眼看著要掉落在尹夏沫的裙子上,尹夏沫卻沉靜地用手指抓住了唇刷柄端。
「對不起!對不起!」
晶姐駭得臉都白了,她識得尹夏沫身上的這件裙子是要和昨天接戲的,如果被唇刷上的口紅染污,導演一定會大發雷霆,她就闖下大禍了。
「沒關係。」
尹夏沫笑容象陽光一樣和煦,她看了看化妝鏡中的自己,只剩下唇紅沒有涂。
「晶姐,你去卉妮前輩那裡吧,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來。」
「那……」
晶姐又歉疚又不好意思。
「你快去吧,真的沒關係。」尹夏沫對她微笑,然後對著鏡子細心地塗抹口紅。晶姐也不過是要工作混口飯吃,又何苦將她攪入安卉妮對自己的敵意當中呢。
「安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晶姐滿臉堆笑地來到安卉妮身邊。安卉妮冷冷看她一眼,晶姐侷促不安地低頭從化妝盒裡拿出一塊新粉撲為她補妝。安卉妮從鏡子裡望向坐在角落裡化妝的尹夏沫,她的神態居然那麼安靜,彷彿什麼事情也無法困擾她。
安卉妮心底暗哼一聲。
才不過是一個新人,膽敢妄圖超越前輩的風頭,就憑尹夏沫這種資質也配在網絡和媒體上與她相提並論?!昨晚居然有娛記電話問她,現在外面都說尹夏沫才是跟凌浩最搭配的情侶,問她怎麼看!哈,今天她有一場和尹夏沫的對手戲,她會讓尹夏沫知道,不尊敬前輩是什麼樣的後果!
拍攝現場的氣氛跟往日有所不同,一大早居然清場,謝絕娛記的探班,跟著製片人也異常難得地在上午九點就出現了。工作人員最初有點驚奇,後來才聽說可能是投資方的負責人要來考察情況,大家才恍然大悟。《純愛戀歌》全部資金的三分之二都是這家公司投資的,應該是這部戲的大老闆了,難怪製片人如此緊張。
時間一晃而過。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製片人終於等來了投資方的負責人。西蒙先走出來,製片人熱情地表示歡迎,西蒙只是禮節性地微笑回應了一下,就走到車門處,恭敬地拉開車門。
當那人從加長的黑色賓利房車走出時。
製片人呆住了。
他只在上流社會的宴會中遠遠地見過這位俊美冰冷如太陽神般的歐氏集團的少爺歐辰。
歐辰彷彿不是現實中的人。
歐辰只生活在傳說裡,所有的傳說都如神話般神秘,偶爾電視和雜誌上才會捕捉到他一些側面和背影。在上流社會的宴會中,只有身份特別尊貴的人士才能接近歐辰的周圍,而歐辰往往只露面不到半個小時就消失了,所以他雖然見過歐辰少爺,卻從來沒有接觸的機會。
這次《純愛戀歌》的投資是由歐氏集團的特別助理西蒙經手的,整個過程歐辰並未顯身。
沒想到。
今天歐辰少爺居然會親自大駕光臨!
歐辰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是鐵藍色,有些陰霾,沒有陽光。他眼神沉黯,在他的世界裡早已經沒有陽光了,為什麼還要自虐似的去妄想呢。他的面容冰冷下來,走進《純愛戀歌》拍攝所在的大廈。
冬日,一切恍若都被凍僵了。
寒冷的風裡。
唯有手腕的綠色蕾絲仍舊悄無聲息地飛舞著。
《純愛戀歌》拍攝現場。
空氣凝固了,場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驚大雙眼,攝像機險些從攝像師的肩膀上掉下來,畫面定格般地僵住。
「啪——!」
一記耳光重重打在尹夏沫左臉上!
安卉妮這一巴掌使足了力氣,在她的手打上尹夏沫臉的瞬間,空氣中彷彿有火光迸出,那巴掌聲音響得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尹夏沫霍地睜大眼睛!
她定定凝視安卉妮,臉色蒼白如紙,左臉上的巴掌印痕慢慢凸浮出來,火辣辣地疼痛著。
「啊,導演!」
安卉妮摀住嘴巴,驚慌地回頭喊:
「怎麼辦,我太入戲了,一不小心真的打上去了!」
徐導演的視線離開監視器,他看了看安卉妮,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揮手說:
「卡!重來!」
各工作人員不安地望向尹夏沫,見她僵硬地站在場中央,臉色雪白,孤伶伶地就像被寒雨淋濕的鴿子。
電視劇裡經常會出現打耳光的場景,但是一般來說演員們都是靠借位來完成的,手掌從演員的耳側滑下,演員順勢扭頭,再加上後期配音,是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的。安卉妮是經驗豐富的明星了,按說不應該出現這種錯誤才對。
「抱歉啊,」安卉妮斜睨沉默不語的尹夏沫,看著她臉上鮮紅的掌痕,語氣涼涼地說,「都怨我太入戲了,看到你這張臉就想打下去,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尹夏沫心裡很清楚是怎麼回事。她閉上眼睛,努力著,深深深深地讓呼吸沉下去,而臉頰處火辣辣的羞辱和疼痛如焚燒般使得她的腳趾都變得僵硬起來。
良久。
她重新睜開眼睛,眼底淡漠如玻璃:
「如果已經打下去了,那麼就請卉妮前輩直接將整場戲拍完再停下來。」
「哈!」安卉妮挑眉,「你在教訓我嗎?!」
這時晶姐跑到了尹夏沫身邊,手裡拿著粉撲,側過尹夏沫的左臉,仔細地補著一層粉,掩蓋她臉上被掌摑的痕跡。尹夏沫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血液彷彿是麻木的,場邊的陰影裡有幾個人,那些人望著她,好像已經在那裡站了很久。
她慢慢將視線轉開。
不想別人看到她的屈辱,哪怕只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視線慢慢地移開,她心底卻驟然有種驚駭的感覺,就好像被一根寒冷的針突然尖銳地紮了下去!
她猛地回頭望去!
場邊的陰影裡,黑暗的陰影裡……
遠遠地……
歐辰遠遠地望著她!
拍攝現場的場邊,歐辰站在角落的陰影裡。他不再能聽見任何聲音,不再能看到其他的任何事物,身邊的喧鬧和聲響如同嗡嗡的背景音,他的視線裡只有場中央的她,狼狽淒慘的她,面容蒼白的她。
遠遠地望著她。
看到她的目光望過來,那樣的空洞,然後是驚怔與驚慌。她眼神黯淡地又飛快將頭轉開,用長髮遮住她臉上被打出的掌痕,彷彿對於她來說,被打的痛苦遠遠比不上被他看到的難堪和屈辱。
歐辰的嘴唇緊緊抿成沉默的線條。
「各工作人員準備!」
徐導演盯著監視器,手臂一揮!
「Action!」
場中央。
所有的攝像機和燈光對準安卉妮和尹夏沫。
安卉妮不敢置信地望著尹夏沫:「冰瞳……你……你說什麼……那不是真的……對嗎……」
尹夏沫迴避她的眼睛,沉聲說:「是真的。」
安卉妮揮起手掌!
「啪——!」
又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尹夏沫左臉上,那聲音甚至比剛才的掌摑還響,那巴掌彷彿帶著無比的恨意,要將她的臉打得爛掉!尹夏沫的頭被打得重重甩過去,面頰慘白再無血色!
全場驚呆了!
製片人尷尬地看看身邊的歐辰,見他眼神寒冷,嘴唇緊抿,整個人如冰雕般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即使並不熟悉歐辰,可是也能夠看出來他極度不悅的情緒。
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製片人急得額頭冒汗。
歐氏集團重金投資《純愛戀歌》只有一個條件,就是由尹夏沫出演女二號,而且歐氏集團旗下的蕾歐化妝品也是由尹夏沫代言的,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歐氏集團與這個尹夏沫關係匪淺。怎麼會在歐辰視察拍攝時,安卉妮偏偏這麼不知輕重,居然連打尹夏沫兩個耳光!
「少爺,」西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他很清楚尹夏沫在少爺心裡的地位,「需要我去……」
「不用。」
歐辰低啞地回答,目光依然望著強烈燈光下的她。她的面孔煞白煞白,彷彿下一刻就會因為失血而死去,一縷血絲靜靜從她的嘴角淌出來。
場中央。
安卉妮高高舉著手掌,哭泣著說:「冰瞳……我……我一直……一直……一直……」
尹夏沫沉默地站著。
忽然,安卉妮想不起台詞般,一跺腳,回頭喊:
「導演,不行啊!」
「卡!」
徐導演皺眉,大喊:
「又怎麼了?!」
「這場戲需要很激烈的情緒,我一邊全力投入感情,一邊還要想著不能真的打到夏沫臉上,一心二用很難集中精神呢!」安卉妮委屈地說,埋怨地瞟一眼臉頰已經腫起來的尹夏沫,說,「剛剛我一不留神又打到夏沫,心一慌,後面的台詞就全都忘光了!」
尹夏沫慢慢地抬起頭。
遠處歐辰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冰冷,毫無感情的目光,那目光落在她火辣疼痛的掌痕處。她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就像在眾目睽睽的冰天雪地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地被羞辱,卻毫無還手的能力。
尤其——
是在他的面前——
她最後的一絲自尊也彷彿被風輕輕吹散了。
「那你想怎麼辦?」
徐導演不耐煩地說。
「嗯,導演,」安卉妮不好意思地說,「這場戲如此重要,我想……要不然我就真打好不好?我也容易集中精力,感情也容易帶進去。」
「哦?」
徐導演愣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尹夏沫,又看向安卉妮,眼睛裡有沉吟的思考。他點了點頭,說:
「OK!就按你說的做!」
「不行!彼得!」製片人急了,急匆匆地衝過來,壓低聲音說,「你瘋了嗎?今天歐氏集團的歐辰少爺來了,尹夏沫是他們推薦的人,你太放縱安卉妮會惹怒歐氏集團的!」
徐導演低頭看監視器,說:
「不要忘了當初你我的約定,你負責你的事情,我負責拍出來的電視劇的品質,至於我是如何具體拍攝,請你不要插手。」
「彼得!」
「你想逼我辭職?!」
徐導演瞪他一眼,製片人只得怏怏地閉上嘴巴,暗自祈禱歐辰少爺不要大發雷霆之下決定撤資。
「準備!Action!」
「啪——!」
安卉妮手起掌落,響亮的耳光如驚雷般重重扇在尹夏沫臉上!
……
「啊,真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台詞……」
安卉妮羞澀地笑著道歉。
……
「Action!」
……
「啪——!」
五個鮮紅的手指印!
……
「啪——!」
又一記耳光!
……
「啪——!」
再一記重重的耳光!尹夏沫的嘴唇都被打得腫了起來,臉上交錯的手指印映在慘無血色的臉頰上,頭髮也散落下來。
……
「感覺不夠好,重來一遍好嗎,導演?」
「啊,剛才說錯了一個台詞!」
「夏沫的表情不對,害我忘詞了呢!」
「再重來一次好嗎?」
安卉妮一遍又一遍地請求。
……
尹夏沫的臉頰已經痛得完全麻木,隨著一記又一記的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臉上,眼前漸漸變得黑暗,就像記憶中孤兒院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一群大孩子們搶走了小澄的玩具,她沖上去想要搶回來,大孩子們的拳腳如暴雨般落在她的身上,將她身上的衣服撕碎,肆無忌憚地嘲笑她屈辱她毆打她……
痛得……
快要死去了吧……
又一記掌摑重重扇在她的臉上,冰冷的黑暗,銘心刻骨的屈辱和痛苦,她緊緊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雙腿站穩。不能倒下,尹夏沫,你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你就什麼也沒有了,她死死地咬緊嘴唇,努力維護她最後的尊嚴!
窒息的黑暗。
那種羞辱和疼痛使得天地都在瘋狂地旋轉。
安卉妮的笑聲。
再一記重重的巴掌摑在她的臉上!
嘴角湧出淡淡的腥氣,那用盡全身力氣的耳光,尹夏沫腦中轟然而裂!沒有盡頭的羞辱中,她死命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站得筆直,然而雙腿顫抖著,全身每根神經都虛弱得再也無法支持,慢慢地,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滑下,漆黑的,寒冷的世界,她的身體耗盡了最後一分氣力,慢慢地向冰冷的地面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