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珍恩和尹澄坐在一家珍珠奶茶店裡。
店裡暖意融融。
臨街的座位。
珍恩抱著溫熱的奶茶,心跳聲撲通撲通。見鬼了,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小澄,為什麼心臟跳得好像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一樣呢!她覺得自己的臉好燙好燙,偷偷看一眼對面的尹澄,啊,他像小鹿一樣純潔美好,纖長微卷的睫毛,清澈單純的眼睛,彷彿有天使的光環照耀在他的頭頂。
珍恩痴痴地望著他。
這應該……
算是她和小澄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吧……
當接到小澄的電話,她的腦袋頓時狂喜成空白,顧不得那麼多,跟夏沫說了聲就跑出來了。小澄居然約她!居然主動約她啊!
「珍恩姐……」
尹澄凝視她,眼睛裡有種鄭重的神情。
「不要叫我『姐』啦,」珍恩沮喪地用吸管搗著杯底的珍珠,「好像我很老的樣子,就叫我『珍恩』就好了嘛。」
尹澄怔住。
珍恩看到他困惑的模樣,又連忙擺手,擠出滿臉笑容,說:「沒關係沒關係!你繼續說吧!」
「珍恩……」尹澄猶豫著終於將「姐」嚥了回去,「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好嗎?」
「好啊!好啊!」
她激動得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天哪!他叫她什麼?!「珍恩」,天哪,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會好聽得就像天籟之音一樣呢?!別說是拜託一件事情,就算是一百件,就算是讓她爬到天空摘星星也沒有問題啦!
「一直以來,很感激你。」尹澄的眼珠清澈如春日泉水,微笑,「你是姐姐的朋友,陪在姐姐身邊,照顧她,幫助她,所以,很感激你。」
「啊,那是應該的!」
而且,珍恩歉疚地想,其實夏沫照顧她更多啊。在學校裡幫她寫筆記複習考試,打工的時候總是幫她多做一些工作,現在又給她那麼好的機會,讓她可以實現理想成為經紀人。
「有些事情,姐姐怕我擔心,不肯告訴我。或許在她心裡,我永遠是需要被保護的弟弟,」尹澄的笑容裡有淡淡的苦澀,「但是,我已經長大了,我也想保護姐姐,也想分擔她的煩惱和痛苦。」
珍恩張大嘴巴。
她知道了,是夏沫善意的隱瞞傷害到了小澄。
那天從報紙上看到夏沫被安卉妮掌摑的新聞後,她跑到夏沫家時,小澄正面色蒼白地看著報紙,嚇得她以為他的病發作了。夏沫的手機關機,尹澄心急如焚,失去了往日的鎮靜,不停地不停地撥打,在一次一次的無法撥通後,他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蒼白著暈倒在沙發裡。
幸好珍恩知道尹澄的藥放在哪裡,迅速餵他吃下,他才慢慢醒轉過來。當時她急壞了,要找急救車送他去醫院,他卻搶過電話,固執地繼續撥打夏沫的手機。
夏沫的手機接通了,她眼看著滿臉焦急的尹澄竟然用那樣溫和的語氣同夏沫說話,心都快碎了。夏沫回家前,他又叮囑她,絕對不要將他剛才發病的事情告訴夏沫。
小澄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夏沫是不想讓你擔心,」珍恩輕聲說,「她是堅強的,許多許多事情她都可以解決和面對,你是她最珍惜的人,她只是想讓你生活得簡單快樂。」
尹澄點頭。
「所以,姐姐如果不告訴我,我也不想讓她覺得我太囉嗦。」他明白,只是姐姐也是他最珍惜的人,他也想讓她生活得簡單快樂,「那麼,請你告訴我好嗎?無論姐姐遇到什麼,為什麼事情而苦惱,有什麼事情使她感到沮喪,都請你告訴我,好嗎?」
「你是說……」
「你是姐姐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經紀人。拜託你好好照顧她,也請將她的情況都告訴我。」或許他並沒有能力幫助姐姐,但是他可以在她不開心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安慰她,給她做好吃的飯菜。
珍恩的眼睛濕潤了。
她心裡熱烘烘的,又有些微微的嫉妒。
「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拚命紮著杯底的珍珠,她覺得自己奇怪死了,為什麼心裡會忽然不舒服呢,他是夏沫的弟弟,關心夏沫是理所應當的啊。為什麼,胸口酸酸的,好像在吃醋的樣子……
「……」
尹澄也怔住,像是想不到她會這樣問。
「那這樣好不好?」珍恩咬住吸管,偷偷瞅著他,臉紅紅地含糊地說,「除非……你答應和我交往……」
她說的聲音很小很小。
店子裡很熱鬧。
客人們談話說笑。
尹澄試圖聽清楚她剛才究竟說的是什麼。
「好!我答應你!關於夏沫的事情,無論大小,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珍恩握緊拳頭,發誓般地低喊,「而且,為了我最喜歡的小澄,我也一定會好好守護夏沫,遇到所有的困難我都會第一個擋在她的前面!」
也許……
他會討厭她吧……
如果他知道,她是那麼那麼喜歡他。自從四年前在教室外面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歡他了。為了能夠常常見到他,她讓自己成為夏沫最好的朋友。被他所感激的那份友情裡,其實她有著那樣的雜念……
「謝謝你,珍恩。」
尹澄的笑容純真無暇,明亮的眼睛彷彿沒有染上世間絲毫的塵埃。她痴痴地望著他,算了,就讓他不知道好了,就這樣地守護他,永遠地守護他,也替他守護他所珍惜的一切。
忽然。
珍恩想起剛才自己丟下夏沫跑出來,會不會不太好。不過,那只是公司的交接儀式,藝人們露面走個過場就可以了吧,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大會議室里布置得華麗而簡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法國長桌上雕刻著金色美麗的圖紋,歐華盛和原sun公司高級主管們坐在前排,芬芳的鮮花簇擁著他們。
薇安、姚淑兒和公司裡的所有藝人們坐在溫暖的金色絲絨座椅裡,她們鼓掌,微笑,看著主管們致詞、切開巨大的蛋糕、開啟香檳、金色的香檳緩緩流淌進高高堆起的數十隻水晶酒杯中。
完美的儀式。
如同電影畫面般的流暢完美。
尹夏沫安靜地坐在角落裡,思緒卻淡淡地從這場景中抽離了。她望著前方被鮮花簇擁著的歐辰,然後,有種苦味在心底暈染開來。
歐華盛公司是歐氏集團旗下子公司,歐辰是新任的董事長,以後,他就是她的老闆了。原以為會逐漸遠離的生活,竟然又突如其來地以更緊密的方式靠近在了一起。
她的眼睛黯淡下來。
所有的努力在他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啊。
只要他買下她所在的公司,就擁有了她的合約,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她雪藏,不給她任何出鏡和工作的機會……
她沉默地出神,望著前方倨傲冷漠的歐辰。
清冷的陽光籠罩著他,疏離而冰冷,恍如他是沒有感情的,眼底的暗綠就像寒冬結冰的深湖。
對他而言。
或許她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
只要他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將她輾碎,就可以輕鬆地將她以前所有的努力全部摧毀。
歐辰看向尹夏沫的時候。
她已經將視線移開了,望著窗外。陽光灑照著她的長髮,反射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暈,她如同是被光芒包圍的,明亮得竟然有些晃眼。她似乎在想些什麼,有些神傷,有些落寞,可是唇角卻有淡淡的無所謂的笑意。
是宿命吧……
哪怕被她傷害得鮮血淋漓,卻依然無法忘記她,甚至無法去報復她,或是遠離她……當她痛苦的時候,他的心是千百倍於她的痛苦;當無法再見到她的時候,他的心荒蕪成冰冷的墳墓……
也許……
真的是宿命吧……
時間慢慢的流淌過去。
交接儀式結束了,在采尼的引領下,歐華盛的高級主管們參觀了原sun公司的聲樂室、練功房、辦公室等等。采尼的職位沒有變動,依然是宣傳經理,能夠看出來他很開心,被併入歐華盛公司意味著他以後陞遷的機會更大了。
采尼熱情地介紹著原公司運作的情況。
歐辰沉默地聽著,歐華盛的主管們禮貌地點頭微笑。
采尼興奮地介紹原公司簽約藝人。
歐辰與薇安、姚淑兒、尹夏沫、潘楠等藝人逐一握手,他的態度就像歐洲的貴族,有禮而疏遠。
當所有的環節結束時。
已經是傍晚時分。
溫柔的霞光從落地玻璃窗灑照進大堂,歐辰和其他高級主管們要離開了,原sun公司的藝人們和所有員工站成一排為他們送行。
尹夏沫站在隊列裡。
潘楠忽然在她耳邊偷偷說:
「很討厭對不對?」
尹夏沫不解:
「……?」
「咱們像不像傭人啊,少爺要離開了,傭人們整齊地排隊送行。咱們就差齊刷刷地對他鞠躬,說,『少爺走好』,」潘楠摸摸鼻子,低聲說,「真是的,派頭好大啊。」
尹夏沫莞爾。
淡紅的晚霞光芒中,歐辰俊美如冰冷的太陽神阿波羅,在眾高級主管的簇擁下向大堂門口走去。
有風輕輕吹來。
手腕上的綠蕾絲輕輕飛揚。
他從眾人的面前走過,每個人都低下了頭,不知為何,他身上總是有種尊貴的氣息令人無法逼視。
尹夏沫低著頭。
歐辰從她面前經過。
那腳步。
忽然。
慢了下來。
她咬住嘴唇,背脊變得僵硬,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他手腕的綠蕾絲忽然強烈地飛舞起來。
那腳步又變得冰冷。
離開她的身前。
尹夏沫的心慢慢放下,綠蕾絲卻依舊在強烈地飛舞著,彷彿在呼喊,她失神地望著他手腕上飛揚的綠蕾絲。
傍晚的風中。
綠蕾絲顫抖著在他手腕上飛舞!然後,飛舞著,飛舞著,那原本纏系在一起的蕾絲,靜悄悄地,掙脫了……
美麗的綠蕾絲……
悄無聲息地……
從他的手腕輕輕飛舞向空中……
有輕輕的風……
晚霞的光芒透過蕾絲美麗的花紋,微紅的霞光,綠色的蕾絲,那光芒在蕾絲的花紋間隙中輕盈閃動,如童話般美麗得不可思議,又如泡沫般美麗脆弱……
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大堂裡的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望著飛舞在空中的綠蕾絲,輕盈的,長長的,美麗的綠蕾絲,好像突然墜入了夢境無法醒來,那飛舞的綠蕾絲彷彿有著魔力,讓人無法呼吸。
歐辰停了下來。
蹙眉望著空中飛舞著的綠蕾絲。
采尼踏前一步,想抓住那條蕾絲,歐辰卻一伸手,攔住了他。
「少爺?」
采尼疑惑地出聲。
歐辰搖了搖頭,目光仍然注視著空中那自由飛舞的綠蕾絲。它沒有方向地飛舞著,空空蕩蕩地飛舞著,就像他被丟棄的靈魂。
歐辰移轉目光。
她正茫然的看著空中飄舞的綠蕾絲。
良久。
綠蕾絲慢慢地飛舞著……
輕輕地……
飄落下來……
飛舞在尹夏沫的眼前,輕輕地飄落,輕盈地,她下意識地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綠蕾絲飛過她面前時候,輕輕抓住了它……歐辰猛然覺得胸腔裡的某種東西也被那隻手抓住了……
明明是一點力量都沒有的手。
卻緊緊的抓住了他。
周圍響起驚訝的吸氣聲。
在綠蕾絲落在尹夏沫指間的那一刻,恍如她是童話故事中的灰姑娘,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周圍有些誇張的吸氣聲把尹夏沫猛然驚醒了,她怔怔地望著手中的綠蕾絲,不明白它為什麼會在她的手裡?剛剛,她好像突然墜入了夢境一般,等她醒來,綠蕾絲已經在她手裡。
她不由自主地抬眸。
歐辰正遠遠地凝視著她。
他的面容冰冷無波,眼底卻有沉黯寂寞的微光。
歐辰重新走回尹夏沫的面前。
她將綠蕾絲輕輕舉起。
他沒有接過來。
而是對她伸出手臂。
冷漠地命令:
「繫上它。」
那口氣,就如同他是高貴的主人,而她是卑微的女傭。眾人尷尬地面面相覷,但是少爺的命令向來沒有人敢忤逆,尤其這是他正式接手原sun公司的時刻。
尹夏沫驚愕地抬頭。
潘楠察覺到夏沫的背脊已經僵硬,嘴唇抿成倔強的線條。就在她以為夏沫會拒絕時,站在左側的姚淑兒悄悄扯了扯夏沫的衣袖,壓低聲音說:
「快去,你想得罪他嗎?」
雖然在蕾歐廣告代言的事情上歐辰很看好夏沫,但是這種世家少爺們的心思變換不定,如今她們的合約都掌握在他的手裡,或榮或衰都在他的轉念之間,由不得她們來耍個性。
尹夏沫的面容變得蒼白起來。
她咬住嘴唇。
然後,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複雜的情緒,她讓自己的神情恢復成平日的淡靜。潔白的手指將美麗的綠蕾絲纏系在他的手腕上,一層一層,長長的蕾絲,細細地纏在他的手腕上。
柔和的霞光將歐辰和尹夏沫照耀在一起。
她潔白的面容。
溫柔的手指。
晚霞的光芒剪影出她長長的睫毛。
歐辰的眼底原本有種蠻橫的脆弱。漸漸地,在她的溫柔的動作下,眼底的蠻橫漸漸散去,只餘一點點微弱的光芒,沉黯的絕望如冰冷的海水般慢慢地似乎要將他溺斃。
蕾絲一圈一圈,纏繞在他的右手腕,恍如是他和她的命運,一圈一圈,一層一層地纏繞在一起。
隱約地,有閃光燈一閃。
歐辰眉心微皺。
采尼也發現了那偷拍的記者,正欲走過去將那記者的照相機拿過來,歐辰卻在這時微微一咳。
采尼敏銳而困惑地停住腳步。
少爺的意思是不管嗎?
可是少爺厭惡被拍照是眾所周知的啊,怎麼會……
歐辰冷漠地勾起唇角。
他也想看看,明天報紙上的照片是什麼樣子呢……
「明天我去日本。」
晚上,洛熙將隨身物品放進行李箱裡,想了想,又將他和夏沫的合照相片放了進去。照片裡,他調皮地親吻夏沫的面頰,她吃驚地回頭,又笑又惱。他微笑著,手指輕輕撫摸相框,啊,畫面裡的他和她看起來就像是親親密密的一家人。
「你會想我嗎?」
去日本拍外景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以前已經習慣了飛來飛去的生活,可是這次還沒有離開就想要回來了。洛熙裝作玩笑地問她,心裡又像每個戀愛中的男孩子那樣期待她的回答,手上的動作放輕了,然而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他回頭望去。
尹夏沫抱著靠枕窩在沙發裡,臉上沒有脂粉,乾乾淨淨的面容,她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夜色,眼睛裡有種迷離的神情。寧靜的夜色淡淡地將她籠罩,恍惚間,她彷彿根本不存在,只是如泡沫般的虛幻的影子。
「在想什麼?」
洛熙坐到她的身邊,從身後將她擁住,緊緊地抱住她,感覺到她溫熱的身體,呼吸著她的氣息。紊亂的心跳平靜下來,他孩子氣地將下巴依偎在她的脖頸,她是他的,不可以隨隨便便出神發呆。
「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被他擁抱著,尹夏沫的思緒從下午的情境中抽離回來,她微笑不著痕跡地迴避了他的問題。
「收拾好了。」
「我看看……」
她細心地幫他檢查行李箱中的東西,看到裡面的照片,她的手指頓了頓,洛熙的臉頰悄悄紅了,飛快地將鏡框反轉過去。尹夏沫的臉頰也悄悄地紅了,她低頭,潔白的耳垂也染上淡淡的紅暈。
「你忘記帶藥了。」
她輕聲說,起身去家用醫藥箱裡拿出一些常用藥,放進一個小小的袋子裡,然後放進他的行李箱。到洛熙公寓的次數越來越多,她逐漸給廚房配齊了餐具,也準備了急用的醫藥箱。
她低聲細語:
「在外面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吃藥,或者去看醫生。維生素也要記得每天吃。」
「如果我生病了。」洛熙心口熱熱的,幸福的感覺讓他的聲音多了些撒嬌的味道,「如果我發燒發到40度,病得很難受,又很想你很想你,你會不會飛到日本來看我呢?」
「記得吃藥和休息,不會很容易生病的。」尹夏沫微笑,知道他應該早已習慣了到各國拍外景的生活,水土不服的情況應該很少了。
「假如是真的呢?」
「……」
「假如我病得快要死了,臨死前就是想再看你一眼,」他低低地說,「你會不會……會不會不顧一切地來到我身邊呢?」
她凝視他。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可笑的問題時。
她握住他的手。
輕輕地與他十指相扣。
「不會的。」她的眼睛如清晨的海水般深邃,「我會一直陪著你,餵你吃藥,幫你找最好的醫生,守在你的身邊,不離開你,就算你趕我走,也會一直守著你。」
洛熙屏息。
手忙腳亂地將她的腦袋埋進他的懷裡,不讓她看到他狼狽的眼神,半晌,他才悶聲說:
「要記得想我!」
「好。」
「手機不許關機!我一有時間就會給你打電話,不許讓我找不到你!」
「好。沒有通告的時候,我會開著它。」
「還有……」
「……?」
「不許跟他見面。」他的喉嚨澀澀的,「也不許讓他見到你。萬一不小心遇到他,不許跟他說話,也不許聽他跟你說話……」
被擁在他胸前的白色毛衣裡。
她腦中亂亂的,有些喘不過氣,微怔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要不要把下午的事情告訴他。
「聽到沒有?……」
「……」
「否則我會難過的……很難過很難過……聽到沒有?……」洛熙鬱悶地揉亂她的長髮。
「好……」她輕若無語地說。
「夏沫,」他開心地笑了,將下巴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擦著,「我覺得,我其實也是很幸福的啊……」
尹夏沫的心痛得抽緊了。
她是在騙他嗎?
可是……
等他從日本回來再告訴他好了。歐辰究竟為什麼會收購她所在的公司,打算做些什麼,她如今也並不清楚。
第二天,看到報紙上的照片,尹夏沫怔住。窗外天空,不時有飛機掠過雲層的影子,她徐徐嘆了口氣,幸好洛熙去了日本,應該看不到國內的報紙吧。
「咦?怎麼會有這樣的照片?!」
珍恩瞪大眼睛,報紙登出的照片裡,夏沫正在將綠蕾絲纏系在歐辰的手腕,晚霞溫柔地為兩人鑲嵌出美麗的光暈,他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就像相戀已久的情人。
少爺不是最討厭被拍照片了嗎?
所以各媒體幾乎都沒有刊登過少爺的照片,就算有記者偷拍到了,忌憚於歐氏集團的影響力,也沒有報紙敢隨便刊出。
不過……
這不是重點啦。
關鍵是,怎麼這張照片看起來,那麼唯美,那麼纏綿,那麼浪漫,單單看著畫面,就讓人怦然心動呢?
「夏沫啊,你和少爺又和好了嗎?」珍恩困惑地問,前一陣子好像夏沫和洛熙走得很近,她以為兩人戀愛了呢,可是這張照片的感覺……
「是拍照角度的問題。」
尹夏沫將報紙推到旁邊,繼續看劇本。新的劇本出來以後,很多原來的感覺需要調整,她和凌浩的對手戲也陡然巨增,大量的台詞要背下來。
「那個……」
珍恩猶豫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說:
「少爺其實很喜歡你的,以前在學校裡,所有的同學都能看出來少爺對你的感情。現在的少爺雖然更冷漠了,但是他好像還是很喜歡你啊,每次見到你,他雖然沉默,然而望著你的眼神……」
尹夏沫的手指僵在劇本上。
「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她打斷珍恩,深吸口氣。
「為什麼?!」
「……」
尹夏沫沒有說話,臉色有些蒼白。
「……對不起,」珍恩摀住嘴巴,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說……可是,不是我非要八卦,只是現在你和少爺在同一間公司,剛剛還在走廊裡迎面碰到,他也不說話,你也不說話,氣氛很古怪哎!而且,現在少爺掌控著公司,萬一你惹到了他,他取消你所有演出的機會,那可怎麼辦啊……」
自從sun公司被收購,改名為歐華盛演藝經紀公司後,出來了一些新的規定。凡是藝人們沒有通告的時候,要常常回公司進行聲樂、表演、儀態、學識等方面的培訓。
這樣的話。
夏沫和少爺不就常常會碰到了嗎?
雖然不是十分瞭解少爺,可是單憑在學校裡的印象,珍恩也知道少爺是冷漠霸道的脾氣,夏沫的性格又那麼倔強,萬一出事可怎麼辦啊!
「總會有辦法的。」
尹夏沫隱去心底的不安,安慰地對她微笑,讓珍恩不用擔心。或許歐辰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麼強硬的作風,她也不再是五年前那個毫無力量的女孩子。
「哦。」
珍恩愣了下,笑呵呵地說:
「不管怎樣,現在還是很順利的啊,《純愛戀歌》的收視率繼續狂漲,你的人氣也越來越旺,哈哈,編劇又修改劇本將你變成第一女主角!我有預感,說不定今年的金冠獎最佳女主角會有你的提名呢!新的唱片專輯也正在策劃中……」
日子平靜地過去。
各娛樂媒體很快就淡忘了歐華盛公司交接儀式上的小插曲,各種各樣的新聞每天出現在報紙上。
洛熙赴日拍攝《戰旗》外景,《戰旗》的拍攝進入中期階段,《戰旗》的一些片花流傳出來,製作精美演技精湛令人無限期待,洛熙在日本出席各種社交場合,性感俊美的洛熙征服了日本所有的媒體,凡他所到之處都被無數的日本影迷包圍簇擁……
各種報紙上滿版都是洛熙的追蹤報導,打開電視也全是洛熙的身影,中間雖然也會插有一些關於《純愛戀歌》的消息,沈薔新專輯宣傳,潘楠的歌迷見面會等等,但是洛熙如深夜霧氣般美麗的身影使得其他的一切都變成他的陪襯。
直到週四的傍晚。
一件醜聞的爆發終於引得世人的目光轉移了焦點!
電視台的各個娛樂頻道里。
記者招待會。
強烈的燈光下,安卉妮黯然神傷,她的面容有掩飾不住的憔悴,和絕望之後不顧一切的神情。
面對著眾多的話筒。
安卉妮眼神空洞地望著鏡頭。
為什麼她會痛恨尹夏沫,為什麼她要在片場連續十幾次掌摑尹夏沫……
「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今天,我要將她做過的一切事情告訴公眾!」安卉妮低聲說,聲音裡的悲痛和恨意驚呆了所有的記者和電視機前面的人們。
夜色的街頭,路人們吃驚地看著路邊巨大的液晶屏幕,聽著安卉妮黯然神傷地宣佈,她和凌浩交往兩年的感情正式結束。原因是,新人尹夏沫在《純愛戀歌》劇集的拍攝期間,不擇手段地引誘凌浩,甚至公然穿著透明睡袍將凌浩約至酒店房間,當時凌浩不明所以帶她一同前往,她才驚覺尹夏沫的駭人行徑。被發現後,尹夏沫不但不收斂,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引誘凌浩。
安卉妮憔悴地流淚。
她不怨恨凌浩,面對尹夏沫這樣的美女,也許每個男人都會心動,她只是想不到,尹夏沫可以為了得到凌浩而做出如此無恥的事情。
安卉妮宣佈,從此以後她將會離開娛樂圈。
娛樂圈變得如此骯髒,與其讓自己陷身骯髒無恥的娛樂圈,她寧可告別她最熱愛的演藝生涯和她深愛的影迷們。
安卉妮倔強地面對鏡頭。
她可以將《純愛戀歌》劇集中第一女主角的位置讓給尹夏沫,也可以將凌浩讓給尹夏沫,但是,她不會為掌摑尹夏沫的十幾個耳光而道歉。因為,那是尹夏沫應該得到的懲罰!
客廳的電視裡。
遙控器不停地換台,各個頻道都晃動著安卉妮憔悴流淚的身影。
「騙人——!」
珍恩臉色慘白,驚駭地瞪著電視裡重播的畫面,從傍晚開始,她們正在從通告回公司的路上,她和夏沫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響起來,無數的電話尖叫著催她們接通。公司打來的電話說,公司門前已經圍滿了媒體的記者們,讓她們暫時躲避一下。等她們快要回到夏沫家的時候,巷口也早被記者們的車輛圍得水洩不通。於是她們只好躲到珍恩租的小公寓裡。
「騙人!騙人!她在騙人——!」
珍恩氣得語無倫次,雙拳憤怒地握起,恨不得衝進電視裡面,將撒謊的安卉妮的嘴巴撕爛!尹夏沫勾引凌浩?!虧她也能捏造得出來!安卉妮這個無恥的人!她會遭到報應的!居然這樣無恥地撒謊!
憤怒地將茶几上的薯片扔到電視機上。
看著薯片在安卉妮的臉上四散而落,珍恩難以克制的震驚和憤怒才稍稍壓下去一點。她沮喪著臉,不敢去看沙發裡的夏沫,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夏沫,一時間她也想不出來好的解決方法來戳破安卉妮的謊言。
「……不要看電視。」
尹夏沫的聲音沉靜地從她身邊傳來,彷彿一點也不驚慌,鎮定得就像什麼也什麼發生。
珍恩怔怔地回頭看她。
「……你相信姐姐,是嗎?……」尹夏沫對著電話話筒說,她微笑著,好像小澄就在她的面前,「……那就把電視關掉,往後幾天也不要去買任何報紙雜誌,不要上網,不要接號碼陌生的電話,不要理會門外的那些記者,或者你去同學家住幾天……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我可能這幾天回不去了,你要記得按時吃藥……」
看著正與小澄通電話的夏沫。
珍恩忽然覺得,夏沫是一棵堅強的大樹,無論狂風暴雨,她都會鎮靜自若地面對,不會被打倒,不會受到傷害。
「……姐姐不擔心這些無聊的事情,只擔心你的身體……只要你不受到影響,姐姐就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面對……」
尹夏沫輕柔地說。
「好……」
尹夏沫微笑,輕輕放下電話,又望著電話呆了幾秒鐘,然後她閉上眼睛,面色逐漸變得蒼白如紙,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呢?」
珍恩被這突發事件震撼得茫然失措,她伸手握住夏沫的手,那手指的冰涼讓她的心更加冰冷地沉了下去。
原來,剛才只是在安慰小澄,怕他擔心,夏沫才表現得那樣從容啊。珍恩苦笑,其實又有誰天生就像大樹一樣堅強呢,不過在要保護的人面前,必須要堅強,不讓那人掛念罷了。而她作為夏沫的經紀人,不但毫無主意,反而讓夏沫去想辦法。
她的臉刷地漲紅,匆匆地喊:
「要不然,我們也召開新聞發佈會,拆穿安卉妮的詭計!她是在撒謊,沒有人會相信的!只要我們解釋清楚,就可以……」
尹夏沫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睜開眼睛,睫毛幽黑,面容蒼白蒼白,琥珀色的瞳孔裡有種空蕩蕩的寂靜,望著電視裡面憔悴流淚的安卉妮,她的嘴唇用力抿緊。
「不要慌。」
尹夏沫沉聲說。
電視屏幕裡。
鏡頭前。
對著眾多媒體的話筒。
「……寧可退出娛樂圈,也不要再見到這種無恥的人……」安卉妮淚流滿面,聲音裡充滿了無法原諒的恨意。
「你才是最可恥的人——!」
珍恩氣得快瘋了,用力將茶几上的各種報紙雜誌向電視機摔過去!
望著電視屏幕裡的安卉妮,尹夏沫的瞳孔漸漸緊縮,有種冷漠讓她忽然間彷彿變了一個人。
既然後退和寬容無法解決問題。
那麼——
就迎接安卉妮的宣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