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的局面大扭轉!
在前一段時間打人事件中,原本支持尹夏沫聲討安卉妮的人們一夜之間全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雖然很多Fans對於安卉妮的說法仍有所懷疑,但是有哪個明星會用這種事情來撒謊呢?尹夏沫的Fans們困惑不已,半信半疑,然而尹夏沫畢竟是新人,為人品性操守如何她們心中也沒有太多的把握。在世人的疑惑和猜測中,一些安卉妮的鐵桿Fans衝了出來,叱罵尹夏沫,「尹夏沫」頓時成為了「狐狸精」、「第三者」、「不知廉恥的人」的代名詞!
居然這麼陰險!
為了出名,為了傷害安卉妮,居然寡廉鮮恥地勾引凌浩,拆散娛樂圈感情最好的情侶,被掌摑後居然還裝模作樣地博取眾人同情和欣賞,娛樂圈居然有這麼骯髒可恥的人!
相較而言。
安卉妮隱忍不說,只是在拍戲的時候給了尹夏沫掌摑的教訓,又善良又真性情,又無辜地承受了世人對她的誤解,這樣善良可愛的人卻傷心地要黯然離開!
各媒體也調轉風向,轉而整理髮掘尹夏沫的過往經歷。
尹夏沫還只是個新人,可是,從她一出道,就彷彿有如神助,得到了圈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洛熙的幫助。洛熙不但打破與其它人同台演唱的慣例,在彩虹廣場現身為尹夏沫助陣,又參與她代言廣告的拍攝,並且竟然在她的首張專輯中客串演出……作為圈中的新人,她憑什麼能得到洛熙這樣的提攜?
而她之所以能接拍蕾歐廣告的代言,據知情人爆料,又是出於歐氏集團的主宰者歐辰的欽點。甚至尹夏沫得到《純愛戀歌》的第二女主角,也疑與歐氏集團對該片的投資有關。
再聯想到現在安卉妮揭露尹夏沫勾引凌浩的事,媒體得出結論——尹夏沫極有可能是一個以勾引男人以求上位的卑鄙小人。她出道的每一步,都是靠著圈中有強大影響力的男人上位而得到的成績!
網絡上聲討尹夏沫的帖子也是鋪天蓋地,安卉妮的鐵桿Fans們痛悔自己居然為了尹夏沫這樣無恥的人而傷害了安卉妮!她們又羞又愧,喜愛了安卉妮這麼多年,居然會被一個區區新人尹夏沫所矇騙,居然不相信安卉妮,居然曾經無情殘忍地懷疑指責了那樣善良的安卉妮!
Fans發誓!
既然她們給予了安卉妮無辜的傷害,那麼她們就要以一百倍的愛來溫暖安卉妮保護安卉妮!讓安卉妮為了無數的Fans們而留下!
保護妮妮!
留住妮妮!
Fans們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的驚人,她們不吃不喝在安卉妮住宅的前面,請求安卉妮原諒。她們呼喊著,只要安卉妮留下,她們什麼都願意為安卉妮去做,她們也會為了安卉妮而決不饒過尹夏沫!
憤怒的Fans們將尹夏沫住家的附近包圍起來,將雞蛋打爛在院門上,喊著喇叭,舉著各種示威標語,要求尹夏沫滾出娛樂圈!她們打電話到HBS電視台,表示如果不將尹夏沫驅逐出去,她們不但罷看《純愛戀歌》,而且將會罷看HBS電視台今後的一切節目!
因為拍戲地點的外面總是被無數憤怒的Fans們包圍,抗議聲吶喊聲使得拍攝無法進行,劇組裡毫不相干的演員們也被記者們包圍詢問得無法脫身,被Fans們圍攻著要求表態「不趕走尹夏沫就拒絕出演」……
《純愛戀歌》只得被迫暫時停機了。
第三天下午。
公司的辦公室裡瀰漫著低氣壓,尹夏沫沉默地坐著。采尼眉心緊皺地翻看桌上堆起如小山般的報紙雜誌,各種觸目驚心的標題,各種充滿衝擊性的語言……
「緋聞是藝人的大忌!」
采尼臉色越來越陰沉。
「剛進公司的時候,雅倫應該告誡過你們!不能沾上緋聞,不能戀愛,更加不能有醜聞!你是新人,立足未穩,搞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你是在毀了你自己!薇安的事情你是親眼看到的!只不過一些照片,就險些毀了她!你呢?!當事人都親自站出來指責你了!而且那是安卉妮啊!你這一丁點人氣,安卉妮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你碾死!」
「是安卉妮在撒謊!」珍恩忍不住說,「夏沫才沒有做那些事情!公司應該做的是澄清謊言,而不是……」
「閉嘴!」
采尼盛怒,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閃出憤怒的暗光。
「你是夏沫的經紀人,你都做了些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撒謊?!安卉妮為什麼要撒謊來害她?!還不都是你惹的禍!身為經紀人,應該幫助藝人搞好關係,如果出現不和,經紀人應該第一時刻出現化解矛盾!你呢,幾次三番惹惱安卉妮,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從現在開始,你的經紀人身份解除,我會給夏沫重新配一個合格的經紀人!」
珍恩呆住。
但是面對采尼的斥責,她卻無言以對,又是慌亂又是難過,淚水不知不覺已經嘩嘩地淌滿她的面頰。
「是我的錯,請您不要指責她。」
尹夏沫心痛地將珍恩拉到自己身後,凝視采尼,沉聲說:
「是我太不知道輕重收斂了,如果當初能夠圓滑婉轉一些,也許不會惹怒安卉妮,也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不過,請您相信我,我跟凌浩沒有任何關係,安卉妮在電視上所講的睡衣引誘等等,純屬謊言。」
采尼盯著她。
尹夏沫迎著他的目光。
「這不是我是否相信你的問題,」采尼無奈地搖搖手,「如果是我,你就算殺人放火,只要公眾不知道,我全都無所謂。但是,這種局面下,怎麼讓公眾相信你呢?」
在鋪天蓋地聲討尹夏沫的浪潮中,潘楠曾經很快就站出來,對媒體宣稱,她相信尹夏沫絕對不會是安卉妮口中的那種人,以她對尹夏沫的瞭解,完全可以保證尹夏沫的人格。
但是潘楠的挺身而出不但沒有使得人們對尹夏沫多一份相信,反而被罵是炒作,是與尹夏沫一丘之貉。安卉妮的Fans們將火力也轉移了一部分對付潘楠,宣稱因為她站在尹夏沫那邊,所以她們將會強烈抵制潘楠剛上市的新專輯!
潘楠說她無所謂。
她的音樂本來就是給熱愛音樂的人來聽,那些熱衷於八卦是非的人她一點也不在乎。
公司立刻下令嚴禁潘楠再對尹夏沫事件發表任何言論,尹夏沫和潘楠是最有前途的兩個新人,不能同時被毀掉。
「公眾輿論是非常盲目的,它們很容易被誤導,很容易偏激,當第一印象深入人心後,哪怕告訴它們真相,如果沒有證據,它們也不會相信。即使給你召開記者招待會,你親口說,你沒有做過那些事情,也只會被認為是狡辯,是畏於輿論壓力不敢承認。」采尼沉吟,「那樣的話,也許不但毫無效果,反而會讓你的形象更加雪上加霜。所以,必須能夠有力的回擊,否則最好不要貿然行事。」
「如果……」
尹夏沫想了想,猶豫著說:
「……如果讓凌浩來澄清呢?我有沒有做過那些事情,除了安卉妮,最有資格說清楚的就是凌浩了。」
「凌浩?!」珍恩吃驚地說,「可是他和安卉妮是一起的,說不定整件事情他也有參與!」
「凌浩似乎不像是一個會撒謊的人。」
尹夏沫其實也沒有多少把握,只是在拍戲過程中接觸下來,感覺凌浩是個孩子脾氣心直口快的人,但是他並不說謊。而且這三天裡,凌浩沒有露面,沒有幫助安卉妮證明她的謊言。所以,也許她唯一的機會就在凌浩身上了。
「那就試試吧。」
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機會都不可以放過。采尼拿起手機,開始查找相關的電話號碼。
走出公司的大門。
尹夏沫的長髮紮起來,她穿著毫不起眼的衣服,象普通女孩子一樣戴著俏皮的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的。前幾天公司門口圍滿了示威的Fans們,因為她一直沒有出現過,Fans們漸漸鬆懈下來,只有一些狂熱的Fans依舊拿著各種標語,四散在公司周圍,閒閒地聊天等候。
保安原本想護送尹夏沫出入。
但是怕這種護送反而更容易引起安卉妮Fans們的注意,尹夏沫與珍恩是悄悄地進來的,現在也準備悄悄地離開。
「萬一凌浩說假話怎麼辦啊。」珍恩擔心地說,「萬一他和安卉妮狼狽為奸,一口咬定就是你勾引他,然後他和安卉妮和好,說他並沒有為你『動心』,『金童玉女』破鏡重圓人氣大增,而將你陷入『惡人遭惡果』的被唾棄嘲笑的萬劫不復境地……」
天哪,越想越可怕。
說不定安卉妮和凌浩就是這個計畫!
珍恩硬生生打個寒戰。
「只要凌浩出現在公眾面前說話,就有機會。」
尹夏沫淡淡地說。
就算凌浩可能選擇幫助安卉妮,然而只要他面對媒體講話,她就有機會。凌浩能夠說真話澄清事實當然最好,如果他說假話也不怕,只要是假話就會有漏洞,她會努力抓住那個漏洞,抓住反盤的機會。
珍恩沒有太聽懂。
不過眼前不是讓夏沫仔細解釋的時刻,還是遠離公司周圍的那些安卉妮Fans們比較好。
車停在路邊。
兩人快步向車子走去。
「尹夏沫!」
「她就是尹夏沫——!」
一聲尖叫劃破天空!
如漫畫定格般,一個女孩子尖叫著,直直地伸手指向尹夏沫,四周所有安卉妮的Fans都扭轉過頭來!
珍恩大驚!
她急忙拉著夏沫向車子飛快地走去,然而人群如洪水般迅速湧來,轉眼之間,兩人已經處於安卉妮Fans們的包圍之中!
珍恩又驚又氣,努力護著夏沫,想把她和那些圍攻的人們隔離開。可是混亂的人群中,有四五個人扯住珍恩的頭髮和胳膊,硬生生將她從夏沫身邊拉走。珍恩拚命呼喊著、掙紮著,聲音卻被淹沒在哄亂的場面中,漸漸地,她竟然被分離出去,無法看到夏沫的身影,只能看到烏壓壓包圍的人群,聽到漫天的辱罵攻擊聲!
「你就是狐狸精尹夏沫?!」
「你要不要臉?!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廉恥?!你知不知道狐狸精是應該下地獄的!」
「向卉妮道歉!」
「我們不會原諒你的!」
「狐狸精,我們唾棄你!鄙視你!快快滾出娛樂圈!」
……
安卉妮的Fans們越聚越多,憤怒地推搡著尹夏沫,將她重重包圍起來!有人拉扯她的頭髮,有人大力地推她,有人狠狠地踩她的腳,尹夏沫被她們推來搡去,頭髮凌亂地散開在肩上,她緊緊咬住嘴唇,面容雪白,眼神倔強地望著那些激動的Fans們,努力維持身體的平衡和淡然的神態。
「我沒有做那些事情。」
她冷冷地說。
目光如冰地逐一迎視包圍她的那些Fans們。
安卉妮的Fans們怔住,那目光裡倔強不屈的神情忽然讓她們每個人心底猶豫了一些,可是,很快地,這種猶豫又變成了更加的憤怒。
「那你是說妮妮撒謊?!」
一個女孩子尖聲激動地喊。
「是。」
尹夏沫清晰地回答,眼珠黑白分明,有種冷冷的驕傲。
「啊——!我要殺了你!」那個女孩子狂怒地撲上來,揮舞著手指向尹夏沫的臉抓去,「你這個狐狸精!傷害了妮妮,居然還敢說妮妮撒謊!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嗎?!殺了你!你去死吧!」
「去死!去死!」
「狐狸精!去死——!」
「打死尹夏沫!打死狐狸精!」
「支持妮妮!打倒賤人!」
「……」
「……」
沒有人再聽她說話,安卉妮的Fans們好像發了瘋一樣的毆打她,尹夏沫躲開了那女孩子揮舞的十指,再也無法躲開從前後左右而來的攻擊。無數的拳頭、指甲與飛腿落在她的身上,頭髮被撕扯得火辣辣地疼痛,尹夏沫死死咬住嘴唇,她努力護住自己,全身彷彿麻木了似的,感覺不到痛,只有一陣一陣的冰冷,恍如在冬日的海水裡,刺骨的冰冷……
「啪——!」
一個不明飛來物重重打在尹夏沫的額頭!
濃重的腥氣!
黃白濃稠的液體慢慢地從她臉上滑落,伴隨著蛋殼的碎片,從她的額頭,瀰漫過她的視線。
安卉妮的FanS們呆住,面面相覷了幾秒鐘,然後不知在誰的煽動下,激動地紛紛拿起其中一個Fans手中紙盒裡的雞蛋,向尹夏沫身上投過去,大喊著:
「狐狸精!滾出娛樂圈!」
「狐狸精!滾出娛樂圈——!」
「……」
彷彿在冰冷的海水中,尹夏沫眼前漆黑一片,當黃白濃稠的腥氣液體滑下面頰時,她閉上了眼睛。這是怎樣的世界!沒有人聽她的解釋,沒有人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樣,只是一面之詞,她就萬劫不復了嗎?!耳邊是激動狂怒的喊罵聲,她無法逃脫,無法閃躲,黑漆漆的世界,冰冷疼痛的黑漆漆的世界……
四周是安卉妮Fans們尖笑的聲音……
雞蛋向她飛投而來……
她閉上眼睛,嘴唇蒼白如紙,幽黑的睫毛輕輕顫抖,在烏壓壓的包圍群裡,淡然的,有種冰冷而不屑的驕傲……
突然——!
一件溫暖的外套將她從頭部包裹起來……
緊緊地……
她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珍恩滿頭大汗地帶著公司保安們跑回來,她一個人的力量拚死也衝不進去安卉妮Fans們的包圍圈,只好心急如焚地去找公司的保安們,有他們的幫忙就可以將夏沫救出來了!
當她氣喘吁吁跑回人群前時——
不禁怔住了!
烏壓壓激動憤怒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呆呆地,如做夢般,望著那恍若從天而降的身影。
一個英挺冷傲的身影將夏沫保護在懷裡。
他穿著襯衣。
用名貴的西裝包住她。
將她緊緊地保護在他的雙臂中,用自己身體為她擋下了那些骯髒的飛來物。
溫暖的懷抱……
有種遙遠而又熟悉的氣息……
尹夏沫恍惚間有些失神,就像在冰冷的海水裡,忽然飄進了一個寧靜的港灣,沒有風,沒有浪,有和煦的陽光和溫暖的心跳聲音……
她顫抖著睜開眼睛。
什麼也看不見,她被那人如同視若珍寶地保護著,緊緊將她包裹在外套裡,緊緊保護在他的懷裡……
一輛黑色加長林肯房車停在路邊。
引擎還沒有來得及熄掉,沈管家焦急地從車裡下來,看到少爺已經衝進了人群裡將那個女孩子護住。看著少爺為了保護那個女孩子而被濺上的蛋液蛋殼,沈管家難受地將臉轉過去。
他的少爺……
他尊貴的少爺居然再一次為了這個女孩子受到屈辱!
清冷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疏離地、冰冷地照耀著,公司門口的廣場上,烏壓壓的包圍群,那些激動的Fans們,那些憤怒的Fans們,恍如被魔法定住了。
俊美冷漠的面容。
黯綠的眼睛。
下巴的線條緊繃而優美。
他冷冷地將尹夏沫打橫抱起在雙臂中,視線冰冷地掃過面前那些呆住的安卉妮Fans們,雖然他身上被濺到了雞蛋的污跡,但是不怒自威的尊貴氣息,使得Fans們忽然自慚形穢。
「讓開!」
歐辰冷漠地說。
這時公司保安們已經趕到,見到這種局面,連忙將安卉妮的Fans們攔開。Fans們有些仍不甘心,可是面對著保安和那俊美高貴的男人,她們忽然無法象方才那樣大聲地謾罵,而只能低聲地詛咒著。
「夏沫……」
珍恩想要衝到夏沫身邊,然而看著歐辰緊緊抱起夏沫向前走去的畫面,彷彿那只是屬於他和她的兩人畫面,是不容許被旁人打擾的。
透明的陽光裡。
歐辰邊走邊低頭凝視懷中的她,唇角冰冷,眼底流露出沉黯的心痛。他抱緊她,她卻掙紮著將外套從自己頭上拿開。
尹夏沫撥開外套。
驟然刺目的陽光讓她微微眯起眼睛。
漸漸地。
歐辰的面容在她眼前逐漸清晰起來……
她失神地望著他,然後,「轟」地一聲,血液彷彿在全身炸開了!這一刻,忽然無法忍受看到他,忽然無法忍受自己總是這樣狼狽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腦中一片空白。
尹夏沫用力從他懷裡掙脫,推開他,踉蹌地向前飛跑,不,她不要被他看到,她寧可在千萬人的面前丟臉,也不要被他看到!渾身血液都充滿了羞辱的感覺,耳膜轟轟作響,徑直向前跑去的她沒有看到有輛車正發瘋般地衝過來,也沒有聽到那個開車的女孩子正探出頭瘋狂地喊著——
「尹夏沫!去死吧!」
「夏沫——!」
珍恩驚恐地大喊!
廣場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眼看著那輛車以子彈般的速度向尹夏沫猛撞過去!
就像一場夢……
白花花的陽光裡,尹夏沫看著猙獰猛獸般向自己撲來的汽車,是無法醒來的噩夢吧,縱然竭盡全力向上走,縱然竭盡全力去拿那些想要的東西,終究只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啊……
眼瞳空洞如琥珀色的玻璃。
她怔怔地站著。
強烈的疲憊感使她的腳趾都無法移動……
突然——!
她的腰被緊緊箍住……
一雙胳膊將她緊緊擁到懷裡……
重重摔滾出去……
她的腦袋被緊緊塞進他懷裡,無法呼吸,他用全身將她護住,緊緊地保護著她,然後,重重地摔出去!四周無數的驚聲尖叫彷彿轟然而至的海浪,在冰涼刺骨的海水中,那已經習慣了寒冷黑暗的心底,當突然被緊緊地抱住呵護住,那一絲溫暖竟然刺得她心尖都痛了……淚水悄悄滑落,她閉上眼睛,疼痛感將她最後一絲神智撕碎……
那噩夢般的黑暗裡……
她無法睜開眼睛,痛苦和疲倦如潮湧的海浪般向她陣陣襲來,彷彿是一個黑洞,深不見底的黑洞!身不由己地旋轉著,卻毫無力氣逃離,黑洞猙獰著狂笑著將她吞噬,眼前一片漆黑,她開始哭喊掙扎,不要,她不要,她要活著,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掉過去所有的努力……
在黑暗中……
只有一雙溫熱的手臂緊緊抱著她,恍若是最後一絲光明的力量……
救我……
她無聲地喊著……
喉嚨如此乾啞,痛苦中的她無法發出絲毫聲音,可是,神智卻漸漸清明。她知道那是誰,當他從身後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是他的氣息,是那從未改變過的固執的雙臂……
痛苦的黑霧在眼前漸漸散去。
雖然疼痛依舊如大鎚般敲打著她的頭部,可是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死,然而,卻有一種比死亡更加恐懼的感覺讓她突然間無法喘息,世界被抽離成空洞,那雙溫熱的手臂從她腰間慢慢滑落……
她窒息地回頭看去……
鮮血從歐辰的身體裡泉湧般流淌而出,他蒼白失神地望著她,眼底的冰綠色一點一點散去,漸漸透明成無色,鮮血泛著氣泡從他嘴角汩汩流出……
鮮血流淌成河……
他最後的呼吸消散在空氣裡……
漫天血霧……
她跪在他冰冷的身體前,身體不停地不停地顫抖,世界是白花花的混沌,身體不停地不停地顫抖,她的喉嚨咯咯地抽搐著,心底卻是一片白色的死寂。跪在他逐漸冰冷的身體前,她恍若也死了,全身麻麻木木,眼前的世界漸漸由白茫茫變成鮮紅……
血一般的鮮紅……
「啊——!」
痛苦地睜大驚恐的雙眼,尹夏沫滿額驚汗地從病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的劇痛讓她喉嚨一甜,一口血險些嗆咳出來!
她呆坐幾秒。
一時間不知是真是幻。
忽然覺得右手被什麼握著,猛地扭頭看去,只見歐辰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彷彿沒有呼吸,彷彿已經死去,握著她的那隻手冰冷冰冷……
「辰——!」
如同五雷轟頂,她死死摀住嘴巴,夢境中的一切讓她失去了理智,胸口又是一陣劇痛,口內翻湧出一股鮮血的腥氣!
「你喊什麼!少爺需要安靜!」
沈管家站在歐辰的病床邊,壓抑著火氣低聲說。
安靜?……
耳膜轟轟的巨響中,尹夏沫痛成一團的神智裡被這句話扯出一抹清醒,漸漸感覺到歐辰握著她的手指有著緊緊的力道,而他的胸口也有著淺淺的起伏。
她勉強將口中的血氣嚥下,顫抖著問:
「他……還活著?」
「當然!」
沈管家不悅地瞪著她。
當少爺將她從飛撞過來的汽車前救出,當少爺用身體護住她,自己卻被擦身而過的汽車撞傷昏迷時,五年前的悲劇彷彿再一次在他面前上演。如果少爺出了什麼問題,他一定不會放過尹夏沫!沈管家悲憤地想。
她是少爺的夢魘。
她是少爺生命中的詛咒。
他原本不想讓少爺跟她再有任何牽涉,然而少爺即使在昏迷中依然緊握她的手不肯放鬆,便只能讓她和少爺合躺在並在一起的病床上。
濃重的放鬆和無力感將尹夏沫包圍……
她忽然再也無法坐穩,就像用來支撐全身重量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被抽去了。嘴唇蒼白失血,慢慢地,她將背脊倚在病床床頭,克制住身體那疲倦的下滑。
如果他出了事……
如果他為了救她而出事……
突然,她左手一緊!
她連忙睜眼看去,只見病房青白的燈光下,歐辰的面容有種駭人的蒼白。他雙唇抿緊,眉心緊緊地皺著,昏迷中開始無意識地低喃呻吟,似乎掙紮著想要醒來,然而噩夢伸出冰冷的手扼緊他的咽喉,他不安地痛苦地在病床上顫抖。
他的左手受傷了,被繃帶重重包紮固定起來,額頭也纏上白色的繃帶,可能是在護住她摔倒時頭部受到重創。從天色來看,他大約已經昏迷至少五六個小時了。
「歐辰……」
她緊張地反握住他的右手。
「少爺……」
沈管家焦急地俯身。
脖頸處滿是夢魘中的汗水,歐辰痛苦地低喃囈語著,突然,他身體如被電擊,冰綠色的眼睛猛然睜開,眼瞳深處有種無以明狀的茫然和悔痛。
「少爺!」
見到少爺甦醒,沈管家急忙按鈴喚醫生來。
尹夏沫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她緊緊咬住嘴唇。
醫生和護士進來病房,一陣忙碌之後,醫生在病例卡上寫下記錄,寬慰地告訴沈管家,病人除了腕部骨折外,身體其他部位沒有大的損傷。而尹夏沫並沒有受任何傷,只是太疲倦了所以才會昏睡。
醫生和護士離開了。
病房裡重新恢復安靜。
「少爺,您好好休息……」
沈管家聲音哽咽,恭敬地為少爺掖好被角,不敢讓少爺看到他一雙老眼中激動暗湧的淚花。
「……」
歐辰漸漸從噩夢中恍過神來,有種奇異的神情讓他的眼神從渙散變得幽亮,他慢慢地看向自己的右手,然後順著她的手臂看向她,他吃力地想要坐起來,然而太過虛弱的身子使他又重重跌了下去。
「歐辰!」
尹夏沫驚慌地扶住他。
她望著他,那雙黯綠沉痛的眼睛也正望著她,眼底那深深的疼痛,恍若穿越了五年的時空,如匕首般刺得她胸口一陣劇痛!
歐辰淡漠地閃開她的手。
尹夏沫微怔。
他倔強地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體,然後沉默片刻,說:
「沈管家,你出去一下。」
「可是……」
沈管家很猶豫,看看少爺,又看看尹夏沫,無奈之下還是只有走了出去。
病房的門關上。
房間裡只剩下她和歐辰兩個人。
「你……還好嗎?」尹夏沫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關切,「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手會不會很痛?」
歐辰冰冷地沉默著。
她心中暗嘆,視線低垂,落在歐辰被白紗布重重包紮的左腕上。
氣氛寂靜。
時間彷彿被黑夜凝固了。
歐辰的目光沉黯痛楚地在她面容上流淌,他胸口有不平穩的呼吸聲,深深地凝視她,那凝視的神情如此之痛,恍若他還在噩夢中,五年的時光一直窒息在噩夢中。
尹夏沫皺眉。
有種強烈的窒息感讓她忍不住抬起頭來,目光處,歐辰神情中的黯痛神傷使她驟然驚慄!很久很久以前,那晚的櫻花樹下,似乎她見過同樣的傷痛……
「你……」
她驚疑地問,隱隱的念頭一閃而過。
歐辰的眼眸卻迅速冷漠下來,所有的情緒掩藏在黯綠色的眼底,他不帶任何感情看著她,聲音平板地說:
「安卉妮說的是真的嗎?」
尹夏沫驚怔,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刻同她談論公事。半晌,她低聲說:
「你應該好好休息。」
「回答我。」
歐辰面無表情,彷彿他沒有因為保護她而受傷,彷彿這不是醫院的病房而只是毫無任何私人感情的辦公室。
她微微皺眉,回答說:
「……不是……」
「你和凌浩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冰冷地凝視她。
「合作拍戲的關係。」
「一點曖昧也沒有?」
「沒有。」
「在酒店裡睡衣引誘……」歐辰瞳孔抽緊。
「是安卉妮編造出來的。」
「她為什麼要編造這些出來?」一句緊接著一句地問,他的聲音裡透出如冰的冷漠。
「……」聽著那語氣裡的冰冷和不信任,整個人彷彿被冰凍住,她的口氣也不由得變得僵硬起來,不知不覺恢復成平日裡那個淡漠的尹夏沫,說,「也許是她不甘心戲份被減少。」
「如何使我相信你?」
「……」
她微怔,黯然,眼前又出現了那瘋狂的一幕,推拉她叱罵她的人群,扔到她臉上的雞蛋……
「你是否相信,我並不在意,哪怕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也沒有關係。」她平靜地說,心底卻泛起淡淡苦澀。
歐辰瞪著她。
然後眼睛黯淡下來,受傷的左手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我會派人調查。如果你說的屬實,你的事情,公司會想辦法解決。如果……」歐辰眼神淡漠地看她一眼,才繼續說下去,「從明天開始,公司會派出六個保安全天保護你,不會再發生今天的事情。你走吧。」
「沈管家。」
隨著歐辰的低喊,病房的門應聲而開,沈管家的身影恭敬地出現,他對歐辰鞠躬說:
「少爺有何吩咐。」
「送尹小姐回去。」
歐辰淡漠地說,彷彿她只是公司裡陌生的職員。他沉默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直到腳步聲走出去,直到病房的門再一次被關上,他才慢慢閉上眼睛。
病房的門在尹夏沫身後關上。
她怔怔站在走廊裡。
孤單的影子空洞地斜映在地面。
她站了很久很久……
嘴唇微微發白,如海水般冰涼的疼痛緩緩淹沒她的心臟……
在安卉妮宣告與凌浩分手並且退出娛樂圈的這段時間,兩人過去交往的甜蜜片斷被網絡和各媒體翻找出來,從相識到緋聞到手拉手在公眾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認,相愛的兩年間,安卉妮和凌浩留下了無數美好的畫面,如今每個畫面卻都引起了Fans們傷感的淚水。
安卉妮為情所傷,連續幾日無法吃下食物,被送入醫院急救。當各媒體登出安卉妮躺在病床上憔悴神傷的模樣後,公眾的憤怒再次爆發了!
隨著安卉妮Fans示威請願的不斷升級,尹夏沫事件的火藥味也越來越濃。《純愛戀歌》劇組不斷收到各種可怕的「禮物」,有上千觀眾的簽名抗議血書、有被撕碎的尹夏沫海報、有剪下來雜誌上的字拼成的威脅匿名信,居然還有人將血淋淋的死雞裝在紙盒裡寄過來。製片人無奈之下,試圖請編劇修改劇本,讓尹夏沫飾演的冰瞳迅速死掉,以緩解民憤。但是編劇鐘雅卻拒絕修改,她說這是她認為最合適的故事發展,如果製片人覺得不合適,可以另請高明。《純愛戀歌》的拍攝頓時陷入僵局。
與尹夏沫同公司的姚淑兒和薇安面對媒體採訪的時候,不約而同地請求公眾不要太衝動,事實的真相也許並不象外界傳聞的那樣不堪。薇安維護的立場又引起了安卉妮Fans們攻擊,紛紛叱罵,曾經與經紀人鬧緋聞的狐狸精果然與尹夏沫是一路貨色。薇安大怒,引發又一波新聞焦點。
然而在事件的發展愈演愈烈的形式下,被指責的當事人尹夏沫卻始終躲避著媒體,有傳言說她曾經在公司門口被安卉妮的Fans們圍攻,公眾拍手稱快,但是因為沒有被媒體正式披露出來,所以公眾也始終無法辨清消息的真假。同時,凌浩也遲遲沒有露面,對安卉妮爆出的內幕毫無表態。
事件從始至終都是安卉妮一個人在說話,漸漸的,各種各樣的猜測冒了出來,事情的真相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直到週六晚上。
各媒體突然接到通知。
尹夏沫和凌浩將於當晚8點共同召開新聞發佈會,澄清各種傳聞。
消息傳出來後,公眾轟動了!
所有的媒體都派出記者趕往新聞發佈會現場,各電視台的娛樂頻道改動了原本的節目安排,紛紛插播新聞發佈會的現場情況,網絡上的各大網站也全程實時轉播新聞發佈會的現場,各商場的電視機和街頭的大屏幕也將頻道鎖定在新聞發佈會的播出……
晚上七點五十分。
新聞發佈會現場熱氣翻湧,幾十個保安維持秩序,將記者們攔到黃線之外。無數的記者們將過道擠得水洩不通,他們互相交頭接耳,大廳裡人聲鼎沸,挨著的兩人也必須大聲呼喊才能聽到。發言席上空空蕩蕩,尹夏沫和凌浩還沒有到,桌子上已經擺滿了標有各家媒體logo的話筒,無數攝像機已經架好機位,對準發言席。各媒體記者們邊好奇地互相猜測這次新聞發佈會將會說些什麼,為什麼凌浩和尹夏沫會同時出現,邊焦急地看著時間。
七點五十五分。
新聞發佈會大廳的側門打開,在保安的護送下,凌浩和尹夏沫以及雙方公司的相關負責人進入會場。無數閃光燈如星海般閃爍,記者們如洪水般蜂擁上前,場面一度失控,保安們早有防備,連忙把記者們推回到黃線之後。凌浩和尹夏沫進入發言席坐下,閃光燈瘋狂地對著兩人拍照,刺眼的白光使得兩人微微眯起眼睛。
同時。
各家各戶的人們圍坐在一起看著電視,網友們盯著電腦屏幕上實時轉播的畫面,路人們停下腳步,抬頭看向街頭豎立的大屏幕裡正在播出的新聞發佈會。
屏幕裡。
凌浩神情有些憔悴,他似乎變得沉默寡言了些,沒有面對鏡頭露出招牌式的燦爛笑容,帥氣陽光的面容裡透出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憂鬱。
尹夏沫坐在他的身邊。
她穿著藍色的晚裝,神情淡靜溫婉,在星海般閃爍的閃光燈下,她的眼睛澄靜如水。面對著各種各樣不堪的傳聞,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她,竟然有種無法逼視的高貴氣質,純潔得令人不敢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