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進了樓道,杭嘉玉兩手都拎著東西,就順勢用胳膊肘把樓梯燈的開關打開了,她回頭朝方小舒笑笑:「就在三樓,這兒房子比較舊,燈不能自動亮了,得用手按。」

  方小舒點點頭,算是回應她的話,警惕地環視周圍,與她一起上了三樓。

  在杭嘉玉找鑰匙開門之前,方小舒就接過了她手裡的蔬菜袋子,杭嘉玉也沒推辭,交給她之後便從大衣口袋取出鑰匙打開了門。

  一股溫暖撲面而來,她高興地對方小舒說:「這裡雖然很舊,但還有集體供暖,所以不冷。」

  方小舒還是沒說話,她的話本來就不多,對陌生人就更少了,現在她只需要在這湊合一晚上,明天一早就找個偏僻安靜的地方租個房子穩定下來,其他的再從長計議。

  杭嘉玉接過方小舒手裡的菜,放進廚房之後跑出來給她找拖鞋,她給方小舒拿的是新拖鞋,標籤還沒拆掉,顯然對待這個客人非常用心。

  方小舒俯視著她蹲在鞋架邊的樣子,眼睛不知為何就酸了起來,彷彿看見了剛剛步入社會時仍很天真的自己。

  「你今天多大了?」冷不丁的,方小舒就問出了口,問完了才覺得冒昧,忙說,「如果不願意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隨便問問。」

  杭嘉玉對她主動和自己說話感到非常高興,自然不會不回答她的話,她立刻就告訴了方小舒:「我今年十八了,前幾天剛過生日。」她本來很高興的神色變得有些傷感,「姐姐去世的那個晚上是我的生日,她在醫院上班,值班過後回家比較晚,本來是正要回來給我過生日的……」

  後面的話不說方小舒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不得不再在心裡給高亦偉加一條管教不當的罪名,不過想想高亦偉自己是什麼人,他的下屬做出那種事又變得不是那麼難以理解了。

  杭嘉玉幫方小舒找好拖鞋之後就說:「方小姐吃晚飯了嗎?我給你做點飯吧?」

  方小舒搖搖頭:「我吃過了,你做自己的就好,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吧,收拾一下早點睡覺吧。」她坐到沙發上,意思是不打算睡房間。

  杭嘉玉見此立刻道:「方小姐,你睡我的房間,我睡姐姐的,客廳雖然也有供暖,但還是沒臥室暖和。」她解釋道,「我睡姐姐的就好,你不用忌諱什麼。」

  方小舒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眼角似乎思索著什麼,須臾後還是拒絕了:「我不會呆太久,不用麻煩了,你還是快去吃飯吧。」

  既然方小舒堅持,杭嘉玉也不好再勉強,她微微頷首,去廚房做飯去了。

  她很安靜,把家裡也收拾得很乾淨,客廳的櫥櫃上方掛著她姐姐的遺照,下面放著香火,方小舒坐在沙發上凝視著牆上的黑白照片,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爸媽。

  高亦偉洗了方家,連張爸媽的照片都沒給她留下,她幾乎都記不清爸媽長什麼樣子了。

  胃部莫名有些抽痛,喉間熱熱腥腥的,方小舒咬著唇垂下頭,閉起眼靠著沙發強忍著痛意,出來得太匆忙忘記拿胃藥了,這下可有得受了。

  杭嘉玉煮了兩碗麵,雖然方小舒說吃過了,但她還是給她做了一份,等她端著面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方小舒全身縮成一團半躺在沙發上吃痛地忍著什麼,細細地喘息從她唇齒間溢出,她的額頭佈滿了冷汗。

  「方小姐你怎麼了!?」杭嘉玉急忙放下碗筷跑到沙發邊查看她的情況,方小舒疼得根本說不出話來,一開口就全是倒抽冷氣,杭嘉玉的姐姐杭夢是學醫的,她也多少懂一點醫學上的常識,她見方小舒捂著胃疼得幾乎抽搐,趕忙掏出手機打了120。

  救護車來得並不算晚,但方小舒還是沒挺住,等醫護人員到的時候她已經疼暈過去了。

  胃疼真的是個很棘手的問題,疼起來真能要人命,沒有胃疼過的人很難理解那種感受。

  杭嘉玉陪著方小舒上了救護車,一路趕到醫院,等把她送進了急救室,辦好了住院手續,她才算是閒了下來。

  閒下來之後,杭嘉玉就第一時間撥通了薄濟川的電話,因為之前要給杭夢入殮,所以她這裡有薄濟川的辦公電話。

  薄濟川的工作性質特殊,常常半夜有工作需要趕到,所以雖然已經快十二點了,但他的手機還是開著的。

  杭嘉玉等了半天,薄濟川才接了電話,他的語氣非常冷淡,即便隔著電話也可以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人現在心情有多惡劣。

  杭嘉玉愣了一下,想起方小舒和他吵架了,於是也理解了,忙說了自己打電話的目的:「薄先生,是我,我是杭嘉玉,我現在在醫院,你能來一趟嗎?方小姐她胃病發作住院了,正在急救。」

  薄濟川此刻正坐在方小舒的房間裡接電話,聽完杭嘉玉的話之後他立刻站了起來,神情不說是相當愕然那也是非常緊張,他快步跑出門上了二樓拿衣服和車鑰匙,把錢包裝好之後立刻就出了門。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就已經把杭嘉玉為什麼會跟方小舒在一起的事問清楚了。

  薄濟川有些自責,這麼晚了,這麼冷的天,不管吵架吵得多厲害他都不該放她自己一個人流落在大街上,如果她出了什麼事的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車子很快開到了醫院,薄濟川疾步奔到急救室外面,杭嘉玉正等在那。

  「怎麼樣了?」他開口便問。

  杭嘉玉見到他就鬆了口氣,把醫生的診斷結果全都如實相告:「是胃出血,已經做過胃鏡了,現在轉到病房休息了,你可以去看看她。」她轉身,「我帶你去,因為怕你來了之後找不到人所以在這等你的,不過病房離這不遠,就在前面。」

  薄濟川短促地說了聲「謝謝」,眼睛盯著前方,神色雖不至於和剛得到消息時那樣緊張,但依舊緊蹙著眉頭很不踏實。他由始至終都沒看杭嘉玉一眼,全身心都集中在方小舒身上,即便還沒見到她,心裡想的也是她到底怎麼樣了,在哪間病房。

  杭嘉玉領著薄濟川到了方小舒的病房就安靜地退了出去,她站在門外透過窗子看著裡面薄濟川挺拔的背影,嘴角彎了一下,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去聽醫囑了。

  方小舒仍然處於昏迷中,她手上掛著點滴,整個人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龐上不見往日光彩,漂亮的眼睛也緊緊閉著,除了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之外,幾乎與死人無異。

  薄濟川站在病床邊,緊抿著唇凝視著她,站了很久才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薄濟川微微傾身靠到床邊把方小舒輸液的手放進被子裡,然後用手托住她的手心替她暖著。他的臉上漸漸沒有了表情,剪裁精良的黑色長褲將他彎曲在椅子前的長腿拉得更長了,他脫掉了風衣,只穿著貼身的黑色真絲襯衫靠在那,那架勢是打算陪她一夜了。

  不得不說方小舒真的很有本事,她即便不語不動也將一個男人栓得死死的。薄濟川握著她的手上依舊戴著她買給他的鑽戒,並且從褲子口袋取出了一枚金色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回了她的左手無名指上。

  現在的她就像一根紮在他心裡卻拔不出來的刺,和血肉長在一起,一想到就悶生生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