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這嫁衣好眼熟

一路幾乎是狂奔著回的肅王府,王府內早有人等候多時,楚玥璃抱著她進了房內,輕放在床上,大夫正要上前來診個脈,卻突然被人從斜後方一擠,直接就將他給擠飛了出去。

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自然帝師大人。

他將大夫被扒拉到旁邊之後,一步就邁到了床前,側身在床沿落座,然後伸手搭上了雲映雪的腕脈。

而那被擠飛出去的大夫不由大怒,他好歹也是肅王殿下的隨軍軍醫,醫術不說獨步天下,也是數一數二的,即便是那宮中的太醫,也未必就能比得上他,往日裡誰敢對他這般不客氣?

但他一抬頭,便看到了坐在床沿的那個凝神沉吟的帝師大人,頓時就敢怒不敢言了,只能擦擦冷汗,然後乖乖的站到了旁邊角落裡。

好的麼,帝師大人經才偉略、驚才絕艷,聽說這世上就沒有他不精通的東西,區區醫術,自是難不倒他滴,聽說現任太醫院的院長大人還承蒙帝師大人指點過一二呢。

大夫於是又擦了擦冷汗,縮得更無聲了。

蒼老爺子沉吟了半餉,才輕輕放開雲映雪的手,然後大手一揮,說道:「閒雜人等全部都出去,再叫兩個伶俐的丫鬟進來!」

閒雜人等於是都乖乖的退了出去,很快兩個伶俐的丫鬟也從外面走了進來,朝楚玥璃和蒼老爺子行禮,之後就安靜的站在那兒等候隨時的吩咐。

不過這個時候,蒼老爺子和楚玥璃還在大眼瞪小眼,半餉老爺子眉頭一皺,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快出去!」

「我也是閒雜人等?」七殿下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認同。

老爺子於是又一瞪眼,怒道:「你怎麼就不是閒雜人等了?不就是有了個婚約嗎?我家雪兒還沒嫁給你,這婚約就隨時可以取消,你信不信?」

信!怎麼不信?我就是不相信天下人,也不得不相信您老人家絕對有這個能力。

楚玥璃抽了抽嘴角,還不死心的說道:「既有了婚約,那我便是雪兒的未婚夫,怎麼是閒雜人等了?」

他可不想離開,儘管才兩天不見,但他現在是真覺得一刻都不想見不著雪兒。

蒼老爺子卻只是哼哼了兩聲,冷笑著說道:「怎麼?這還沒嫁給你呢,你就想先把我家雪兒的身子給看了?」

「……」

「出去出去,老夫還要給雪兒檢查傷勢呢,那兩個丫鬟,你們過來。」

「又不是沒有看到過,老爺子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也正好可以幫個手,絕對比這兩個丫鬟利落多了。」

雲映雪一直忍著聽這兩個人爭執,臉色一點點的發黑,聽到這裡也終於是忍不住了,陰著臉色涼颼颼的說道:「你們夠了沒有?我看你們全部都出去算了,我自己的傷勢我自己會理會!」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都不再廢話了,吩咐丫鬟褪下她身上的衣服,然後仔細查看起了她身上的傷勢,尤其是背後和肩膀的那兩處,讓老爺子和七殿下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我沒事。」反倒是她安慰的他們,雲映雪對此不禁有些無語。

一個時辰後,雲映雪的傷口被全部都重新包紮了一遍,並且也服下瞭解體內阻塞她內力流轉,渾身無力的毒的解藥,又沉沉睡了過去。

房內只剩下雲映雪和楚玥璃兩人,他坐在床沿靜靜看著沉睡中的她,面上的所有鎮定冷靜全都在一瞬見消失不見,緩緩俯身貼上了她的臉頰,輕攬著她的手止不住的輕輕顫抖著。

「我沒事。」

雲映雪又是輕聲呢喃著說了同樣的三個字,微微側身窩進了他的懷裡。

他低頭看著懷裡依然閉目的人兒,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臉,「吵醒你了嗎?」

她無言,只是安靜的窩在他懷裡,發出清淺的呼吸。

她一直都是只要身邊有別人,就會睡不著,但總也有那麼一兩個作為例外的存在。

一覺醒來,楚玥璃就在身邊淺眠,而她也因為體內的毒已解的原因,身體的力量恢復了許多,尤其內息在體內經脈中流轉,也給她提供了力量,以及緩解了她對於身體上的傷痛的忍耐。

她才稍微一動,楚玥璃就驚醒了過來,抬頭看著她問道:「雪兒,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除了有些疼之外,沒什麼其他的問題。」她輕聲說道,聲音還有些虛弱的沙啞,側頭看著他問道,「這兩天,發生很多事了吧?」

「沒什麼,只要你能安全回來就夠了。」

他小心的抱著她,生怕觸碰到她身上的傷口,眉宇之間有著抑制不住的陰鬱和心疼,夾雜著絲絲暴虐的冷煞。

雲映雪閉上眼睛輕喘了口氣,說道:「都只是些皮外傷而已,你別太擔心。倒是那收買了地痞流氓們的幕後之人,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還什麼都沒有查到,那人藏得很深,就連派去與地痞們交涉的人都從不曾出現在人前,無從查起。」

「交涉的人?」

「嗯,你等一下。」他起身到旁邊拿出了一張紙卷,攤開在她面前,說道,「根據那倖存者的描述,又經過他的多次辨認,大概長得這個模樣。」

那紙上面是一個眉目面容都極其普通的人,還有大半個身子籠罩在寬大的斗篷裡面,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從額頭開始,橫貫了左邊大半張臉的一道猙獰傷疤。

雲映雪看著一愣,吶然說道:「這要如何尋找?況且就連這最明顯的傷疤,也未必就是真的。」

「這只能算是一條線索,我定會將這事查出個結果!」

那個幕後的人,從一開始就上了七殿下的死亡名單,不管那人是誰!

雲映雪看著他眉眼中的陰冷殺氣,伸手拉下了他,說道:「隨便查查就好了,不必為了那種人花費太多的精力,我自己以後也會小心些,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雪兒這莫非是在關心我?」他頓時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賤兮兮的湊在了她面前。

「……」她是不是不該說這麼一句話呀?轉而馬上將話題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你說倖存者?有什麼知情人活下來了嗎?」

「就是在那院子裡的八個地痞,有一人當時還有最後一口氣。」

「那人,應該是與雲明浩動的手吧。」

她那個時候也有看到躺在雲明浩腳邊的兩個人,有一個還會哼哼的,應該就是那人。

不過說到雲明浩,楚玥璃的臉色突然又變得難看,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很嚴肅很認真的說道:「雪兒,以後不許你再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們的死活,於我們何干?」

只要想到雪兒這次的受罪,罪魁禍首就是那對兄妹,而且他們在事後除了似乎受到點驚嚇外,半點損傷也沒有,楚玥璃就恨不得活剮了他們。

雲映雪怔愣的看著他,他從來沒用這樣嚴肅到嚴厲的神情語氣對她說過話,可現在聽著,卻並不覺得難過生氣。

她莞爾淺笑,輕聲說道:「以後就算他們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去管他們了,我保證!」

他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然後緩緩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溫柔的摸著她的臉頰,俯身低頭,便親了下去。

「雪兒,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他都說不出這兩天他到底有多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只覺得這兩天的時間過得像是到世界末日那般漫長,時刻都在承受著煎熬,能看到雪兒安然回來,真的是太好了!

身上的傷,總是會好的,只要還活著,只要還能活蹦亂跳的,只要雪兒還在,只要雪兒還是雪兒,他就……他依然還是忍不住的想要殺了那個在幕後設計傷害雪兒的混蛋!

此刻這裡情意綿綿,另一邊卻是正在電閃雷鳴著。

什麼?你問怎麼回事?罪魁禍首就是那被七殿下「請」來肅王府「做客」的四王妃了。

楚玥霄沒有能把楚玥璃阻攔在他的禹王府內,於是便悍然殺到了肅王府,此刻就坐在王府前殿,若沒有身旁一眾對著他虎視眈眈的王府侍衛們,他早就已經殺進肅王府後院去了。

「你們王爺呢?讓他滾出來!」溫文爾雅的四殿下,已拋開了他的溫柔,變得面目猙獰,殺氣騰騰。

管家站在旁邊陪著小心,笑瞇瞇一臉和氣的說道:「四殿下恕罪,我家王爺在親自照看王妃,現在恐怕暫且是走不開的,還望四殿下諒解則個。」

「他不來也可以,只要你們把本王的王妃交還出來,本王馬上就帶人離開!」

「四殿下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四王妃難道不是應該呆在禹王府中嗎?四殿下怎麼到這兒來要人了?這個實在是為難老奴,還望四殿下明鑒。」

這話說得楚玥霄一陣慪火,不由冷笑著說道:「就在前一次本王前來的時候,楚玥璃還親口承認本王的王妃就在肅王府上,怎麼,你們全部都轉身就變了主意,想要反悔不成?」

管家無辜的眨眨眼,然後繼續笑瞇瞇的說道:「原來四殿下說的是這個啊。先前的時候,我家王爺不是因為擔心我家王妃嗎?所以就隨口將事情給認下了,不然四殿下也不肯就這麼輕易的把我家王妃還回來不是?其實四王妃去了哪裡,我們也確實是不知道。」

楚玥霄被噎了下,這事確實是他自己先引的頭,可想要讓他就這麼離開,任由自家王妃在肅王府內受委屈,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這該死的,他們竟敢不放人!

楚玥霄的視線陰測測的從旁邊這些人身上掃過,思考著倣傚楚玥璃那個方法的可行性,無奈發現可行性並不高,他還是另外再想辦法來得更簡潔一些。

後院廂房內,雲映雪正在七殿下的親自服侍下吃了膳食,又喝了藥,而後兩人面對面的,說著這兩天內發生的事情。

「你說四皇兄他派了個話極多,極囉嗦的丫鬟來服侍你,讓你不管想問什麼問題,都最終消弭在那丫鬟的廢話連篇中?」

楚玥璃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那雙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瞇起,顯得越發狹長,如一隻修煉千年成了精的狡詐狐狸,尤其嘴角的那一抹弧度,更顯得邪異。

看到他這個表情,雲映雪也忍不住彎了眉眼,沉吟著說道:「而且那丫鬟若是被我問急了,還故意在我的傷口上下重手,讓我痛得再沒心情去關心其他的。」

於是七殿下當即五指收攏緊握成拳,眼中寒光閃爍,然後笑得陰測測寒磣磣,貼近她輕聲問道:「那不如,我們把這筆賬連本帶利的算到四皇嫂的身上吧。」

「好。」

半個時辰後,安置這四王妃的廂房內,出現了兩個丫鬟,兩人不可愛也不俊俏,甚至不囉嗦,只是渾身死氣沉沉的,總是用那陰沉沉的眼睛盯著四王妃看,讓人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會被驚醒過來。

之後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四王妃的叫囂就從廂房內遠遠的傳遞了出去,並且很清晰的傳到了就在隔壁不遠的雲映雪那裡,引得她不由與楚玥璃面面相覷。

「是四王妃的忍耐力太差,還是你找來的那兩個丫鬟太過強勁?」

七殿下含笑不語,只是坐在床邊陪著她,聞言摸了摸她的頭髮,笑著說道:「別去管那些了,你得盡快好起來。」

「如果是八月十二之前,我身子還沒恢復,是不是就會暫停我們的婚禮了?」

聞言,只見七殿下突然就笑得好溫柔好風騷,笑盈盈的看著她說道:「別多想好麼?雪兒你應該非常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抱著你行禮,我會在八月十二那天把你娶回家的。」

「……」她飄了飄眼神,然後側身換了個姿勢,面朝裡背對他,嘟囔著說道,「我要休息了,別來打攪我。」

楚玥璃莞爾,為她掖了下被角,突然側頭看向門口的方向,眉梢輕佻,然後站了起來,走出門外。

「什麼事?」

安邑正站在門外,見到主子出來,忙行禮道:「主子,雲明浩和雲相府的四小姐又來了。」

聽到這話,楚玥璃回頭看了房內一眼,眉宇間也不由得多了點冷冽,轉而漫不經心的說道:「這麼點小事,就不必特意跑來稟告了,不是早告訴過你們,隨便把他們打發走就行了嗎?」

安邑遲疑了下,說道:「雲明浩似乎是聽說了王妃回來這件事,說是想要向王妃道個謝,再陪個罪。」

「不必了。」楚玥璃毫不猶豫的替雲映雪拒絕,並說道,「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以後別再來肅王府了,也別再來找雪兒,從此以後,雪兒跟他們將再沒有任何關係。」

「是!」

雲明浩和雲映夢兩人正在王府前殿,與楚玥霄大眼瞪小眼,聽到安邑的回答之後,雲明浩的臉色有些蒼白,雲映夢卻眼淚汪汪的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樣。

楚玥霄突然嗤笑了一聲,對著安邑說道:「就算你們的王妃現在身份不同往日,可再怎麼說,也算在相府被養了十幾年,怎麼竟半點情分也沒有,翻臉就不認人了?竟然還說從此後再沒有任何關係,薄情寡義莫非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安邑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大好看了,正要為自家王妃辯解幾句,卻聽主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是本王的意思!如果四嫂也有這麼一個時刻都有可能出賣她,與別人聯合起來傷害她的所謂妹妹,我相信四皇兄你定然也不會願意讓她們再有任何聯繫。」

「我……我沒有。」雲映夢眼裡噙著淚水,低聲囁嚅著。

楚玥璃卻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說道:「這次的事情,本王便念在你們與雪兒往日的情分上,不再追究,但以後再不許你們與雪兒有任何聯繫,無論你們是死是活,都與雪兒再沒有關係,她並沒有欠你們任何東西。」

「王爺言重了,是我與妹妹欠大姐的。這次也是多虧她出手相救,我才能僥倖逃得一命,映夢不懂事,做出了傷害大姐的事情,還請王爺恕罪。也不知大姐她現在傷勢如何了。」

「你若真能這麼想最好,怕就怕有些人得寸進尺,認為雪兒對他們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但不知感恩還心生怨念,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做出格的事?你們回去吧,本王再不會允許你們來打攪雪兒。雲公子是個聰明人,也應該知道,從此沒有任何關係,大家都清淨。」

說完後就再不理會那兄妹二人,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施施然道:「四皇兄今日倒是空閒,竟又前來拜訪,卻不知是有何貴幹?」

同時,安宇上前,將雲明浩和雲映夢兄妹兩請出了門外。

楚玥霄在看了場戲後,乍然聽到這話,不由冷哼了一聲,說道:「說吧,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人?別懷疑,你願意為了找回你王妃而做的事情,本王未必就做不出來。」

這是……威脅麼?

其實楚玥璃扣留著四王妃在府中,還真不能對她做什麼,最多就是給她些精神上的折磨,而且還不能折磨得太過分了,除非他想要跟楚玥霄鬧翻了臉。

那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想要讓他就這麼放了四王妃離開,又實在是不甘心,而且也不太可能。

當然,這些都是楚玥璃要考慮的事情,對雲映雪來說,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的躺在床上養傷養身子,身體的創傷和失血過多,並不是解了毒,恢復了內力之後就能馬上恢復健康,還必須得再好好的養上一段時日。

而轉眼間,八月十二就近在眼前了。

「你忍心讓我拖著這個傷痕纍纍的身子陪你行那大婚之禮嗎?」雲映雪吊著胳膊坐在榻上,眼巴巴的看旁邊笑得春風得意的楚玥璃,她顯然還沒有放棄心裡的某個執念。

而關於這個問題,七殿下直接就將其給無視了,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猶自說著:「嫁衣已送到,雪兒還是趕緊試穿一下,看是否合身。」

竟然還在想著逃跑的事情,你覺得本王會給你這個機會?

「可是我不怎麼高興跟楚玥辰和雲映月那兩個人同一天成親,而且還是在一起舉行婚禮,不管怎麼說,那好歹也算是本小姐的前未婚夫呢。」

「我也不高興。」七殿下摸摸下巴,尤其對「前未婚夫」這幾個字不爽,沉吟著說道,「那要不,我們去搞點破壞,讓他們兩天後成不了親?到時候自然就只有我們了。」

雲映雪抑鬱,親愛滴七殿下,您難道不能讓我們的婚期稍微延後那麼幾天嗎?

這時,有丫鬟聽到主子的吩咐後,小心的捧著一捧大紅描金走了進來,一下就吸引走了雲映雪的全部注意力。

她看著那鮮紅的嫁衣,挑挑眉,又抽了抽嘴角,帶著幾分遲疑的問道:「這嫁衣,看著怎麼這麼眼熟?」

「這不是雪兒你自己設計的嗎?」

抬頭看著楚玥璃的笑顏如花,雲映雪卻只看出了他的居心叵測,這嫁衣看著真的很眼熟,簡直就跟她多年前一時心血來潮,根據腦袋裡的記憶並結合這個時代的風格設計出來的一款嫁衣一模一樣!

可她明明記得她只是隨手畫了那麼一張畫而已,從沒讓人真的以此縫製出來過,而且其實那張畫在很久以前就丟失了,她也沒想過要再去重新畫一張之類的。

丫鬟伶俐的把嫁衣在架子上掛好,頓時就讓雲映雪看得更加清楚了,卻惹得她臉色越發忍不住的開始發黑,喃喃說道:「我記得那張設計圖在被我畫出來不久之後就丟失了,難道其實並非真的丟失,而是身邊出了個善於順手牽羊的?」

七殿下連眼珠子都沒有轉悠一下,滿臉無辜的說道:「雪兒你這可是冤枉我了,那圖紙,是我撿到的。」

「在哪裡撿到的?」

「霓裳閣的藏寶樓裡。」

「……」

「既然這嫁衣是雪兒自己設計出來,我想你定會喜歡,所以就讓人將其縫製了出來,一直在霓裳閣內藏了兩年了。」

「……兩年?」

無視雲映雪的滿臉黑線,楚玥璃猶自喜滋滋的說道:「是啊。雪兒,你在兩年前就已經想到要為自己設計嫁衣了,難道那個時候其實就已經……」

「啪!」

雲映雪頓時惱羞成怒,一巴掌過去打斷了七殿下的自以為是、洋洋得意,扯著嘴角說道:「你給我閉嘴!我都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先自己開始得瑟了。竟敢不經過本小姐的同意就動了本小姐的東西,你自己說,你想怎麼死?」

七殿下揉著被拍紅的腦門,左右看了看旁邊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看見模樣的下人們,抬頭望……屋頂,沉吟著說道:「我可以實話實說嗎?」

「說!」

「昨日在書上看到了『精盡人亡』這四個字,我覺得挺有感覺的。雪兒,要不我們試試?」

「……」

這魂淡,他可真是逆天了!

雲映雪眼前一黑,幾乎當場一頭栽到暈迷過去,而站在旁邊的兩個丫鬟和安邑安宇兩人,也在他們主子的這句淫蕩之極的話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他看的,那是什麼書啊?還挺有感覺的?

只可惜七殿下的臉皮一向不薄,面對這般情景也依然面不改色,伸手拿過放架子上的大紅嫁衣,親手在雲映雪的身上比劃了起來。

「肯定是不合身的好嗎?」雲映雪黑著臉抽著嘴角,沒好氣的說道,「你自己都說在霓裳閣內藏了兩年了,難道你覺得我這兩年來,都沒有一點長大的?」

兩年前她十五歲,好歹這也是人生中最長身子的時候好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身材沒有任何改變的。

卻沒想到楚玥璃聽到這話之後沒有半點反應,頭也不抬的說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讓人按你現在的尺寸,又重新縫製了一套。」

「……什麼時候的事?」他們被賜婚才過了幾天?以這個時代的工作效率,要做出這麼一套繁複精緻的嫁衣,沒有兩三個月是絕對不可能的。

楚玥璃這回抬起頭來了,笑得甚是風情萬種的看著她,還帶著那麼一點點邀寵的味道,笑盈盈說道:「就在楚玥辰與你退婚後的幾天,我在離開京城前吩咐下去的。」

「……」

他早就算計好了的,是吧?在幾個月以前……不對不對,應該是在兩年前,甚至更久,他就都已經把她給算計上了!

另外,楚玥辰跟她退婚,是不是也有他的那麼一點功勞在裡面?

雲映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莫名的輕笑一聲,然後竟乖乖的配合著他試起了這身嫁衣。

再有兩天,她和他就要成親了。

雖然要跟楚玥辰和雲映月同一天成親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地方舉行婚禮這一點,讓她稍微的有那麼一點不爽。

當然,如果婚期能再稍微延後一段時日,她會更滿意的。

楚玥璃看到她眼珠子溜溜的轉著,不禁莞爾,自然是知道她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他才不會傻乎乎的去點破呢。

期待多年,終於即將就要到手的王妃,說什麼也是不能因為那麼一點點的不小心,而讓她給飛了!

八月十二,乃黃道吉日。

皇家娶親,娶的是相府嫡小姐和帝師府的嫡小姐,分別為六皇子安王和七皇子肅王的王妃。

這是緊跟在皇上五十大壽之後的又一樁大喜事,臨邊各小國的使者在給皇上賀壽之後就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都停留在京城,等參加完這一場皇室婚禮之後,才會打道回府。

雲映雪在前一天就被外公帶往了帝師府,那個連他自己都已經足足十多年沒有踏入過一步的帝師府,去了之後才發現那裡竟意外的乾淨整潔並準備周全,連奴僕丫鬟都是恭順慇勤,數量繁多。

老爺子明顯有些抽抽,不過反正他也認定了不會在這裡久住,只這一晚之後,他肯定會馬上跟著外孫女一起住回去肅王府,也就眼不見為淨了。

八月十二當日,雲映雪尚還在睡夢中,就有一大群的嬤嬤宮女湧進了她房裡,半拉半扯的將她從床上拖了起來,就要開始沐浴淨身,梳妝打扮。

雲映雪有些發懵也有些惱怒,雖然不想承認,但她昨天晚上確實是很晚才睡著的,因為……好像有些激動,以至於有那麼點睡不著。

「王妃,讓奴婢們服侍您先沐浴吧。」嬤嬤笑得更花兒似的,對雲映雪說道。

雲映雪卻頓時渾身汗毛都齊刷刷的豎立了起來,就算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也還是忍不住的眉心直抽抽。

眼看著她們就要朝她伸過手來,她忙後退了兩步,說道:「不必服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豈料此話一出,無論嬤嬤還是宮女們,皆都是瞪大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還是那個嬤嬤急忙的說道:「這怎麼可以?就讓奴婢們服侍王妃吧。」

她可以直接惡言相向嗎?

雲映雪稍稍的糾結了那麼一下,好像在今天的這個日子,她因為這件事而對專門前來服侍她的人惡言相向是很不對的行為,可她更加不想被人盯著光溜溜的身子猛瞧不止,還要被無數只手摸遍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地方!

只是想想,她就渾身一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真想轉身落荒而跑啊。

她可以逃婚嗎?如果現在跑出去的話,能順利逃脫的概率有多少?主要是外公,他是會站在她這一邊呢,還是會幫楚玥璃那魂淡?

就在她為難的時候,從門外又進來了兩個人,一進來就見到這麼個陣仗,不由得一樂,忙走過來擋在了雲映雪的前面,將幾個紅光閃閃的紅包塞了過去,笑著說道:「有勞各位嬤嬤姐姐們了,只是我家小姐不習慣沐浴時有人在旁,還請幾位切莫見怪。就請讓我們代勞吧,幾位嬤嬤和姐姐們一路從宮裡出來辛苦了,也該先歇息一下,待會兒的梳妝,還要勞煩你們呢。」

幾個人都喜逐顏開的收起了紅包,還不忘對雲映雪說一番恭賀的話,至於她不喜歡被她們服侍著沐浴這件事,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雲映雪總算是鬆了口氣,然後被紫筠和白芍兩人拉著沐浴去了。

畢竟對她來說,紫筠和白芍兩人,總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而且她們也不會真的做出伺候她沐浴這種事情,最多就是在門口給她守個門之類的。

「雪兒,恭喜大婚。」白芍背靠著房門坐在門口,支愣著下巴說道。

門後沒有任何響動。

紫筠不由得輕笑一聲,瞥著白芍說道:「你這話應該去對我們的流玥公子說才對,我家小雪兒這可是被逼出嫁呢。」

「唔,那要不,我們助雪兒一臂之力,助她逃婚吧。」

話音一落,只聽「嘩啦」一聲,房內響起一陣拍水聲,同時雲映雪的聲音也幽幽傳了出來,「好啊。」

於是兩人當即閉嘴,林紫韻更是直接轉移話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盒子,將房門推開一條縫,然後將這個盒子扔了進去,說道:「小雪兒,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順便把你臉上的東西也給一起洗乾淨了吧。」

雲映雪輕嗤一聲,就知道這兩丫頭沒膽真幫她逃婚。

難道是她的威懾力不夠?

雲映雪不由瞇起眼睛,幽幽的綠光閃了閃,隨手接住從那門縫裡扔進來的小盒子,輕輕把玩著,撇嘴說道:「不就成個親嗎?有必要搞得這般鄭重?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大小姐,成親這種事情,可是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你別說得這樣無所謂好嗎?若是讓某人聽到了,可是會出事的。」

「紫筠,你是不是覺得寧得罪雲映雪,也不能得罪楚玥璃啊?」

紫筠頓時心中一涼,忙說道:「沒!絕對沒有的事!你可千萬別誤會,流玥那傢伙怎麼能跟你相比呢?」

話落,她馬上就耳尖的聽到了雲映雪哼哼兩聲,那聲音很是森森,不由淚流滿面,她真是作孽!

兩刻鐘後,雲映雪沐浴完畢,然後紫筠和白芍兩人才推門進入房間,幫她將那繁複的嫁衣穿上了身,一時間,只覺得絕世無雙、傾國傾城。

嫁衣如血般鮮艷潤紅,上面以金線描繡著精緻的龍鳳呈祥,衣擺點綴著搖曳璀璨的星星,那是一粒粒光芒四射的珍珠寶石,那樣的尊貴奢華,似乎將天地間所有的光芒全部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再看她,只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如畫黛眉暈暈染染美不勝收,那雙美眸映出了世間所有的光彩,那只鼻子筆挺如梁,那嘴唇粉潤晶瑩散發著無盡的誘惑美好,那肌膚如脂賽雪,那修長的脖子,那性感又可愛的鎖骨,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如同那劃過天際的一道曼妙弧線,引人遐想又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她就像是集這世間所有迷人光芒於一身的精靈,就連她身上那吸引了日月之光的嫁衣,也只能在她的美好下黯然失色。

儘管早就見過她的真面容,可此刻看到,無論白芍還是林紫韻,都忍不住的再一次看呆了,然後兩人突然跳起,將她給撲進了懷裡,磨蹭著。

紫筠說道:「啊啊啊,小雪兒你嫁給我算了吧!」

白芍卻說:「難怪說穿上嫁衣的女子,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雪兒你一穿上嫁衣,就連妖孽見了你都只能繞道啊!」

雲映雪眨著眼,滿臉無辜。所以說嘛,幹什麼要把臉上的東西洗掉呢?

當雲映雪出現在那群嬤嬤丫鬟們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她,呆了。然後先前的那位似乎是領頭的嬤嬤突然指著她,驚叫了起來:「你……你是何人?」

雲映雪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雖然臉上少了許多東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但也總不至於半點熟悉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吧。」

「你你你……你是……」

「雲映雪。」

突然有人身子一晃,就要往地上栽倒下去,滿臉都是暈乎乎的,還有人依然不相信,甚至是轉身跑出門外,然後很快的,帝師大人都被驚動,出現在了這裡。

「外公,您是不是也覺得我還是保持先前的那個樣子比較好?您瞧,現在都沒有人認識我了呢。」

老爺子一出現,她就笑瞇瞇的摸著自己的臉,又眨巴眨巴眼睛如此說道。

不過帝師大人就是帝師大人,絕不會出現跟凡人一樣的反應,看到她的時候連愣都沒有愣一下,反而瞇著眼睛笑得一臉滿意,摸著鬍子說道:「胡鬧!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別人都使勁兒的想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哪裡有故意往臉上抹東西讓自己變醜的道理?老夫的孫女,就該是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於是,剛才還不相信的人,都不得不相信眼前這位美得不像人的姑娘,真的是往日裡那位平庸得讓人看了一眼後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雲大小姐。

雲映雪也輕輕彎起了眼睛,然後突然朝老爺子跪了下去,說道:「外公,在出嫁前,有件事還請外公主持。」

這下,老爺子反而愣了下,他也算是一路看著她長大的,清楚的知道,就連面對神佛的時候,也從不曾見她下跪,這突然的,是怎麼了?

「什麼事?」

「請外公賜名,從此以後,我捨棄雲姓,入蒼家族譜!」

老爺子怔忪的看著她,突然眼睛也微微的潤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