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為人知的小初戀(1)

靜安寺附近的某條小馬路上,沿街有個小院子,推開木門,沿著石子路走進去,能看到一個小美甲店,是初見的。

再走進去,路盡頭的商務樓裡,某一層有個美甲培訓公司,也是初見的。

這兩個才是她真正的產業。

至於那個影視工作室,只是因為童菲事業受挫,在初見這裡哭了大半夜,初見才決定拿出自己畢業後的所有積蓄支持這個十幾年的死黨,投資她開影視工作室。

但初見始終認為,自己實在和娛樂圈沒什麼太大關系。

他們從澳門回來,在虹橋機場分道揚鑣,初見回了沿街的小美甲店。她翻了翻預約本,今天生意還不錯,不過現在都八點多了,只剩下最後兩個差不多快做完的客人了。

沒想到,剛計劃著約個人去吃宵夜,檢邊林卻來了電話,說要來這裡看看,也沒說是什麼事……

等掛了電話,初見剛反應過來,他是在上海落地的?她怎麼記得童菲說過檢邊林是要直接回北京的。因為工作室現在和檢邊林公司有合作,所以童菲應該很清楚他的行蹤……

難道行程有變?

一個半小時後,用帽簷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男人低調地從石子路走進來,推開門,給了她這個確切答案:

是的,他改變行程了。

門外帶來冷風,她把膝蓋上的毯子拉上去一些,指了指台子上的那張小卡片:「我幫你都充上了。這卡不是你的?是你經紀人的?」

他有些不太舒服地咳嗽了聲。

「你要是早說是別人的,我就不用了……」畢竟還是不好,和他經紀人又不熟。

檢邊林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初見把自己手邊上的那杯熱水給他,又咳嗽了兩聲,這次能聽出來他在重感冒。

「感冒了?」

她拿起杯子遞給他,在他伸手接的時候,突然就收回來:「不對,這是我杯子。等會兒,我給你找個沒人用的。」

檢邊林什麼都沒說。

初見在飛機上沒吃什麼,饑腸轆轆的,本來等他拿走會員卡就去宵夜。可看他一臉倦容又不敢開口催,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按著計算器,有一搭沒一搭算賬,順便餘光偷看他,祈禱能早些解放。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半杯熱水,拿過她的賬本,翻了幾頁:「你投資童菲的工作室了?」

「是啊,你不是知道了嗎?」

「投資了多少,五十萬?」

兩百萬,把小房子賣了。

初見默默地轉化為:「沒多少。」

前一陣賣自己小房子時候,她是和爸媽說自己要擴大美甲培訓事業,在廣州、北京分別開三家分店,才算是把這件事蓋過去。

檢邊林可是和自己爸媽最熟的人,不能說漏嘴。

他原地轉了圈,領導視察一樣,順便有些探究地看著那面擺了一百多個各種顏色的指甲油玻璃牆,若有所思。

她想不出他還能問什麼,第三次祈禱他可以走了的時候,他又雙手抄在自己上衣口袋裡,用一種在澳門街頭剛拍完警匪電影的造型姿勢,告訴她:「我剛才來的路上約了童菲宵夜,一起?」

「我賬還沒算完,」她話說到一半,看他嚴肅下來,拐了個彎,「不過也好,餓死了。」

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這件事說起來,她真是莫名其妙的冤枉,兩個人追溯到十幾年前,是小學同學。

檢邊林父母離婚,他和爸爸從廣州去了杭州,就在她家隔壁租了個房子,於是初見的母親大人,就沒事喜歡自告奮勇帶著兩個人出去玩。

一來二去,兩家交情變得頗深。

後來到初中,初見感情還沒開竅,就被全班、全年級同學默認為是他女朋友了。

再後來,她覺得自己根本沒這個意思。

某天放學後,她趁著他在樓道裡幫自己把自行車鎖在欄桿上的那一刻,鼓起勇氣對著他的背影坦白說……其實我真的不喜歡你。

當時他也就看了自己一分多鍾,然後拎起兩個人書包,上樓,也沒表示出任何異議。

原本故事順利發展,應該是關系變淡,然後畢業後再不聯繫。

但無奈兩家關系太好,到現在還經常結伴出游……兩個人就如此成了死黨。可這麼多年,她總有種自己當年是個負心漢,無情甩了他,略有小內疚的微妙情緒。

吃宵夜的地方是他經紀人謝斌定的,小店,熟客。

小包房,前後檢查完畢,不會被人拍到後,幾個人先後裝著沒事兒一樣地,鑽進了店裡。

初見以為童菲會跳腳,畢竟在澳門她工作太拼命了,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下了飛機臉都發灰了,發誓再也不接工作電話。

可現在,完全喜笑顏開啊,帶著個剛簽約的小鮮肉走進來,忙不迭招呼介紹,那位就是檢老師,謝老師。

然而,童菲和小鮮肉坐下,根本插不上話,因為初見正在一本正經給謝斌講解自己美甲事業的盈利模式。

「你不知道,你肯定猜不到,這個行業的主要營銷平台在微博,」她用夾子,在鐵板上翻著自己想吃的麻辣雞胗,「那些開美甲小店的店主只要在微博上搜索,就會來找我看貨,訂貨,下單,每個月固定有五六個上門,單子平均五萬以上,我就穩賺不賠。」

謝斌表示欽佩:「也算是有自己的事業,女強人,女強人。」

檢邊林喝了口梅酒,放下小小的玻璃杯。

杯子裡的冰塊輕輕碰撞,有輕微聲響。

他的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看著她如何拿著不銹鋼的小夾子,興致勃勃地、不厭其煩地一個個翻著小小的燒烤食物。

她烤得專心致志,他看得一本正經。

他其實要求不多,每次經過上海時,能見見她,看她想拒絕自己又覺得內疚的小表情,強迫她陪自己吃吃飯,說說話。就夠了。

初見還想繼續生意經,被童菲在桌下踩住,馬上識趣住口,指向那個小鮮肉:「這位,這位林深同學就是菲菲新簽的藝人。」

檢邊林食指在酒杯邊沿滑了半圈。

沒什麼多餘的話,一個字也沒有,就是順著她的手指,象征性去看了那個大男孩一眼。

然後,繼續看她。

謝斌倒是笑了:「我是不是見過你,以前?你不算純新人?」

林深內斂笑著:「是見過,在澳門。」

「啊,對,我想起來了。」

「這次我去澳門,就是為了說服他和我簽約。」童菲補充。

林深過去曾被制片人簽下來,卻因為制片人越混越差,一直沒什麼戲上。後來解約回到家去賣豬肉脯,倒是開始過得不錯。童菲偶然拿到他的資料,千辛萬苦去了好幾次澳門,屢次登門勸說,甚至約了對方父母,才算是把他簽下來,帶去北京重點培養。

謝斌清了清喉嚨:「這麼說吧,我想和你們工作室合作。」

童菲打了個磕巴:「合作?」

完全意料之外。

連開出來的條件都非常誘人。

「我們公司買了幾個大IP的版權,要捧新人,」謝斌說,「我想要請你們工作室的編劇寫劇本,檢邊林就是主演,除了帶我們公司的新人,你們可以挑一個戲份多的男三,給這位林深。」

童菲咳嗽了聲,臉都激動紅了,檢邊林最近都不接電視劇了,一心電影。如果肯接,那一定是超級大制作,特別容易捧人。能跟著檢邊林演戲,最差也有大眾臉熟度!

這頓宵夜真是吃得皆大歡喜。

飯後,大家鳥散狀,檢邊林自然就開車獨自把她送回了家。

初見為了發展事業,獨自在上海租了房子,爸媽時常從杭州來小住,替她改善改善生活。於是,檢邊林理所當然拜托初見媽媽給自己也租了房子,算是個落腳地,房子就在她對門……

於是避無可避,初見和他一起回了家,開門時母親看到檢邊林,立刻將他拉進去小坐。

初見累得不行,鑽回自己房間去了。

他在餐廳坐著休息,被初見媽媽發現生病後,硬是塞了點感冒藥讓他吃下去,又是熱水,又是噓寒問暖,倒像是見著了親生兒子。

「累嗎?生病了還要演戲?」初見媽媽在他對面坐下來。

檢邊林摘了帽子,頭髮軟軟地、凌亂地貼在額頭上,他的視線裡,是初見臥室緊閉的門:「阿姨,沒關系。」

初見媽媽歎口氣:「還說沒事,看看,都累瘦了。」

「他們做藝人的瘦是為了上鏡好看,」初見趿拉著棉拖鞋,舉著手機從客廳經過,去廚房找果汁喝,「他要是胖了,減肥更痛苦。」

她說著,打開了冰箱。

「檢邊林在你們家?」童菲還在今晚大事談成的興奮中,聽她這麼說立刻感慨了,「哎,我特別想問你一個問題,作為掏心掏肺有今生沒來世的死黨,你能不能悄悄告訴我?」

「什麼?」她發現大冰箱裡的飲料沒了,走出去。

拍了拍檢邊林坐著的椅子,示意他往前點。

檢邊林看了她一眼,向前拉動椅子,她蹲下,打開小冰櫃。

電話那頭清了清喉嚨,又咳嗽了兩聲,非常曖昧地壓低了聲音:「你和他以前……那啥過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