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楚承宇才接受了自己重生為一隻貓的事實……他覺得自己已經非常鎮定了,鎮定的發出喵叫聲,鎮定的用四條腿走路——天知道他剛開始適應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仰著頭挺胸,走路的時候四條腿都不知道先要邁哪一個。
啊,現在他也不叫楚承宇,那個別人眼中的精英男已經車禍死掉了,當天的新聞他有聽到,反正他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賠償金大概會按他每一年都立的遺囑裡面說的,捐給當地的孤兒院。
他的名字,是他現在的主人給起的,於寒冷的冬日雪地花壇邊的破紙盒子裡撿到的——冬冬。
冬冬知道自己變成一隻貓之後很快看到了自己的新形象,他的主人將只有巴掌大的瘦小貓咪捧在手心裡,和他一起站到鏡子前。
「冬冬的皮毛是勇敢堅毅的黑色哦。」海若撫摸著冬冬同樣深色的鼻尖,「是可愛的,漂亮的小公貓呢。」
所以說,他該慶幸這一趟下來改變的只有物種,不包括性別對不?
在主人出門上班之後,楚承宇——應該叫冬冬了,邁著不甚利索的步子挪到了大大的落地鏡前面,仔仔細細端詳自己現在的這張臉。
然後發現,實在是沒什麼好端詳的。
烏漆墨黑的一張臉,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只有眼睛是金燦燦的琥珀色,在光亮的白天,兩顆詭異的豎瞳通過鏡子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饒是屋子裡暖氣開的足足的,冬冬還是反射性的打了個寒顫。
這下壞了,身為一隻貓配備的是這種外在條件還能怎麼賣萌,難道要專注高冷路線不動搖?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這一個星期下來他已經能很快的適應這個家裡的環境,以及萬分慶幸自己跟了這樣的一個主人了。
父母離婚了之後自己也孤零零的長大成人了,除了學習工作儘量避免和外界的交流,沒有所謂朋友,工作上的同事約著一起參加社交活動也是,去了之後不知道要說什麼,也沒有興趣附和他人,久而久之他又繼續被孤立在小群體之外。
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完成大CASE之後請一個一週的假期,獨自去登山。
從來也不關注所謂毛茸茸的寵物的事,當然,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得這種地步。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是從嘴碎的大媽那裡聽過一耳朵,所謂黑貓不詳,黑貓招禍什麼的。
似乎,他這樣的不是很討人喜歡?冬冬舉起前爪順順不太長的鬍鬚,反射性的想要舔一舔……怎…怎麼可能輸給本能啊,楚承宇,你是個人類來著,好吧,曾經是個人類,舔爪子也太不乾淨了,要自控啊。
可是,爪子好癢怎麼破。
於是,這天下午,上完課回家的海若發現,家裡的新成員處於一種好像糾結萬分的狀態,這個狀態在前幾天看到冬冬上廁所的時候也有過。
上完廁所後立即跑到牆角那裡,死活不願意看她。
想多了吧,海若暖暖一笑。
一隻貓怎麼會有糾結的想法,「今天的晚飯很遺憾,還是貓奶粉哦。」海若看著瞬間又蔫下去的冬冬伸手將他撈起來,摸著脖頸安慰道,「冬冬還小嘛,只能喝奶奶哦。你又不願意喝王大夫他家那隻貓媽媽的奶水,只能我餵你了。」
冬冬聽著海若的話,回憶起了不堪回首的沉痛往事(只過了還不到一週而已吧喂)。
海若是個溫柔的女人,也是個有責任心的主人,在決定養他的第一時間,就帶他到了兩條街以外的寵物診所打針,同時詢問飼養事宜。
「是隻純色的黑貓啊。」人到中年的王大夫有點發福,看上去就很善良,輕手輕腳的幫一隻金毛骨折的前肢打好石膏,看著被捧在海若懷裡的冬冬。「也不是名貴品種,真沒有多少人願意養的,海小姐真是心善。」
「我平時也不走那條路的,」海若點著他的鼻尖,比起人類靈敏過頭的嗅覺讓他捕捉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一絲苦香氣,「碰到了就算是有緣了,家裡也正好缺一隻小寵物,而且黑貓在我們國家古代有闢邪的說法,看著也挺帥的呢。」
「嗯,這個小貓看起來還沒半個月大吧,疫苗先不打,我看看,沒什麼感染情況,來來,我給抽點血,做個化驗。」
…………
作為楚承宇的時候,他一直是不害怕打針的。而成為了一隻小奶貓以後,絕佳的視力和與原來反差甚大的體型讓他覺得,臥槽,針頭這麼粗真的好恐怖。
於是,在抽血的時候他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叫起來,後來還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抽血化驗,他忍了,喝奶粉,他也認份,誰讓他現在的貓皮囊也就半個月大,可讓他去跟一堆奶貓趴在一隻母貓身下爭吃的。
主人你一定在哄我。
好吧,死活爭取到了吃飯的「自主權」,這些日子都是海若主人把奶粉吸在滴管裡餵給他的——滴管都是從她學化學的學生那裡要的。
在一個地方生活的第一步就是觀察環境,冬冬在來的第三天裡就摸清楚了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很能幹?
海若是個溫柔的人,也是個生活及其規律的大學講師,教授古代文學,聽起來蠻高大上的,其實主要是給文學院的學生講古文翻譯和詩詞美學,平時也有其他學院的選修課——此結論來自主人的日曆備註以及課表。
她所在的S大是全國有名的綜合大學之一,離他還是楚承宇的時候工作的地點卻是差了一段距離,之所以知道她所在的大學是因為——他也是S大畢業生,雖然基本上不逛校園,但大學旁邊有很多教師住的公寓樓他還是認得的。
算起來,海若主人比他(生前)還小兩歲,二十九的女孩子還沒有嫁人,到底有沒有男友,這可關係到他的貓生質量啊。
在海若主人家的日子過得很不錯,過了兩三個月後去打了疫苗,冬冬蔫了半天拒絕主人討好之後立馬又被飯香吸引了。
海若的手藝真的相當的不賴啊,給他做的貓飯從來不是敷衍的剩飯或者大眾的貓糧,而是精心烹飪的飯啊,甩了其他貓不知道幾個檔次。雖然沒有鹽,但還是挺好吃的。
日常生活過的一直很愉快,冬冬作為一隻貼心可愛的小貓一天一天更受主人的喜愛,也一天一天的更依賴海若了。
這可不行,仰躺在窗前暖和和的陽光下,冬冬摸著自己吃飽喝足的肚子嚴肅的想。楚承宇啊楚承宇,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不事生產也就罷了,怎麼能連鍛鍊都不想動了呢,吃了飯就躺著,這不是生生等著長膘麼。以前還都每週去一趟健身房的呢,你看看你現在這樣,能看嗎?
事實上冬冬被養的通體毛光油亮,健健康康的,每天吃吃喝喝再和主人一起看看電視聊聊天(?),他覺得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過過這樣安逸自在的日子了。而由於腦容量減少的緣故,很多過往的晦暗不堪的記憶也消逝在作為一隻貓的慵懶生活裡,他都快要忘記掉自己父母的模樣了,雖說之前見得也很少。
「冬冬。」今天他的主人穿的是淡粉色的家居棉T,很稱她白皙的臉色。「今天我們要完成一項任務哦,要洗一次澡嘍。」果然她穿什麼都很好看,又溫柔,長得又漂亮,還有一手好廚藝,還會給他洗澡。
神馬,洗澡?!
情況慘烈就不一一贅述,連被摸了那裡的羞澀都顧不得,冬冬對洗澡的生理性厭惡屬於貓咪本能,雖然強迫自己不能逃跑,但還是反射性的發出哀嚎。
他媽的好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