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生病(二)

前世楓哥兒被拐走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之後的歲月裡,她曾無數次的後悔自責。只要想到楓哥兒在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挨餓受苦,她就心如刀割。

幸好,昨晚只是虛驚一場。

只要楓哥兒安然無恙,她受些驚嚇又有什麼要緊。

楓哥兒等了半天,胳膊都舉得酸了,卻沒有縮回手,依舊眼巴巴的看著慕念春:「姐姐,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亂跑了。你把藥喝了吧!」

慕念春眼眶有些濕潤,終於張口把藥喝下了。

楓哥兒眼睛一亮,喜滋滋的又舀起一勺藥汁送了過來。慕念春又張口喝下。

藥汁有些涼了,愈發苦澀難喝。慕念春輕蹙著眉頭,卻依然將一整碗藥汁都喝的乾乾淨淨。

石竹笑著捧來蜜餞:「小姐,這藥汁肯定很苦,吃些蜜餞,口中會甜一些。」

慕念春嗯了一聲,沒等伸手,楓哥兒早已慇勤的拈起一個蜜餞送了過來:「姐姐,我來餵你吃蜜餞。」

慕念春唇角微微翹起,眼裡也有了一絲笑意。

張氏見姐弟兩個重歸於好,心裡自是歡喜,笑著說道:「楓哥兒,你姐姐剛喝了藥,需要安心靜養。你就別在這兒鬧她了。」

楓哥兒乖乖的應了一聲。

張氏叮囑慕念春好好休息,便領著楓哥兒出去了。

慕念春只覺得一陣倦意上湧,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

不知過了多久,慕念春才悠悠醒轉。映入眼簾的,是石竹關切的俏臉和一碗熱騰騰的藥汁:「小姐,你可總算醒了。這碗藥已經熱了三次了。奴婢餵你喝藥吧!」

慕念春一聽喝藥就覺得頭痛:「你先把藥放著,等會兒我再喝。」

石竹語氣溫柔卻又堅持:「藥一涼就更苦了。還是現在就喝的好。」說著,扶著慕念春坐直身子掖好被子。然後餵慕念春喝藥。

慕念春苦著臉歎著氣,一臉的不情願。看起來既彆扭又可愛。

石竹暗暗好笑。小姐平日總是超乎年齡的冷靜聰慧。此刻這副稚氣的模樣實在難得一見。

喝完藥又吃了幾個蜜餞,慕念春精神好了不少:「石竹,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石竹答道:「現在已經是申時正了。」

這一睡,竟然睡了大半天。

「小姐,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奴婢特地熬了一些米粥。」嬌俏的小桃笑吟吟的端著熱粥進來了:「米粥味道清淡又易消化,生病的時候喝米粥最好不過了。」

聞到米粥的香氣,慕念春頓覺肚中空空飢腸轆轆。吃了滿滿一碗熱粥,全身總算有了些力氣。

「爹和表哥都回來了吧!」慕念春隨口問了一句。

石竹笑著應道:「還沒有呢!太太之前打發白蘭來過兩次。奴婢特地問了白蘭。聽說老爺和韓將軍一見如故,在韓府留了午飯,還喝了不少的酒。」

......慕念春的笑容微微一頓。

慕正善和韓越一見如故?這怎麼可能!

慕正善性情方正,身上頗有幾分文臣的清高自傲。平日來往的多是翰林院裡的同僚,和武將們很少有來往。而韓越......就更談不上什麼溫和可親了。

此時的韓越還沒有流露出性情中暴戾殘忍的一面,卻也是一臉生人勿近的冰冷。那天晚上他絕不是成心要救楓哥兒,只是因為牛車撞到了他的馬車,他才會命侍衛動手。

慕正善今日帶著禮物去韓府親自面謝,也是理所應該的。可韓越,怎麼會有耐心應付一個品級不高的普通文官?

「小姐。你在想什麼,怎麼一直都不說話?」石竹見慕念春面色沉凝,心裡暗暗詫異。

慕念春回過神來。隨口敷衍道:「沒什麼,爹酒量不好,表哥身上有傷不宜喝酒,我是在擔心他們兩個。」頓了頓又吩咐道:「你現在就去蘭香院一趟,告訴娘一聲我醒了。還有,若是爹和表哥回府了,立刻讓人給我送個信。」

石竹應了一聲,退下了。

......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石竹才從蘭香院回來。同來的。還有張氏和楓哥兒。

張氏打量慕念春一眼,見她面色紅潤了一些。很是歡喜:「你的臉色好看多了。看來再休息兩日就能好了。」頓了頓又笑道:「你爹和子喬今日去韓府,到現在還沒回來。看來。會被留在韓府吃了晚飯再回來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底卻毫無笑意。

張氏渾然不察,兀自興致勃勃的問道:「聽聞這位韓將軍身手厲害,領兵有方,是趙王最得力的麾下大將。甚至有人稱他是大秦朝第一猛將。也不知道他生的是何等模樣,性情脾氣又是如何......」

慕念春心不在焉的聽著,並未吭聲。

「......看來你爹和這位韓將軍還算投緣,不然,也不會在韓府待了這麼久。」張氏絮叨了一通,意猶未盡的笑道:「說不定我們慕家以後和韓府也能多些來往......」

「萬萬不可!」慕念春面色一變,脫口而出道。

張氏沒料到慕念春反應這麼激烈,不由得怔了一怔:「我隨口說笑罷了,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慕念春定定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韓將軍畢竟是趙王麾下。趙王和太子一向不算和睦,我們慕家和韓府不宜有太多來往。」

這個理由倒也不算牽強。

趙王在幾個皇子裡年齡最長,擅長領兵,曾立下過不少戰功。藩地趙州兵強馬壯,十分富饒。趙王世子周珣文武雙全,極得皇上歡心。趙王父子,也是皇后太子最為忌憚的人物。隱隱和太子一派呈對立之勢。

慕家的兩個女兒,一個即將嫁入太子府,一個將會是齊王妃。慕家在眾人眼中很自然的成了太子一黨。若是和韓府走動頻繁,只怕會惹來太子的猜忌和不快。

被慕念春這麼一說,張氏也變了臉色,說道:「等你爹今晚回來,我一定提醒他多留心。」

慕念春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

張氏又說起了慕元春:「......她昨晚摔了一跤,磕破了額頭。流了不少血,一直昏迷還沒醒。傷口正好在額角,大夫說,就算是傷養好了,可能也會留下淡淡的疤痕。」

說起這些,張氏一臉的快意。

女兒家的顏容何等嬌貴。慕元春最大的依仗便是美麗無雙的容貌,若是破了相,看她還拿什麼去迷惑太孫。

慕念春眸光微閃,淡淡一笑:「她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慕元春心腸歹毒設局陷害她,卻聰明反被聰明誤,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羅鈺對慕元春徹底寒了心,慕正善也對她徹底失望了。至於慕長楓,知道了真相之後,對這個妹妹,只怕也憐惜不起來了吧......

......

賞梅苑裡。

慕元春安靜的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額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慕長栩進了屋子,目光掠過床上的慕元春,心裡湧起一陣複雜的難以形容的情緒。心疼有之,憐惜有之,可更多的卻是失望和憤怒。

昔日那個聰慧溫婉溫柔的妹妹,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利用表哥對她的情意,設局陷害慕念春,還被眾人當場揭穿,逮了個正著......

摔跤受傷,也怪不得別人,只能算咎由自取。

一個面容陌生的丫鬟戰戰兢兢的走上前來:「奴婢彩蓮,見過大少爺。」

慕長栩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我怎麼從沒見過你?杜鵑人呢?」

彩蓮生的相貌普通,口齒也不算十分伶俐,見慕長栩板起臉孔,緊張的話都說的不甚利索了:「聽說杜鵑做了錯事,被太太打發牙婆子領出了府。具體怎麼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原本在針線房裡做事,今天才被太太派到大小姐身邊伺候......」

慕長栩默然不語。

杜鵑是慕元春的「幫兇」,張氏發落杜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這麼一來,慕元春身邊就再也沒有可信任可用的人手了。這個彩蓮,憨厚老實膽小,絕不敢私下幫著慕元春跑腿做事......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慕元春也該好好的反省一番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慕元春,緩緩睜開了眼睛。

全身酸痛不已,額上一陣陣痛楚。昨天發生的一幕幕,頓時浮現在眼前。慕元春眼眸含淚,低低的喊了聲「大哥」。

慕長栩沒有出言責備,簡短的說道:「你安心休養,別胡思亂想。」

這怎麼可能!

她心裡充滿了怨恨和不甘,還有對慕念春的恨意。恨不得立刻讓慕念春嘗到自己所受的痛苦......

慕元春深呼吸口氣,擠出一個楚楚可憐的慘然笑容:「大哥,我什麼都聽你的。」

慕長栩原本神色還算平靜,聽到這麼一句,卻有些按捺不住了,沉聲道:「你若是真肯聽我的,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慕元春全身一顫,頓時淚如雨下。

慕長栩見她這般模樣,也不忍再多說了,默默的將頭扭到了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