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齊王挑了挑眉,熟悉的表情又回來了:「你不需要一再強調這個事實。我若是真的介意,也不會非娶你不可了。再說了,你和他之間的恩怨牽扯都是上輩子的事情。這輩子先遇到你的人是我,會娶你為妻的人也是我。退婚這兩個字,以後不用再提。」
表情懶散不正經,語氣也是漫不經心的。可話語中透露出的意思卻再認真不過。
慕念春和他對視,許久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齊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你不用再想著試探我。我上輩子在女色上並不自持,身邊從不缺美人伺候。這輩子我既是認定了你,自是早就考慮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退縮。」
哪怕是韓越出人意料的出現,哪怕是她的心裡還有韓越的影子,他也絕不可能放手!
慕念春默默的品味著這番話裡的意味,心中湧起微妙又複雜的滋味。
眼前這個深沉強勢又果決的男子,才是真正的齊王。被這樣一個男子盯上了,也不知道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
「其實,這些日子我也做過幾次噩夢。」齊王句句出人意料。
慕念春忍不住張口問道:「你做了什麼噩夢?」該不是也夢到韓越了吧!
齊王收斂了笑意,聲音低沉:「我夢到前世那一年,父皇因為急病歸了天。我很傷心很難過,跪在父皇的靈位前。然後,就聽到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原來是五哥被刺客的匕首刺傷。那把匕首上有劇毒,只幾個呼吸,五哥就沒了呼吸。所有人都慌了手腳,對外卻不敢聲張。胡亂編了個理由將五哥下葬。後來,周琰繼位,趙王他們幾個造了反。我這個閒散的王爺也被捲入其中。被趙王派出的刺客一箭射中了胳膊。我假裝重傷在府中靜養。再後來,就聽到趙王等人攻進皇城的消息。韓越殺了周琰。又殺了趙王周珣,之後屠殺宮中的妃嬪。母妃也慘死其中。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倉惶的逃出京城......」
聲音中還算平靜,卻透出幾分黯然。
前世的一切,不止是慕念春的噩夢,更是他的噩夢。
至親的人一一慘死,他卻只能倉惶逃命,被人不停的追殺。死亡的陰影時刻籠罩心頭.....
慕念春一陣惻然,下意識的反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慰道:「這些都已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了,後來你不是又領兵攻進了皇宮嗎?也算是為你的親人都報仇了。」
齊王無聲的扯了扯唇角:「說起這個,我心中更是遺憾。我本想親手殺了韓越報仇,卻沒想到,竟被你搶先了一步。」
那一幕,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跡。在之後的歲月裡,從未有一刻忘懷。或許就是那一眼,讓他徹底的淪陷。別的女子再也無法入他的眼。
原本沉重陰暗的往事。被齊王用這麼懶散的語氣提起,陡然間變的輕鬆了許多。
慕念春很配合的歎道:「早知道你會因此惦記上我,當時我真不該逞強。應該把這個機會讓給你才是。這輩子你也不會纏著我不放了。」
齊王笑了笑,又低頭在她的額頭親了親:「你這輩子注定是我的人了,安心的等著嫁給我,別的什麼也不用多想。」
語氣霸道又親暱。
慕念春陰鬱了一整天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許多。口中卻故意唱反調:「我怎麼可能不多想。韓越忽然提前出現在京城,之後還送了韓勵到我們慕家家學來借讀。你可別說這些事你不知道。」
「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齊王坦然承認:「上元節過後,我就暗中命人盯著韓越的一舉一動,還加派了人手守在慕家周圍。不管他有什麼異動。都逃不過我的耳目。」
慕念春不假思索的反問道:「既是如此,你為什麼不趁著他離開京城的時候派人刺殺他?他身邊的侍衛帶的不多。這可是殺他的最好機會。」
只要韓越一死,就不會發生前世的慘劇。
這麼好的機會。齊王竟放過了。這實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齊王眸光一閃,也沒隱瞞什麼,淡淡的說道:「我原本確實有這個打算。不過,仔細權衡過後,我並未動手。趙王對韓越信任有加,如果韓越遇刺身亡,趙王肯定會勃然大怒。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尚未可知。倒不如忍耐幾個月,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將他們一網打盡。」
已知的危險,總比未知的危險更好防備。
慕念春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齊王思慮的更周全:「你這麼想也有道理。接下來所剩時日不多了,你可得盡早做好部署。」
「放心,我早有防備。」齊王眼中閃過精光,卻並未說起詳情。
慕念春對陰謀算計也不感興趣,並未追問。
前世齊王才是最終的勝利者,現在攜著前世的記憶重生,要對付韓越自然更不是什麼難事。她無需為他憂心。
齊王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剛才你做了什麼樣的噩夢?」
齊王剛才袒露心聲,輪到她了,也不好再隱瞞不說。
慕念春略一猶豫說道:「這些日子,我總是夢到以前在景陽宮的情景。夢到韓越到景陽宮來......還有,夢到他臨死前的樣子。」
齊王神色不變,安靜的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打開了話匣子之後,接下來的話好像也容易出口了:「他是中毒身亡的。面孔扭曲泛青,口中溢出黑色的血,震驚又狂怒的盯著我,說做鬼也不放過我......」
說到後來,聲音有些乾澀。
齊王心中一陣憐惜,溫柔又堅決的低聲說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慕念春定了定神,不無自嘲的扯了扯唇角:「今晚你真是嚇到我了。我正夢到他的刀戳進我的胸口。結果,就被你緊緊握住了手。一睜開眼,看到一張模糊不清的臉,簡直就是噩夢活生生的上演。」
齊王沒有笑,反而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不過是噩夢,不用害怕。」
說起來輕鬆,做到卻難之又難。
韓越的意外出現,勾起了她所有深藏在心底不願意想起的回憶。這些日子噩夢頻頻,幾乎沒睡過安穩覺。白天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免得身邊的人起疑心。
慕念春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吭聲。半晌才說道:「我總覺得韓越有些不對勁。他素來心腸冷硬無情,怎麼肯和一個普通文官結交。可他偏偏到了慕家來做客,還特意送了韓勵來借讀。」
原來,她也察覺到了異樣。
齊王接過話茬:「不止這些。他還暗中留了些人手在京城,韓勵身邊的兩個長隨,都是他的人。」
慕念春半點都不驚訝。韓越特意送韓勵到慕家來讀書,絕不可能沒有目的。安插人手在韓勵身邊,日日進出慕家,分明是想藉機監視慕家。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也和你我一樣。」慕念春眉頭微蹙,緩緩說道:「可這樣又實在說不通。我親手下毒害死了他,如果他也重生了,只怕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怎麼可能就這麼輕飄飄的放過我?」
這也是慕念春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齊王眸光微閃,凝視著慕念春:「或許,他雖然恨極了你,卻又狠不下心動手對付你。」
「這怎麼可能。」慕念春想也不想的應道:「他的殘忍嗜殺,你比誰都清楚。坐了十年龍椅,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一道口諭一道聖旨,就滅人九族。後宮嬪妃更是命薄如紙。一個行步差錯,甚至說錯一句話,都會惹來殺身之禍。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放過殺他的仇人!」
齊王扯了扯唇角,並未反駁慕念春的話。
韓越確實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可這樣的男人一旦動了真情,卻比普通的男子更癡狂。
慕念春身在其中,大概並未覺得韓越待她如何。可從眼線收集的線報中,足可以看出韓越對她是何等的寵愛。宮裡其餘嬪妃加起來侍寢的次數,都不及她一個人。她也是唯一一個可以進福寧殿送宵夜的妃子。到後來,多疑又暴戾的韓越甚至沒讓人用銀針試毒,便吃下她親手做的宵夜......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能體會到韓越對她的心意。韓越縱然是死在她的手裡對她恨之入骨,重生之後也狠不下心殺她吧!
當然了,這些都只是猜想。也有可能韓越什麼都不知情,只是出於天生的多疑和謹慎,多布一步棋而已。
兩人各懷心思,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又不約而同的張口道:「這麼晚了,你(我)也該走了。」
這樣一個小小的巧合,令齊王心情大好,迅速的俯身,重重的親了她的嘴唇一下。然後,在慕念春緋紅的俏臉和氣憤的眼神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