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春暖花開,風和日麗,是個好日子。也是慕長栩成親的大喜日子。
這一天,慕家熱鬧非凡。
慕家的親朋好友俱都來了,慕正善慕正德的同僚也來了不少,還有不少原本沒有來往的勳貴世家也都有女眷來賀喜。
慕家長女慕元春即將嫁入太子府,幼女慕念春更是得了皇后娘娘和皇上的青睞,將會是齊王妃。因為這兩門親事,慕家聲勢大漲。趁著慕家長孫成親,不少素無往來的世家紛紛登了門。
前來賀喜的客人之多,大大出乎了慕家眾人意料之外。張氏和吳氏負責招呼女眷,慕正善兄弟兩人忙著招呼男客,小輩也都派上了用場。就連張子喬也不得偷閒。
慕念春一直隨著張氏招呼女眷,不停地微笑點頭招呼寒暄。半天過來,臉頰都快笑的酸了。心裡暗暗嘀咕不已。
今天明明是慕長栩成親的日子。這些女眷都盯著她看做什麼?
慕婉春也留意到了,既羨慕又有些酸溜溜的低聲說道:「你如今可是京城最出風頭的人物了。大家不看你看誰。」
大秦朝只有五個皇子,其餘四個都早已成年。齊王是皇上幼子,和一眾皇孫的年齡相差無幾,又最得皇上歡心。他的親事自然備受矚目。眾人對慕念春這個准齊王妃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其中不乏主動寒暄套近乎的,都得一一應對。也怪不得慕念春疲於應付了。
慕念春心裡暗暗苦笑,面上卻不便流露出來,依舊笑的鎮定自若。
張氏今日卻是容光煥發春風滿面。對她來說,最樂見的莫過於此了。女兒有了好歸宿,她這個做娘的自是歡喜。臉上也有光彩。
羅家的眾女眷也都來了。
王氏目光略略一掃,沒見慕元春的身影,忍不住低聲對李氏說道:「奇怪了。這樣的大喜日子,怎麼不見元春的人影?」
今日可是慕長栩成親的好日子。慕元春這個嫡親的妹妹豈有不出來見人的道理。
李氏不冷不熱的應道:「或許是元春身子不適。不宜出來見人。你若是實在擔心,不如親自去問問。」
王氏碰了個軟釘子,訕訕一笑,便閉了嘴。外甥女再親,也遠不及羅鈺來的親。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就開罪了李氏。
不過,她們雖未主動問起,張氏卻主動笑著解釋:「元春上元節那一日不小心摔了一跤,額上留了傷痕。這些日子一直在院子裡靜養。不便出來見人。你們若是惦記,不妨去賞梅苑探望。」
話都這麼說了,李氏自是不好說不去,便笑著應下了。
張氏喊來白蘭,含笑吩咐:「白蘭,你領著幾位太太去賞梅苑去。」邊說邊沖白蘭使了個眼色。白蘭頓時心領神會,利落的領著李氏一行人走了。
張氏看著李氏等人的背影,唇角揚了起來。
就讓李氏她們看看慕元春此時悲慘的模樣好了......
慕念春對張氏那點心思瞭然於心,並未出言阻止。慕元春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就算羅家女眷們問起緣由。只怕慕元春也無顏說出真相。
......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賞梅苑。白蘭先喊守門的婆子來開了鎖。
王氏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大白天的,院門上鎖是怎麼回事?
再進去一看,就更不對勁了。整個賞梅苑都靜悄悄的。甚至沒有丫鬟走動,和外面的喧鬧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院子裡雖也掃的乾乾淨淨的,卻透著幾分淒清和頹敗。
這哪裡是靜養,分明是被軟禁......
王氏和李氏還能忍得住,羅琦等小輩們卻是忍不住了。
「母親,表姐根本不是靜養,是被軟禁在院子裡。」羅琦憤憤的張口道。
「今日是表哥成親的大喜日子,怎麼著也該讓表姐出來見人吧!竟還把表姐關在院子裡,還故意讓我們過來親眼看看。真是太過分了!」
「就是,我們現在就去找姑父。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憑什麼這麼欺負表姐......」
幾位羅家的小姐俱是義憤填膺。李氏和王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心中一沉。以慕正善的性子,絕不會無的放矢做出這般失禮的事情來。
莫非。慕元春又惹了什麼事?
再聯想到張氏剛才意味深長的那句「上元節摔了一跤」,兩人心中各自有了猜疑。
「好了,你們幾個先別鬧騰。」李氏沉聲道:「等見了元春,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說。」
白蘭在前領路,很快到了慕元春的閨房前。這裡赫然也上著鎖。往日伺候慕元春的丫鬟俱都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個相貌普通略有些木訥的丫鬟守在門邊。
那丫鬟見來了這麼多人,忙走上前來行禮:「奴婢彩蓮,見過兩位太太,見過幾位小姐。」雖然不清楚這些女眷的身份,不過,在這個時候特地來探望慕元春的,十有八九是羅家的人。
果然,就聽白蘭笑著說道:「彩蓮,這位是羅家的大太太二太太,還有幾位表小姐。她們特地來探望大小姐。你開門吧!」
彩蓮應了一聲,取出鑰匙開了鎖,然後推開門。
門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大概是許久不見陽光的緣故,那張俏臉有些異樣的蒼白和憔悴。額上果然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額前密密的劉海也沒能遮住這道疤痕。
這個少女依然是美麗的,卻沒有了往日的靈動和優雅,顯得乾澀而蒼白。
「大舅母,二舅母。」慕元春乍然見到這麼多人,也是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上前來行禮。
李氏因為羅鈺,對慕元春早已沒了往日的憐惜,淡淡的說道:「不必多禮。」
王氏到底沒有切齒之痛,對慕元春此時的可憐模樣更多了幾分疼惜,忙拉起慕元春的手問道:「元春,你額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還有,今日是長栩成親的大喜日子。你怎麼會被關在屋子裡?」
羅琦拉起慕元春另一隻手,紅著眼眶說道:「表姐,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不用怕,現在就都說出來。母親和二嬸娘都在,一定會為你撐腰的。」
看著眾人關切的臉孔,慕元春的頭腦卻一片紛亂。
被關在院子裡這麼久,連大哥成親都不能出去見人,她心裡當然十分委屈。可對著羅家人,她有什麼顏面提起上元節當日發生的事?
......
等了片刻,依然沒等來慕元春的回應。王氏心裡暗暗詫異,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元春,你怎麼不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元春掩飾的笑了笑:「也沒什麼。上元節那一天,我在園子裡看花燈,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一跤。額上流了不少血,後來一直在院子裡靜養。」
這麼明顯的敷衍之詞,眾人豈能聽不出來?
王氏眉頭微微一皺,李氏也是暗暗一怔。然後,心裡愈發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慕元春竟難以啟齒......
羅綺還想再追問,卻見李氏衝她使了個眼色,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女兒家的顏面何等要緊,額上留了疤痕可不好。」王氏關切的說道:「有沒有敷些去疤痕的藥膏?」
慕元春柔順的答道:「大夫配了上好的藥膏,只是用了不太見效。」
慕正善對她不聞不問,張氏假惺惺的來過兩回,也命大夫給她配了去疤痕的藥膏。疤痕漸漸淡了,卻並未完全消褪。女兒家都很重視自己的容貌,慕元春更是在意。每次照鏡子看到額角上的疤痕,她的心都像被揪緊似的,難受之極。
可她的驕傲和倔強,卻不允許她在眾人面前流露出脆弱難過。
王氏見她這般反應,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言不及義的說了一會兒話,李氏王氏等人便離開了。
門又重新上了鎖。
慕元春獨自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怔怔的看著窗外。
窗外春暖花開,春意盎然,喜氣洋洋。窗內卻是一片冷肅淒清。
今日是大哥成親的喜日子,她這個親妹妹卻被關在屋子裡,不能露面......這樣的懲罰,對她來說未免太殘忍了......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先是無聲的落淚,然後肩膀微微聳動,口中溢出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旋即淚水湧的更快更急。慕元春用雙手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流下來。
屋裡的哭泣聲,很快便傳到了門外。
彩蓮聽到慕元春的哭聲,心裡微微有些惻然。可想起連翹杜鵑等丫鬟的下場,立刻又將這份同情迅速的收了起來。
......
張氏老遠的見到李氏一行人,正待上前奚落幾句,卻被慕念春扯住了衣袖:「娘,現在可不是爭風鬥氣的時候。」
羅家人可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要是真的被惹惱了,當眾和張氏鬧起來可就難堪了。今天畢竟是慕長栩成親的喜日子,不宜鬧的太僵。
張氏被慕念春說中了心思,不由得訕訕一笑,總算沒再上前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