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府。
周珣展開紙條,看了一眼,面色霍然一變。
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楊太醫竟意外摔斷了腿!而且,就在今日已經被遣送出宮,送回楊家靜養。這一靜養,至少也是幾個月
「廢物!」周珣俊臉扭曲,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個字。
原本定好的大計,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頓生變故。
接下來該怎麼辦?
周珣腦海中一片紛亂,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立刻匆匆的寫了封秘信,然後命人送往趙州。自己則當晚就悄悄去了楊家。
楊太醫是楊家遠方族親,被楊大人舉薦進了太醫院之後,家眷便住進了楊家內宅。楊太醫此次意外受傷,也被送回楊家養傷。
周珣到了楊家,舅舅楊鴻迎了過來。
楊鴻是趙王妃的胞弟,任刑部郎中。平日看著溫和可親,實則是只笑裡藏刀的笑面虎。此時卻毫無笑容,面色陰沉。
周珣也沒有寒暄的心情,直截了當的問道:「楊太醫現在如何?」
楊鴻皺眉答道:「臉上被熱水燙傷,眼睛暫時還不能睜開。這些倒沒大礙,主要是腿骨斷了,至少得養上幾個月才能下床。」
也就是說,短期之內是絕不可能進宮了。
周珣來時還抱著最後一絲期望,聽到這個消息,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半晌才說道:「我先去看看楊太醫,順便有些話問他。」
楊鴻應了一聲。陪著周珣一起去了楊太醫的院子裡。
閒雜人等都退下了,屋裡只有躺在床上的楊太醫和周珣楊鴻三人。
楊太醫此時的模樣實在淒涼。眼睛和臉上裹著一層一層的紗布,右腿也被包紮的結結實實。身體的疼痛,卻遠不及此時心中的惶恐不安:「世子殿下,今日的事情實屬意外」
周珣冷哼一聲,目光冷厲逼人:「把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一遍。不准有半個字疏漏。」
楊太醫定定神,仔細的回想起了早上的情形:「皇后娘娘吩咐我們幾個太醫今日為皇上會診開藥方,我早早就起了床。小順子端了熱水來給我淨面,水太燙了,我便打算等上一會兒再淨面。沒曾想。腳下忽的一滑。重重的摔了一跤,撞到了桌子上。桌上的熱水被撞翻了,正好倒在我的臉上」
他年近五旬,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腿被摔斷了不說。熱水淋在臉上眼上更是痛徹心扉。
周珣擰起了眉頭。沉聲問道:「你確實是自己摔倒的嗎?有沒有推你?」
楊太醫想了想。肯定的答道:「沒人推我,確實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的。」
當時除了小順子在一旁伺候,還有另外兩個宮女。在他摔倒又被燙傷之後。小順子和其中一個宮女將他抬到了床上,另一個宮女則忙著收拾了地上的水漬。他反覆回想過數次,清楚的記得沒人推過他。
竟然真的是一樁意外!
周珣聽到這些,心情並沒有好轉,臉色反而更陰沉了。
他們暗中計劃的本就是大逆不道逆天而行的事。竟又出了這等意外,難道說,這是冥冥之中老天給他們的警告?
此時人人都信鬼佛之說。周珣想到的,楊鴻自是也想到了。臉色同樣好看不到哪兒去。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沉默了下來。
楊太醫目不能視,看不到兩人此時的神色變化,心中愈發惶惶不安:「這次都怪我不小心,還請世子殿下饒過我這一回。」
事已至此,再怪楊太醫也無濟於事了。
周珣打起精神說道:「楊太醫不用太過自責。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等意外。你安心養傷,等傷養好了,還有借重你的地方。」這顆棋子早在多年前就布下了,還沒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自然不能早早拋棄。
楊太醫感激涕零的應下了,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
今天出了這樣的意外,他最害怕的就是因為沒了用處被滅口。好在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暫時可以放心了。
周珣略一沉吟,又低聲問道:「皇祖父的病情如何了?那個江太醫能治得好皇祖父嗎?」
「絕不可能!」楊太醫不假思索的應道:「皇上本來就有舊疾,又日漸老邁,龍體已經岌岌可危。就算不做任何手腳,壽元也不會超過三年。」
三年!
太子一直幫著打理朝政,如今皇上幾乎不能上朝,朝中已經成了太子的天下。若是再由太子當政三年,日後想舉事難度就更大了
想到這些,周珣心中愈發焦灼憂慮。
可他們所有的計劃,都得等皇上駕崩歸天才能開始真正進行。這三年,他們實在是等不起。現在只希望父王他們接到密信之後能想出對策了
齊王府裡。
一個相貌尋常目中閃著精光的侍衛低聲稟報道:「趙王世子命人送了信去趙州,今晚又去了楊府,待了一個時辰左右才離開。」
齊王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
楊太醫「意外受傷」一事,在宮中幾乎沒引起任何漣漪。皇上龍體安康才是最重要的,區區一個太醫,實在沒什麼人關心。不過,對周珣等人來說,這個「意外」,肯定讓他們措手不及慌了手腳。
在太醫院裡佈置這麼一顆有用的暗棋,可不是容易的事。沒了楊太醫暗中搗鬼,父皇總能安然多活幾年了
江太醫前世是他最信任的太醫,這一世被他提前安排進了太醫院。果然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楊太醫沒了接近父皇的機會,危險大大的降低。不過。楊太醫這顆眼中釘,總是要拔除的。
小順子是他的人。那兩個宮女也早被小順子暗中收買了。
這個意外說穿了不值一提,在桌子附近的地面塗抹了一層光滑的蠟油。楊太醫一個沒提防,重重的摔了一跤。趁亂再將那盆熱水弄翻,燙的楊太醫沒頭沒臉慘叫連連。趁著將楊太醫抬到床上的時候,將水漬和蠟油擦的一乾二淨。不留半點痕跡。
正因為簡單,更沒人想到這會是一場精心謀劃的意外。
就連楊太醫都對這個「意外」深信不疑,更何況是周珣等人?就算是趙王韓越知道了此事,也不可能懷疑到他的身上來
正思忖著,門外忽的響起鄭喜的聲音:「殿下。太孫殿下來了。」
齊王訝然的挑眉。這麼晚了,周琰跑到他這兒來做什麼。
叔侄兩個熟不拘禮,周琰也不敲門,就這麼推了門進來。一臉的怏怏不樂。
站在一旁的暗衛悄然退下。
齊王打量周琰一眼。饒有興味的問道:「你正新婚。正是你儂我儂蜜裡調油的時候,不在屋裡陪媳婦,跑我這兒來做什麼。」
周琰長歎一聲。苦笑道:「你就別取笑我了。我的心裡只有元春,根本就不喜歡蔣氏。偏偏先娶了她過門。實在不想回去對著她,索性跑來找你說說話。」頓了頓,又用期盼的目光看了過來:「十四叔,你常去慕家,肯定見到元春了吧!她還好吧!」
前世就是個癡情種子,今生還是如此。被慕元春那朵毒花迷昏了頭!
齊王並未將上元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輕描淡寫的應道:「她在慕家待著,能有什麼不好。」
周琰不疑有他,打起精神說道:「母妃說了,等再過半年,就讓我迎娶元春過門。到時候,我一定要待她好一些,好好的補償她。」
齊王漫不經心的笑道:「別忘了你還得一併娶劉家二小姐過門。」
周琰被戳中了痛處,一臉哀怨的看向齊王:「十四叔,做人要厚道。」
「我哪裡不厚道了。」齊王慢悠悠的笑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不用我說,你心裡也該清楚才是。」
正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他才更沮喪。周琰又是一聲長歎,沒精打采的像霜打過的茄子。
齊王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你該不會還沒和蔣氏圓房吧!」
周琰:「」
成親當晚他喝醉了,沒有圓房。
昨天晚上皇祖父忽然舊疾發作,他隨著太子一起趕進宮,自然又沒圓房。
至於今晚他不是偷偷溜到齊王這裡來了嗎?還沒來得及回屋子。
不用再多問,只看周琰此時啞然無語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齊王不知該笑還是該氣:「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該不是打算一直躲下去吧!」真沒見過還有躲著不肯圓房的。
周琰漲紅著臉,期期艾艾的說道:「圓房是遲早的事。我沒打算一直躲。不過,今天晚上實在沒這個心情」
接下來的話被齊王不客氣的一腳踹了回去:「什麼沒心情!你十四叔我倒是想成親洞房,可惜你十四嬸太小了,只能老老實實的等兩年。你快點回去圓房,早點讓蔣氏懷上子嗣,這樣也就對你父王母妃都有了交代。日後慕元春過了門,你怎麼寵她都沒人管你。」
咦?好像很有道理。
周琰被齊王忽悠了一通,果然老實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