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相見(一)

齊王已經隱隱猜到了皇上的用意,卻故作不知,陪著皇上聊些不痛不癢的閒話。

皇上有些忍不住了,咳嗽一聲說道:「朕整日在福寧殿裡靜養,實在悶了,想散一散心。」暗示的十分委婉。

齊王裝傻充愣,只當沒聽懂皇上的話中之意:「父皇若是覺得悶了,可以到御花園裡轉一轉散散心,兒臣下午無事,正好陪父皇。」

皇上再咳嗽一聲,暗示的更明顯了一些:「此時天氣寒冷,御花園裡花木大多枯敗,委實沒什麼可看的。朕想出宮散一散心。」

齊王繼續裝傻:「趙王同黨雖然被抓了不少,說不定暗中還藏著死士一類的。出宮太危險了,還是待在宮裡更安全。若是母后知道了,也一定不贊成。還請父皇三思。」

......這個混賬小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裝鵪鶉!

皇上裝不下去了,瞪了齊王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別在朕面前打什麼馬虎眼了。你明知道朕想做什麼。皇后那邊朕自會命人去吩咐一聲,不用你操心。你回府安排一下,朕明天就出宮去齊王府。」

皇上一發威,齊王也只能無奈的應下了:「兒臣謹遵父皇的旨意。不過,為了下個月大婚,王府近來一直在興土木。閒雜人等較多,只怕會衝撞了父皇......」

皇上再瞪齊王一眼:「回去吩咐一聲,明日一整天不准動工。」

齊王一臉不情願的應下了。

「怎麼,是不是嫌朕麻煩多事?」皇上不悅的瞄了齊王一眼。若是換了別人,此時早就戰戰兢兢的跪下請罪了。

不過,齊王自小在皇上面前肆意慣了。半點都不慌張,反而理直氣壯的應道:「兒臣還有一個月就要大婚,王府裡還沒收拾妥當,時間很緊張。就這麼白白耽擱一天時間,兒臣當然著急。」

皇上又好笑又好氣,卻又拿齊王沒轍:「行了,朕會想法子彌補這一天沒動工的損失!你不就是想將新房收拾的精緻些嗎?朕的庫房裡有不少貴重的擺設。你看好了只管挑回去。這總行了吧!」

這樣的殊榮可是頭一份。皇子大婚都是有定例的。皇上最多也就是象徵性的賞賜些東西。像這樣直接從庫房裡搬東西佈置新房的絕對是絕無僅有。

齊王眼睛一亮,口中假意客氣了一句:「父皇這樣破費,讓兒臣怎麼好意思。」

虧齊王有臉說不好意思。都敲詐到老子頭上來了!

皇上輕哼一聲:「好了,別在朕面前耍嘴皮子了。你不就是為了給你媳婦長臉撐腰嗎?真當朕看不出你那點心思嗎?」

齊王被說穿了心思,半點都沒覺得羞愧,厚顏笑道:「父皇英明!兒臣早就知道這點心思瞞不過父皇了。好在父皇疼惜兒臣。兒臣先謝過父皇的慷慨了。」

聽這語氣,該不是打算將他的庫房搬空吧!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

齊王下午出宮回府,立刻召來府中的管事和侍衛們吩咐了一番。

皇上此次打著「出宮散心」的名義到齊王府來,是為了私下見一見當年的韓夫人如今的女尼善能。當然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曉。

齊王同樣不希望有任何人知曉此事。可齊王府裡人多口雜,伺候的下人中更不乏皇后太子等人的眼線耳目。所以。要保密也不是易事。好在王府裡空院子多的是,收拾出一個,派些心腹侍衛守著。其餘閒雜人等不准靠近半步。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處院子就緊緊挨著善能住的小院子。

齊王故作不經意的問管事:「對了。善能師太近來身體如何?」

管事恭敬的應道:「師太的病已經快好了,身子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平日都待在屋子裡,極少出來見人。若是殿下要見她,小的這就命人去將她叫來......」

「不用了。」齊王想也不想的說道:「讓她精心休養,不要打擾了她。」

善能根本不想見皇上。若是她知道了皇上明天會到齊王府裡,不知會是什麼反應。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瞞著此事好了。

齊王一閒下來,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慕念春的身影。

這幾個月裡,他實在太忙碌,去慕家的次數屈指可數。算起來,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慕念春了。上次見面的時候,她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脖子和胸口上留沒留下疤痕......要是能親眼察看一番就好了。

鄭喜的聲音冷不丁的在耳邊響起,打斷了齊王的浮想聯翩:「殿下,你在想什麼,怎麼笑的這麼奇怪?」說奇怪實在是恭維了,應該是猥瑣才對......

齊王絕不可能將心中所想的說出口,隨口應道:「沒什麼。」

鄭喜眼珠轉了轉,試探著說道:「殿下已經有些日子沒去慕家探望四小姐了,今日難得有些閒空,不如去慕家一趟?」

這話正合齊王心意:「好,你去讓人備馬車。」

鄭喜精神抖擻的應了,歡快的一路小跑。主子探望四小姐,他也能見一見石竹了。

......

「小姐,舅太太來看你了。」石竹笑盈盈的進來稟報。

慕念春笑著放下了手中的陣線活兒,親自迎了出去。

舅母陶氏在幾日前就到了京城,在慕家住了下來。一來是為了張子喬說親一事,二來也恰逢慕元春慕念春姐妹陸續出嫁。至少也得住上一段日子才會回清池。

「舅母,」慕念春微笑著給陶氏行禮問安。

陶氏親熱的拉著慕念春的手,嗔怪道:「天天見面,還這麼多禮做什麼。外面天氣這麼冷,你身子剛好不久,快些回屋子裡待著。」

一邊念叨,一邊拉著慕念春的手進了屋子裡。屋子裡已經燃起了炭盆,暖融融的,散發木炭特有的淡淡香氣。

慕念春抿唇笑道:「我哪有這麼嬌貴。那點皮外傷早就好了。」

陶氏憐惜的看了慕念春的脖子一眼:「傷倒是都好了,只是這脖子上的疤痕還未完全消褪。再有一個月就是你和齊王成親的大喜日子了,若是脖子上還有疤痕,總是不美......」

女子都愛美,慕念春也不例外。每天照鏡子時看到脖子上淺淺的疤痕,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其實,她胸口上的傷勢更重一些,疤痕也更明顯一些。不過,那處傷疤畢竟是藏在衣服下,別人看不見。脖子上的傷就不一樣了。平日出去的時候,都穿高領的衣裳才能遮掩過去。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屋子裡,只穿了家常的舊衣,脖子上那道淺淺的疤痕便落在陶氏眼底。

陶氏只知慕念春是被歹人擄走受了傷,真正的內情卻是一概不知。心疼的念叨幾句之後,又將話題轉到了張子喬的身上:「......子喬這孩子就是臉皮薄。有了意中人,也不早些寫信告訴我。如今都快到年底了,也不知年前會不會有回音。」

陶氏接到張子喬來信的時候,幾乎喜的合不攏嘴。立刻啟程就來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後,細細的問過了那位宋家小姐的情況之下,陶氏心中更是滿意之極。已經請了官媒登門說親。不過,親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總得耐心的等宋家的回音。

「舅母不用著急。」慕念春含笑安慰道:「表哥和茵茵姐情意相投,宋家又默許茵茵姐到我們慕家來借讀,想來對這門親事也是贊成的。舅母耐心等些日子就是了。」

陶氏聽著這些話,又高興起來:「你說的也有道理,是我太過心急了。可惜我來了之後,那位宋小姐就沒再到閨學來借讀,我至今都沒能見一見這位宋小姐。」

慕念春啞然失笑:「舅母到京城來,就是為了表哥提親。茵茵姐再大方也是女兒家,哪裡好意思再到慕家來。舅母不必擔心,茵茵姐生的十分俏麗可愛,和表哥十分相配。日後你總有機會見到她的。」

很快,冬晴進來了:「小姐,太太打發人來送信,說是齊王殿下來探望小姐。」

慕念春神色平靜,唇角卻微微翹起:「嗯,我知道了。」又關切的打量冬晴幾眼:「你身上的傷還沒痊癒,我不是叮囑你多休息幾日嗎?怎麼又到我身邊來伺候了?」

冬晴當日受傷不輕,在床上躺了幾個月才勉強下床走動。等舉手投足都無礙之後,冬晴便堅持到慕念春身邊伺候。

「奴婢皮粗肉厚,那點傷早就好了。」冬晴面不改色的笑道:「小姐不用為奴婢操心。還是叫石竹進來梳洗換衣吧,齊王殿下很快就會來了。」

陶氏也笑道:「冬晴說的是,齊王殿下特意過來探望,你總該換身漂亮的新衣。」

慕念春臉頰微微發燙,卻沒有拒絕冬晴陶氏的提議。很快換了淺粉色的羅裙,柔軟的長髮鬆鬆挽起,剩餘大半垂至胸前,正好將脖上淺淺的疤痕遮掩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