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張氏得知慕念春獨自悄悄出府之後,又氣又急:「這麼晚了,天又這麼冷,她這麼偷偷跑出去,冒了風怎麼辦?你們幾個怎麼也不攔著她?」
石竹和冬晴都隨著慕念春走了,只留下小桃幾個小丫鬟。
張氏大發雷霆,幾個小丫鬟被嚇的不敢辯解,齊齊跪下請罪。心中各自覺得委屈不已。主子執意要出去,連石竹都勸不動。她們這些小丫鬟能頂什麼用?太太分明是在遷怒。
張氏發了一通火,卻也無可奈何。人跑都跑出去了,除了等慕念春回來也沒別的法子了。
慕正善很快回了府,見張氏臉色不佳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張氏不敢瞞著慕正善,低聲將慕念春偷偷跑去齊王府的事說了一遍:「......念春平日裡思緒縝密,做事最是周全。今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瞞著我偷偷跑去了齊王府。」
慕正善微微皺眉,有些不悅:「都是你平日慣著她,如今她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就這麼跑到齊王府去,也不怕別人知道了笑話。」按著俗禮,未婚夫妻成親前是不該見面的。齊王到慕家來已經夠令人側目了。現在倒好,慕念春竟跑到齊王府去了......
張氏頗有些委屈的辯解:「妾身也沒想到她會私下出府。等她回來,妾身一定好好訓斥她一番。在成親前,也絕不會准許她隨處亂跑了。」
這個時候倒是說的挺好。就不知見到慕念春的時候能不能板起臉孔了。
慕正善想起張氏平日嬌寵女兒的行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今晚我陪你一起等。」
......
這一等,就是兩三個時辰。
一直到臨近子時,慕念春才回了府。
張氏聽到門房通傳時。焦急了一整個晚上的心總算鬆懈了下來。安然無事回來就好!眼角餘光瞄到慕正善板著的臉孔,張氏立刻也繃起了臉吩咐:「現在就讓四小姐來蘭香院,就說我有話要問她。」
很快,慕念春便來了。同來的,還有齊王。
張氏準備了一肚子的訓斥,在看見慕念春眼睛紅腫面色憔悴的剎那通通不翼而飛,急急上前握緊慕念春的手:「念春。你這是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邊說邊下意識的瞄了齊王一眼。
該不是小兩口鬧什麼口角了吧......
「娘。善能師太死了。」慕念春哭了一個晚上,嗓子乾澀黯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張氏一驚:「你說什麼?善能師太怎麼會忽然死了?」
慕正善也是一臉驚訝。
善能的真實身份是個極大的秘密,張氏和慕正善都不知情。只以為善能是被慕念春連累才會被一同擄走。之後一直在齊王府裡養病。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麼會忽然就死了?
慕念春和齊王早已商量好了說辭,紅著眼睛低聲道:「她的病遲遲不好,反而愈發嚴重。今天上午便去了。殿下特地命人送了信給我。我想著去送她最後一程,又擔心你不同意我出府。所以就先斬後奏。偷溜出府。希望娘別生我的氣。」
張氏聽了善能的死訊,心中也是一陣惻然,哪裡還想得起生氣這回事,歎口氣道:「真沒想到善能師太這麼突然就死了。你向她學過廚藝。也算是師徒之情,去看她最後一面也是應該的。」
慕正善心中的不悅也效益殆盡,溫和的安撫道:「死者已矣。不要太傷心了。你身子養了幾個月才好,可別因為此事再起反覆。天已經晚了。先回去歇著吧!有什麼話日後再說不遲。」
說著,又看向齊王:「有勞殿下特意送念春回來了。明日還要上朝,我就不留殿下多待了。」
齊王打起精神應了一聲,臨走前,擔憂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慕念春擠出一絲笑容。放心吧,她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
接下來一連數日,慕念春都顯得低落消沉,連話都比平日少了許多。好在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做什麼事都懶懶的提不起興致來。
很快就到了慕元春出嫁的日子。
側妃過門,當然遠遠比不上正妃過門時的風光。成親當日,只能穿粉紅或是淺紅,大紅的嫁衣是沒資格穿的。按著皇室的規矩,太孫不會登門迎娶。只有迎親的喜轎,抬了人到太子府就行了。
這一天,劉家熱熱鬧鬧的辦了喜宴。
相較之下,慕家就要冷清多了。只請了些來往密切的親友。慕正善的同僚一個都沒請。就算是太孫側妃,也畢竟是妾室。堂堂慕家嫡長女嫁為妾室,簡直令慕家上下都為之蒙羞。
慕正善心情不佳,臉上壓根沒什麼笑容。
張氏假意說道:「老爺,元春被關在院子裡也快有一年了,您一直都沒去見過她。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老爺是不是該去賞梅苑一趟......」
「不用了!」慕正善神色冷淡,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你若是想去就去好了,我不想見她。」
張氏心裡真是痛快極了。
慕元春一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這根刺總算要拔走了。在慕元春臨走之前,去見一見也好。
說起來,張氏也有大半年沒見過慕元春了。
被軟禁了這麼久,慕元春肯定已經變了個模樣。張氏想像著慕元春消瘦憔悴目光呆滯的樣子,忍不住翹起了唇角。順便招呼慕念春一聲:「念春,今日是元春出嫁的大喜日子,我們兩個去看看她。」
慕念春對張氏的那點小心思瞭然於心,倒也沒拆穿,點點頭應下了。
冷僻了近一年的賞梅苑,今天總算是開了院門。不過,前來看望慕元春的女眷並不多。除了懷孕已有六個月的蕭氏外,只有羅家人。再加上一旁伺候的喜娘丫鬟,也沒將屋子塞滿。顯出了幾分冷清和尷尬。
慕元春穿著桃紅色的嫁衣,端正的坐在床邊。
近一年沒出過屋子沒見過陽光,慕元春蒼白瘦弱了不少。喜娘不得不為她化了濃妝,才勉強遮掩了過去。
大舅母李氏自打進了屋子之後,便沒吭聲。二舅母王氏三舅母陶氏各自不痛不癢的叮囑了幾句,也就沒了下文。
年底羅鈺就會娶劉三小姐過門。李氏的態度再明朗不過。王氏陶氏當然偏向著羅鈺這一邊,對慕元春早已沒了以前的關切。今天登門,也是礙不過顏面罷了。
慕元春將舅母們的疏離和冷淡看在眼底,心裡湧起一陣無法言喻的苦澀。不過,很快又平靜下來。
已經熬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多這一天。等過了今日,她就會永遠的離開慕家。在太子府裡爭奪屬於自己的天地......
「奴婢見過太太,見過四小姐。」站在門口的丫鬟彩蓮老遠的見到來人,忙上前行禮。
聲音傳進閨房裡,慕元春一直平靜無波的目光終於有了波瀾。右手緊握,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陣陣刺痛。
張氏!慕念春!都是她們害的她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總有一天,她要連本帶利的討回這筆賬!
張氏領著慕念春走了進來。
張氏的目光迅速的掃了慕元春一眼,見慕元春不如想像中的那般憔悴可憐,心裡輕哼一聲。先和羅家女眷們打了招呼,才揚起笑容走了過來,笑著讚道:「元春本就是一副花容月貌,今日穿上嫁衣,又精心化了妝容,更美了幾分。」
慕元春扯了扯唇角:「多謝母親誇讚。說到花容月貌,我哪裡及得上四妹。」話應對的沒什麼問題,可眼裡那絲似有若無的譏諷實在刺目。
張氏的口舌也有長進,聞言立刻說道:「論容貌,你們姐妹兩個各有特色不分高低。不過,你穿著桃紅色的嫁衣實在精緻好看,念春今日怎麼也比不上你。」
......哪壺不開提哪壺!哪個少女不想穿著大紅嫁衣出嫁?桃紅是妾室才會穿的顏色!
慕元春身子一僵,眼中閃過憤怒和難堪,口中卻淡淡應道:「四妹天生好福氣,有人疼愛,又有一門好親事,我這個做姐姐的倒是自愧不如了。」頓了頓又故作惋惜的說道:「只可惜齊王殿下將來總要遠離京城去藩地,日後母親想見四妹一面都不易。」
這次,輪到張氏面色微變啞然無語了。
一直默然不語的慕念春,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大姐出嫁的大喜日子,我先祝大姐和太孫殿下情意相投終成眷屬。今日劉二小姐也會一同嫁入太子府,不過,大姐不用擔心孰高孰低的問題。在太孫殿下的心裡,一定是大姐的份量更重些。」
......這番話,比張氏之前的奚落更犀利更狠辣。慕元春被生生的戳中了痛處。
嫁為太孫側妃已經夠委屈了,更委屈的是,還有那個劉二小姐也一併嫁到太子府。兩人同時進門,位分總要分個高低。
不用想也知道,太孫必然是維護她的。太子妃和太孫妃卻未必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