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只有短短兩日,可再次踏入慕家大門的時候,卻有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她十五歲進宮,之後十年從未離開過皇宮半步。一開始是因為位分太低,沒資格回門省親。等她熬出了一席之地有這個資格的時候,慕家早已家破人亡,她已無家可回了......
慕念春想起前世,心中一陣黯然唏噓。
齊王似有所感,不動聲色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修長有力而溫暖,將她略顯冰涼的手包在掌心。她的手迅速的暖了起來。
慕念春唇角彎起,沒有抽回手。
新婚小夫妻毫不避諱的親暱手挽手出現在慕家眾人眼前。
慕正善生性刻板,見了這一幕,忍不住微微皺眉。張氏可沒那麼多計較,心中快慰又欣喜。女兒嫁得如意夫婿,再沒什麼能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外面天冷,快些進去說話。」張氏笑吟吟的說道。
齊王慕念春一起應了。
進了修德堂,齊王和慕念春以晚輩禮一一見過長輩以及慕氏同族。踩低望高是人之常情,慕念春嫁到了齊王府,一躍成了齊王妃,身份顯赫。慕氏同族的人都想趁著她回門示好,因此來的人著實不少,各自準備的見面禮也十分豐厚。慕念春收禮幾乎快收到手軟。
中午的家宴原本只準備了三桌,後來又添了兩桌才夠。
男子們坐在一起高談闊論,酒席遲遲未散。
女眷們這一邊早早散了席,圍著慕念春說笑了起來。雖然說不上什麼阿諛奉承,言語中卻都不著痕跡的親熱示好。
慕念春前世曾是寵冠六宮的寵妃,不知經歷過多少這樣的陣仗。應付起來游刃有餘。淺笑盈盈,溫柔中透著親切,半點王妃的架子都沒有,令人如沐春風心生好感。
吳氏笑著對張氏說道:「念春嫁的這麼好,齊王又待她極好,大嫂真是好福氣。」語氣中隱隱透出一絲艷羨。
妯娌兩個平日看著和睦,私底下免不了暗暗較勁。張氏雖是長媳。卻不是原配。只是續絃,出身也不及吳氏。在公婆面前,反而不及吳氏有體面。如今可不一樣了。慕念春嫁到了齊王府,張氏母憑女貴,說話做事腰桿都挺的直直的。吳氏再也沒了和張氏較勁的心思,甚至不自覺的帶了幾分討好。
張氏見吳氏服小做低。心裡十分快意,笑吟吟的說道:「婉春也定了門好親事。弟妹也是有福之人。」
平心而論,慕婉春定的親事確實不錯。和慕念春一比,卻又差了不止一籌。
吳氏沒讓心裡的遺憾流露出來,含笑應了聲是。
閒話了片刻之後。張氏沖慕念春使了個眼色。慕念春心領神會,站起身來,歉然的對眾女眷說道:「我有事先離開片刻。過會兒就來。」
張氏立刻笑道:「我隨你一起去。」
......
母女兩個總算有機會說些悄悄話了。
張氏細細打量慕念春幾眼,關切的問道:「念春。昨天進宮敬茶還好吧!皇后和容妃有沒有刁難你?」
慕念春俏皮的眨眨眼:「你女兒人見人愛,誰能捨得刁難我。皇上賞了我一對極罕見的羊脂玉鐲子,皇后和容妃也都賞了好東西。還有宮裡各位妃嬪娘娘們的見面禮,我可是滿載而歸呢!」
張氏啞然失笑,旋即又嗔道:「別貧嘴了。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擔心,所以只撿好聽的說。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憂心了嗎?齊王如今風頭正勁,容妃在宮中母憑子貴,皇后看容妃齊王母子大概就和眼中釘差不多。又豈能看你順眼?還有容妃,之前就不喜歡你,如今你嫁到齊王府,她不想法子給你添堵才是怪事。」
張氏見識不高,以內宅婦人的心揣摩皇后容妃的心思,倒是猜了個*不離十。
慕念春見瞞不過去,只得輕描淡寫的說道:「當著皇上的面,她們倒也沒說什麼。只說我尚未成年不能圓房,應該早日挑些合用的人給齊王做通房。」
「真是欺人太甚!」張氏頓時就怒了:「你才剛過門就迫不及待的提起此事,分明是故意給你添堵,真是太過分了!」
更可氣的,這種事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一個是六宮之主,一個是宮中寵妃兼齊王生母,想告狀都沒地方。簡直就是仗勢欺人。
慕念春見張氏氣的臉都白了,忙笑著安慰道:「娘,你先別生氣。她們說她們的,我可什麼都沒答應。我既做了齊王妃,齊王府裡的事情就是我說了算。她們想膈應我,也得看我樂不樂意。」
張氏怒火稍退,想想對方可是皇后容妃,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胳膊總擰不過大腿。你最多敷衍一時,時日久了,只怕就敷衍不過去了。」
慕念春尚未成年不能圓房,這確實是一大遺憾。堂堂皇子身邊連個伺候枕席的女人都沒有,確實說不過去。
張氏想了想說道:「你只帶了四個陪嫁丫鬟過去。冬晴相貌平平,年齡又大了一些。小桃聰慧伶俐,杏兒老實本分,可惜年齡小了些,都不合適。想來想去,倒是石竹最合適。容貌生的清秀,年齡合適,對你又忠心。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抬舉了她,將來也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娘,你說什麼呢!」慕念春越聽越不對勁,出言打斷張氏:「我可從沒打算過要讓石竹做什麼通房。」
前世她虧欠石竹太多了,這輩子她要讓石竹風風光光的出嫁。怎麼可能讓石竹做通房!
張氏顯然誤會了慕念春的意思,略一思忖又說道:「石竹的相貌確實不算特別出眾,未必入得了齊王的眼。這樣吧,我在府中挑兩個相貌出眾的送到你身邊去,賣身契捏在你的手裡,不用擔心她們會翻出什麼風浪來......」
慕念春既好笑又無奈的說道:「娘,這點小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己能應付得來。」
張氏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打算怎麼應付?難不成是打算從齊王府裡挑人做通房?」
慕念春淡淡一笑,卻不肯明言:「總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憂心。」幸好她沒將胭脂和玲瓏的事都告訴張氏,不然,只怕張氏要整日憂心忡忡了。
張氏心知女兒一向有主見,見她態度如此淡定從容,倒也沒再說什麼。只叮囑道:「凡事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只管回來告訴我和你爹。我們總是站在你身後支持你的。」
女子出嫁後,最大的依靠就是娘家了。
慕念春心裡一暖,笑著嗯了一聲。
張氏不知想到了什麼,頗有些難以啟齒的低聲說道:「你們成親也有兩日了,齊王他......對你還好吧!」問的含蓄而隱晦。
慕念春還未成年就嫁了過去。少年情熱,耳鬢廝磨一個衝動把持不住,做出什麼來都不奇怪。女子身體尚未長開,根本禁不起......
慕念春自然聽懂了張氏話中的意思,俏臉微微一熱:「他不會傷了我的。」
即使親如母女,說起閨房裡的話題也實在令人尷尬。張氏沒好意思再多問,含含糊糊的說道:「總之,你要記著等及笄了再圓房。」
慕念春乖乖應了。
張氏又笑道:「對了,有件喜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前些日子你舅母請了官媒去宋家提親,宋家終於給了回音,已經初步應下這門親事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慕念春心中十分歡喜:「太好了,舅母和表哥一定很高興。」
「是啊,你舅母高興的合不攏嘴,等合過更貼,就打算正式登門提親了。」張氏提起這門親事,也是滿心歡喜:「說起來,子喬也是沾了你的光。有齊王這個妹婿,宋家結這門親事,也沒人會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麼了。」
張家門第確實低了一些,如今多了齊王這門姻親,倒也說得過去。宋家本就相中了張子喬的人,自是高高興興的應了這門親事。
張氏欣慰的說道:「子喬也不算小了,等定下這門親事,明年就成親。我也算了卻了一樁心思。」
慕念春抿唇微笑。
前世張子喬孤獨一人最後絕食身亡,淒慘的走完了一生。這一世,張子喬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她也終於可以卸下心裡的愧疚了。
......
臨近傍晚,齊王和慕念春從慕家告辭回了齊王府。
齊王中午喝了不少酒,直到此刻身上還有酒氣。剛腆著臉靠近慕念春身邊,慕念春便嫌棄的瞪了他一眼:「身上都是酒味,離我遠一點。」
齊王裝模作樣的低頭聞了聞:「我身上哪有酒味,你再仔細聞一聞。」說著,便迅捷的伸出手臂,輕輕鬆鬆的將她抱在懷裡,低頭吻住她的唇。
不知是因為熱切的吻,還是因為他口中淡淡的酒氣,慕念春有些醺然,下意識的熱情回應。
過了許久,齊王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了她,在她耳邊低喃:「念春,我覺得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