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上,齊王和齊王妃前來探望。」
福寧殿裡響起於公公的聲音。那聲音被刻意壓低了,彷彿聲音大一些都會驚到了閉眼假寐中的皇上一般。
皇上睜開眼,唇角微微揚起:「快些讓他們進來。」
於公公恭敬的應了聲是,臨走時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暗暗長歎一聲。
皇上的龍體近來愈發虛弱了,每天喝再多的補藥也不見效。整日在床榻上躺著,偶爾下床,也是懨懨無力的坐著假寐。面色頹然,眼神黯淡。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真不知還能熬上多久......
慕念春隨著齊王一起進了福寧殿。
剛一踏進福寧殿,慕念春便聞到了一陣濃濃的苦澀的藥味,混合著檀香和炭火的淡淡氣味,迎面撲了過來。那味道當然不算好聞,讓人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皇上的臉色愈發令人心驚,整個人也瘦了一圈不止。一看就是命不久矣。說實話,衝著皇上當年對善能做的那些事,就讓人生不出什麼好感來。可他畢竟是齊王的親爹,對齊王好的沒話說,對她也頗多偏愛。她如今也得喊上一聲父皇,若是漠不關心,未免太冷漠了一些......
慕念春暗暗歎口氣,含笑上前行禮,不讓自己流露出半點異樣:「臣媳給父皇請安了。」
齊王也笑著拱手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皇上看著最疼愛的幼子和小兒媳,心情難得的好了起來。甚至笑著打趣:「你們小兩口整日在府裡親親我我,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朕了?」
齊王笑嘻嘻的說道:「母后召兒臣入宮,兒臣便順便來看看父皇,外加蹭一頓午膳。」
皇上眼裡滿是笑意,卻故意板起了臉孔:「朕原本還很感動,感情你根本不是特地來看朕的,還想著來蹭午膳。皇后和容妃都沒留你們兩個用午膳嗎?」
齊王也不嫌丟人,理直氣壯的說道:「母后和母妃今日都生氣了,都不肯留兒臣和念春用午膳。兒臣無處可去,只好來找父皇。」
皇上啞然失笑:「你又闖什麼禍了?怎麼惹的皇后和容妃都不高興了?」
齊王從小就不是省心的主兒。時常淘氣惹禍。皇后心胸寬廣。自然不會和他計較。容妃對齊王更是百般疼愛,哪裡捨得生他的氣。今日兩人竟都被惹惱了,也算是奇事一樁了。
「父皇,今日的事情說起來都怪臣媳。」慕念春微紅著臉上前一步:「昨日母后派了人去齊王府。召臣媳進宮說話。不料府裡出了些事情耽擱了。臣媳今天特地進宮請罪。可母后還是很不高興......」
皇上的胃口被吊的老高。興致勃勃的追問:「哦?齊王府出了什麼事?竟使得皇后也大發雷霆?」
就等著皇上問這一句。慕念春立刻伶牙俐齒的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當然了,版本就是她的角度看到的那一個。她從頭到尾都很無辜,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一開始還笑著。聽著聽著笑容便淡了下來。
胭脂是皇后的人,玲瓏是容妃的人。兩個婢女為了爭奪通房丫鬟的位置竟然鬧的這般不堪!萬一那杯茶水真的進了慕念春的口,那還得了?
虧皇后還有臉發怒,虧容妃還有臉委屈!小兩口日子過的好好的,用這麼兩個人來膈應小夫妻算怎麼回事?
「荒唐!」皇上雖然久病,一旦板著臉孔生氣,積威猶存:「她們兩個加起來一把年齡了,還想著為難你們兩個小輩,虧她們做得出來!」
慕念春似被皇上突如其來的怒火驚到了,忙跪下認錯:「父皇請息怒,千錯萬錯都是臣媳的錯。都是臣媳治下不嚴,身邊的人才鬧出這等事情來。今日又拂了母后的顏面,母后生氣也是應該的。還有母妃,要代臣媳受過,臣媳心裡只有愧疚自責,絕無半點埋怨不滿。」
話是這麼說,可眼圈已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看著便讓人憐惜。
皇上心頓時軟了,溫和的說道:「朕沒生你的氣,你別跪著了,起來說話。再這麼跪著,別說小十四會心疼,朕也心疼。」
慕念春一臉感動感激的起身道謝:「多謝父皇體恤。還請父皇保重龍體,不要為了這一點小事就生氣傷了身子。」
一向任性妄為肆無忌憚的齊王,今天竟也難得的忍氣吞聲:「念春說的是。我們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只要母后和母妃能出了心口的悶氣,以後不再為難我們,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皇上看著心疼極了,對皇后和容妃愈發不滿,沉著臉說道:「好了,此事你們兩個不用管了。只管好好在福寧殿裡待著,用了午膳之後再陪朕說話。胭脂這樁事,隨皇后和容妃折騰去。若是她們兩個還有什麼不滿,自有朕為你們兩個兜著。」
慕念春眼眸亮了一亮,略帶哽咽的說道:「臣媳謝過父皇的庇護之恩。」
齊王也是滿臉感動:「父皇,你對兒臣太好了,兒臣真不知該怎麼回報才是。」
皇上被哄的渾身舒泰,渾不在意的笑道:「好了,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
齊王夫婦悄悄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狡黠笑意。
今天進宮鬧騰,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了。對堂堂天子來說,過問這點小事完全是紆尊降貴。皇后和容妃再大,也大不過皇上。只要皇上一張口,這件「小事」就再也翻不起浪花來了。
......
這一邊,容妃命人將胭脂玲瓏紫玉帶了進來。
三個丫鬟一起戰戰兢兢的跪下了。此時的心情和來時路上已經截然不同。
胭脂原本還存著一線希望,只要皇后娘娘肯見她,她一定要好好的哭訴一番自己的委屈......可在仁明殿外跪了半天,也沒等來皇后娘娘的召見。反而被帶到了昭陽宮來,總讓人有種不妙的預感......
玲瓏也沒比胭脂好多少。
她原本是自得又自傲的,設下這麼一個局來對付胭脂,胭脂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再也沒資格和她競爭通房丫鬟的位置了。跪了半天之後,洋洋自得的心一點一點的涼了下來。再將此事仔仔細細的迴響一遍,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心慌意亂起來。在看到容妃那張陰沉不善的臉孔時,那份心慌意亂裡更多了一份後悔懊惱。
她被王妃利用了!
那個看似嬌柔和氣的王妃,心機實在太深沉厲害了。不動聲色間就將她繞了進去,現在要想的是該怎麼請罪和脫身......
紫玉是真正動手的那一個,心裡就更不踏實了。跪在容妃面前,心裡猶如十五個提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容妃淡淡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三個一一道來,在本宮面前若是膽敢有半個字虛言,本宮絕不會手下留情,立刻杖斃。」
三個丫鬟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胭脂一咬牙,搶著張口說道:「啟稟容妃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對齊王殿下和王妃一片忠心,絕沒做過半點對主子不利的事。昨日的事,都是玲瓏和紫玉勾結起來陷害奴婢,還請容妃娘娘明察。」
容妃神色莫測,又看向玲瓏:「玲瓏,胭脂說的可屬實?昨日的事,到底是胭脂做的,還是你勾結了紫玉陷害胭脂?」
不等玲瓏張口,容妃又緩緩說道:「你是本宮身邊的人,本宮見你聰慧伶俐,特意將你給了齊王,希望你好好伺候齊王。有本宮在,齊王和王妃都不會虧待了你。可你的心太大太急了。此事已經驚動了皇后娘娘,本宮又親自審問,勢必要問個水落石出。你到底做過什麼,給本宮老老實實道來。」
這番話透露出的信息,已經足夠玲瓏俏臉慘白花容失色了。
容妃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容妃不會包庇她!這件事必須要有人出來頂罪!這個頂罪的人只能是她!這些事確實是她做的沒錯,可她這麼做,還不是因為齊王妃的許諾麼?憑什麼現在都怪到她一個人身上......
玲瓏猶自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咬咬牙張口說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是成心要害胭脂。是王妃對奴婢說,只要除了胭脂,就讓奴婢開臉做通房......」
「混賬!」容妃陡然變了臉色,怒氣沖沖的道:「這等腌臢事情,竟敢攀咬到主子身上。來人,給玲瓏掌嘴二十!」
玲瓏面如土色。
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容妃根本不容她說出真正的實情!是啊,折了一個丫鬟不算什麼,若是牽連到齊王妃的身上,容妃豈不是更加顏面無光?
掌嘴的宮女毫不留情,結結實實的扇了玲瓏二十記耳光。玲瓏白皙秀麗的臉龐,很快便紅腫了一片。
胭脂和紫玉沒被掌嘴,臉色卻都慘白一片,絕沒比玲瓏好看到哪兒去。
容妃對自己的人都這般不客氣,她們兩個又能有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