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天剛濛濛亮,齊王就去了朝會。
慕念春領著石竹和冬晴坐在馬車裡,時不時的打個呵欠。
都怪齊王,昨晚回府還不肯好好歇著。非說要彌補她,讓人放了半夜的焰火,拉著她一直看焰火看到丑時才睡。然後不到卯時就起床,滿打滿算也就睡了兩個時辰,不困才是怪事。
石竹看著心疼,低聲說道:「小姐,你先靠著奴婢睡會兒,等到了宮門口奴婢再叫你。」
慕念春有些意動,轉念一想,又無奈的拒絕了石竹的好意:「算了,我還是忍一忍吧!要是弄皺了衣服,待會兒可就難看了。」
今日是新年初一,所有誥命婦都要穿著正式的誥命朝服,穿戴也都是極為講究的。在這等場合可不能丟人出醜。
石竹見慕念春這般堅持,也不好再勸了。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
宮門前就排滿了各府的馬車。各勳貴府邸的誥命夫人們一一下了馬車,遇到相熟的不免要微笑示意或是寒暄幾句。
慕念春一露面,便引來了眾人矚目。
論品級,除了太子妃和遠在藩地的趙王妃吳王妃晉王妃,無人能越過慕念春。更何況齊王風頭正勁,慕念春又格外得皇上看重。誥命夫人們誰也不敢輕易怠慢,紛紛沖慕念春點頭示意。若不是礙於時機場合都不合適,只怕慕念春早就被眾人圍攏住了。
慕念春穿著朝服,又難得的上了妝。將臉龐的稚嫩掩去了幾分,顯得端莊沉穩。唇角微微揚起,沖眾人一一微笑。舉手投足間只見從容,半點不見慌亂。
原本對她還有幾分輕視之心的,也不由得暗暗讚歎一聲。這個齊王妃,年紀不大,卻實在不容小覷。
宮門口自然不宜待的太久,誥命夫人們很快便進了宮門,一路安靜的到了仁明殿,被宮女引著先在偏殿裡等候。在等候的期間。眾誥命們便會各自尋相熟的寒暄幾句。前來和慕念春寒暄不在少數。
慕念春含笑周旋應付。眼角餘光瞄到太子妃進來的時候,立刻向周圍眾人告罪一聲,主動迎了過去,笑盈盈的喊了聲五嫂。
齊王被視為太子一黨。平日和太子府來往頗為頻繁。太子妃表面對慕念春也格外的親熱幾分。笑著說道:「你今日來的倒是早。」
慕念春抿唇一笑:「不瞞五嫂。我擔心來的遲,一夜都沒睡好,天還沒亮就醒了呢!」說笑幾句。又關切的問起了蔣氏:「太孫妃昨天晚上動了胎氣,回府之後還好吧!」
太子妃輕歎一聲:「好好歇了一夜,今天早上倒是說肚子不疼了,也要跟著一起進宮。我實在不放心,索性讓她在府裡歇著沒來。」
蔣氏動了胎氣不能進宮,慕元春昨夜就被罰住進了清冷的佛堂裡,太子妃的身邊便只帶上了劉氏。
劉氏本該春風得意,可細細一看,劉氏的眼裡卻沒多少笑意。
昨晚回府之後,周琰因為慕元春被罰一事和太子妃爭執了幾句,到後來終究是拗不過太子妃,慕元春當夜就被關進佛堂去了。周琰一肚子火氣,幾乎都遷怒到了劉氏的身上。劉氏委屈的哭了許久,哪怕今日跟著進了宮,心裡也高興不起來。
慕念春何等敏銳,只稍稍打量劉氏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卻故作不知,笑著說道:「劉側妃今日臉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劉氏打起精神笑道:「妾身昨夜睡的遲,今日起床臉色不太好看。特地多敷了一層粉,沒想到還是被十四嬸看了出來。十四嬸真是生的一雙火眼金睛。」
劉氏圓滑伶俐,很巧妙的躲開了尷尬。
慕念春笑著應對了幾句,並未追根問底。稍微一想就能猜到昨晚太子府會發生什麼,周琰護不住慕元春,一肚子悶氣又不好衝著太子妃和蔣氏,也只能衝著劉氏去了。
......
殿門口又被引進了一撥誥命夫人。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熟悉的臉孔,心裡一陣激動歡喜,快步迎了過去:「祖母,娘,二嬸娘。」竟是朱氏領著張氏吳氏來了。
朱氏一臉歡喜的笑意,上下打量慕念春幾眼:「念春如今可算是長大了。若不是主動叫我,我都不敢認了。」
容貌和閨閣中沒什麼變化,只長高了一些,身上的氣質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的慕念春,嬌憨慧黠可愛。如今的慕念春已經貴為王妃,穿著王妃朝服,神色從容鎮定,舉手投足間多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縱然人再多也依然熠熠醒目,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張氏心裡的驕傲就更不用說了,想像往日一樣攥住慕念春的手,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去。
這裡可是仁明殿,若是她失了態,會連累的慕念春也被人恥笑......
慕念春將張氏眼底的躊躇看的清清楚楚,心裡微微一酸,主動握住了張氏的手,親熱的說道:「娘,我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從回門那一天過後就沒回過娘家,屈指一算,也有一個多月沒見張氏了。
張氏心裡原本還有些猶豫和莫名的膽怯,被女兒這麼一撒嬌,頓時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笑著說道:「是啊,我心裡也一直惦記你呢!所以今日厚著臉皮跟著你祖母一起進宮,就是想著遠遠的見你一面。」
遠遠的見你一面......
慕念春默默的回味這句話,心裡泛起柔軟的酸澀。可憐天下慈母心,張氏這是在擔心表現的太過親暱隨意了,會惹來別人的側目和笑話......
「娘,」慕念春軟軟的喚了一聲,像往日一般親暱:「我今日一直陪著你說話。到了中午宮裡會有宮宴,我要坐你身邊。」
張氏又是歡喜又是皺眉:「這怎麼行。你如今可是正經的王妃身份,宮宴應該和太子妃或是容妃娘娘她們坐在一起,和我坐在一起像什麼樣子,會被恥笑不知禮數的。」
慕家有資格進宮的誥命夫人只有朱氏,她今日是厚著臉皮跟進宮來。身份和慕念春這個齊王妃差的遠,說說話倒是無妨,宮宴上卻不便坐在一起。
「我才不怕人恥笑,反正我今日就要和你坐一起。」慕念春拿出了昔日的賴皮勁:「你想攆我也攆不走。」
別說是張氏了,就連朱氏和一旁的吳氏也被逗樂了。
張氏嗔怪道:「瞧瞧你,多大的人了,還像孩子一樣任性。」口中嗔怪著,眼裡卻全是笑意。
再沒有什麼能比女兒的孝心體貼更令做母親的歡喜了。
偏殿裡站滿了人,說話聲音再低也會飄進附近人的耳中。私密的悄悄話是不便說了,說些家長裡短的瑣事卻是無妨。
張氏低聲絮叨起來:「長栩的媳婦肚子可不小了,再有兩個月就該生了。子喬定了親事之後,人倒是活潑了不少,讀書也更用功刻苦了。楓哥兒也漸漸定了性子,讀書十分聰慧......」
確實都是瑣碎的小事,可聽著卻讓人覺得踏實安心愉快。
......
眾命婦要按著品級一一覲見皇后。先是太子妃,第二個便輪到慕念春了。
慕念春收斂心神,垂首斂容進了正殿,恭敬的跪下磕頭。
因為胭脂的事,皇后心裡不知憋了多少火氣,今日她可得多加幾分小心。免得一個疏漏被皇后逮著錯處,來個借題發揮就不妙了。
慕念春猜的一點都沒錯。
端坐在鳳椅上的皇后,看著跪在面前的慕念春只覺得血氣一陣陣上湧。
胭脂等人都被打發去掖庭做粗活重活了,皇后卻絲毫沒覺得心裡暢快,一想到自己竟被小輩算計丟了這麼大的顏面,氣就不打一處來。更可氣的是,有皇上偏袒護著慕念春,這口悶氣只能默默的咽到肚子裡......
皇后沒發話,慕念春便得一直跪著。
慕念春一邊跪著一邊暗暗自得。幸好她早就料到皇后會有這麼一出,特地讓石竹給她做了兩塊綿軟的護膝綁在膝蓋上。就算跪的久一些,膝蓋也不會疼。更何況,後面還有一堆人等著來覲見,皇后不可能讓她一直跪著。
果然,過了片刻,皇后便不怎麼情願的張了口:「平身。」
慕念春恭敬的謝恩:「臣媳謝過母后。」起身後,便站到了太子妃身側,垂首束立,看著別提多恭敬多老實了。橫看豎看,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皇后看慕念春一眼,便覺得心裡的悶氣又多了幾分。今日又實在不是發作她的好機會,索性看都不再看她了。
接下來,是幾位國公夫人。再然後,便輪到永寧侯平遠侯夫人等人了。過程雷同,說的都是華麗的讚美和虛偽的客套話,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慕念春睏倦之意漸漸上湧。為了不讓自己站著睡著,時不時的用手指掐一掐掌心。總算沒當眾出醜。
就在此刻,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太監神色倉惶的進來稟報:「啟稟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烽火台燃起了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