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春直勾勾的盯著慕念春,眼睛能充滿恨意,似乎隨時能噴出火來。
慕念春坦然回視,唇邊浮起譏諷的笑意:「你剛才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嗎?現在沒有外人了,你怎麼又不說了?」
心中想說的實在太多了,一時倒不知該從何說起。
慕元春狠狠地瞪著慕念春,自己都沒想到第一句迸出的話竟然是:「慕念春,這世上既然已經有了我,為什麼還要有你!老天未免太不公平了!」
......真是驚人的巧合!
上輩子的她,心裡常埋怨老天。世上既然有了她慕念春,為什麼還要有慕元春?在慕元春耀目的光芒下,她是那樣的蒼白。什麼都比不過慕元春,傾心喜歡的少年也對她不屑一顧,眼中只有慕元春。
那個時候的她,實在嫉恨極了慕元春。
後來她代慕元春進宮,慕家人全部死在韓越的手裡,慕元春也沒能例外。她恨了十幾年的人就那樣輕飄飄的死了。那一刻,她沒覺得怎麼歡喜。心裡只有一片空蕩蕩的蒼涼和疲倦。
臨死前的那一刻,她真的很平靜。一生中,說到底誰也沒有贏了誰。
重活這一世,她最大的願望不過是保護家人的平安,過些平靜安謐的日子。如果不是慕元春一次一次的主動設計害她,她也不會強勢回擊。慕元春一步步的落到今天這副光景,是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我娘是羅家的嫡出貴女,是慕正善的原配正室。我慕元春才是慕家嫡出的大小姐。」慕元春再也沒了往日的優雅矜持,不顧一切的將心裡壓抑了許久的怨懟發洩出來:「你不過是填房生的女兒。憑什麼你從小生活在父母身邊受盡寵愛,而我卻要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生活?如果不是我年齡大了應該回府說親,只怕慕家人已經把我這個正經的嫡出大小姐忘的一乾二淨了。就連回慕家,也是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如果我不說,慕正善大概巴不得我永遠在羅家住下去。」
提起慕正善時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慄。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底滿是譏諷:「慕元春,你別忘了,當年可不是爹娘趕你出府。是羅家人心疼你,才特意接你到羅家住了十年。爹想登門看你,還得經過羅家人的允許。羅家人太過強勢霸道。爹心裡自然不痛快,去的自然就少了。你若是真惦記慕家,就應該主動回來才是。怎麼口口聲聲都怪到了爹的身上?你說我受盡爹娘寵愛,那是理所當然的。你不在府裡,爹膝下只有我這麼一個伶俐又孝順的女兒。他不疼惜我,難道要疼惜遠在羅家的你?」
提起舊怨,慕念春心裡的怨懟比起慕元春來只多不少。不過那都是上輩子的恩怨了,這一生她處處佔盡上風揚眉吐氣,說話時大可以挺直了腰桿。
慕元春果然被氣的臉都黑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你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能安然無事的活著,還能活的比我風光?我心裡真的不服。老天待我實在不公。明明我處處都勝過你,明明我更美麗更聰慧更優秀。為什麼我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你卻成了耀武揚威的勝利者!」
「你太自以為是了。」慕念春面容平靜。柔嫩的紅唇吐出的話語卻冰冷逼人:「你自以為聰明絕頂,自以為算無遺策,自以為能看透人心,設下一個又一個局,從來沒能擊垮我。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將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當年羅鈺的事情如此,今日又是如此。如果你不是那麼心腸歹毒。如果你在設計害我的時候給我留些退路,我也不至於這樣對你。你落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真該擦亮鏡子,好好照一照自己現在的模樣。鬢髮凌亂。妝容早就被淚水弄花了,一臉怨懟不甘,看起來就像個瘋婆子。你再看一看你的身邊,可還有人不離不棄的陪著你?忠心耿耿的連翹,一心護主的方媽媽,都被你毫不猶豫的捨棄了。還有真心戀慕你的羅家表哥,一心一意疼惜你的大哥,憐惜你的舅舅舅母們,他們一個個都對你寒了心,離你而去。這一次若不是你成心要拖慕家人下水,爹再心狠也不至於這般絕情。」
「是你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是你將自己逼到了這步田地。換了我是你,早就沒臉再活下去了。更沒臉來質問怪罪別人!」
這些話,一句比一句尖銳冷凝,一句比一句狠辣誅心!
慕元春氣血上湧,喉頭一甜,唇角邊竟溢出了鮮血。
那一絲血跡順著唇邊滴落在衣襟上,觸目驚心!
慕念春冷眼看著,沒有動容,更沒有心軟。上輩子她落到那樣的結局,她已經不恨慕元春了。可她永遠也無法原諒慕元春曾對年幼的楓哥兒下手,永遠也無法忘記娘親張氏是被慕元春逼的重病而亡。
血債必須血償!
「你放心,我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慕念春淡淡說道:「慕家已經和你情斷意絕,接下來要怎麼處置發落你,是太子妃的事。我不會插手,因為我不想弄髒了自己的手。」
說完,慕念春轉身離開。
慕元春臉孔煞白,身子晃了幾下,卻沒有昏倒。她撐著最後一口氣喊道:「慕念春,我還沒輸!我還有太孫殿下的寵愛。將來我總有捲土重來風光榮耀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別說你,就算是齊王,也休想安然無恙!」
慕念春腳步一頓。
慕元春自以為說中了慕念春的軟肋,得意的尖銳的笑了起來,刺耳極了。
慕念春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裡有一絲奇異的憐憫:「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為你還能見到太孫嗎?」
這世上多的是讓人無聲無息中死去絲毫不惹人懷疑的法子。
太子妃一直沒痛下毒手,是礙著慕家的情面。現在慕正善已經登門表明了態度,太子妃怎麼可能手軟?
慕元春從慕念春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什麼,陡然一驚,氣息不穩的追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念春意味深長的扯了扯唇角:「這麼明顯的事,以慕側妃的聰慧,肯定能想通。」
這一次,慕念春沒有再遲疑,很快便走了出去。
慕元春俏臉慘白,口中喃喃低語:「不可能,太孫心裡只有我。她們最多就是罰我關些日子,絕不敢對我動手。不然,等太孫回來,她們怎麼向太孫交代......」
幾個身體壯實的婆子走了進來。其中兩個毫不客氣的擰住了慕元春的胳膊,另外一個面無表情的說道:「請慕側妃先回屋休息。」
慕元春心裡充滿了恐懼,使勁的掙扎:「你們快些放開我。我要去見太子妃,我要見太孫妃。你們都給我放開!放開!連主子說的話你們也敢不聽了嗎?」
幾個婆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依然是那個面無表情的婆子冷笑著應道:「奴婢們的主子是太子妃娘娘,娘娘的命令,奴婢當然要遵從。還請慕側妃老老實實隨奴婢們回屋子去,也免得奴婢們粗手粗腳的傷著了你。」
話說的好聽,可那兩個婆子的動作卻毫不留情。慕元春只覺得胳膊一陣陣火辣辣的痛,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那個婆子不耐的擰起眉頭,隨手扯了一塊帕子塞進她的口中。然後將她半扶半拖進了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