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是熟悉的身影,感覺也很熟悉。可仔細看了看,這臉卻又十分陌生,完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還沒來得及細想,小毛賊就已經離阿青只有幾米的距離,就在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阿青猛地抓住小賊的手臂,直接將人放倒在地上。動作行雲流水,看得旁人紛紛叫好。
阿青嘴角抽了抽,看著周圍突然圍攏的人群,十分無語。剛剛一個個跟看不見似的,現在倒是看起熱鬧了。
不過世風如此,家家自掃門前雪。自己都保不住了,哪裡又還有心思去管別人。
而這時被翻到地上的小賊,像是生怕被人忘記一樣,開始哇哇大叫,滿地打滾,不停喊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英雄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阿青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的潑皮無賴,感覺十分的微妙。
這是…打算敲詐她呢?
那麼點力道就跟斷了骨頭似的叫,一個大男人有沒有這麼脆弱。況且,等他知道了她真實身份以後,估計也沒心思耍無賴了吧。想到這裡,阿青突然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不過既然他都叫成了這樣,不幫他實現斷骨的夢想似乎也不好。阿青挑了挑眉毛,默默地轉了轉手腕,打算給這小毛賊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明白世間險惡,不要天天想著訛人,萬一撞上鐵板了呢?
突然,原本在地上撒潑的小賊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眼神突然一厲。阿青頓覺不好,下意識便往後退,右手也握住了劍柄。這眼神不像一個冒冒失失的小毛賊該有的,只怕有詐。
阿青微微繃緊了身體,眼神也死死盯住了他。
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可誰知道那小賊唰地一下就不見了,而阿青的懷裡卻多了一個東西。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老大,機會給你了,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阿青聽見熟悉的聲音,瞬間明白了那小賊的真實身份,氣得咬牙切齒。
她怎麼不知道,青山的山賊還開了副業。千萬別讓她逮到始作俑者,定會讓他明白花為什麼這麼紅!
掌心的錢袋提醒著剛剛發生的一切,旁邊還有行人衝著這邊指指點點,說些什麼,可阿青的注意力卻全被錢袋吸引了。
心裡劃過了一絲懷疑,卻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但是世界上很多事,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看清楚追賊少年的長相後,阿青只想轉身就跑,可看著手裡的錢袋,又只能裝作鎮靜地站在原地。
少年,在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終於到達了現場。當他跑到了阿青面前時,終於撐不住了。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拚命地喘著粗氣。
很明顯,剛剛那場追逐,完全超出了他的體力。即便已經累到上氣不接下氣,可片刻後,少年還是直起了身子,臉上也浮現了得體的笑容。
「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助,這個錢袋是我家公子的。」
阿青看著眼前的人,感覺自己手癢的不行,只想把剛剛跑掉的人抓回來一頓暴打。她認識這個少年,只可惜這個少年並不認識她。
他是葉寒的書僮,阿竹。
另一邊,一個隱蔽的巷子裡,幾個少年人正四處張望著,一看見小賊就立馬興奮地走了過去。「木頭,怎麼樣了?成了嗎?成了嗎?」
木頭一把撕下臉上的面具,頗為得意的說道,「我辦事你們還不放心啊,一下子就把老大的英雄氣概突然出來了,嘖嘖,英雄救美啊,後面肯定是以身相許了。你們就等著老大回來誇我吧。」
少年們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要知道他們這可是私自行動。這成了還好,要是闖禍了就等著陪阿青練武吧。
「哈哈哈哈,成了就好,成了就好。走走走,哥請你們去無憂樓。」
「得了吧,就木頭這模樣,別人還以為我們去砸場呢!」
「哈哈哈哈…不過說起來,木頭和三娘長得真是讓人難以動手…」說的人還特意回頭重新打量了木頭的容貌一眼,「不過,說真的,你們還真的挺像。」
木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夠了啊,還說個沒完了是不是。」
眾人哈哈大笑,打趣道,「美人總是相像的。」
木頭是劉三娘一次下山後帶回來的義子,回來的時候還跟個乾皮猴子似得,明明比阿青大一歲,卻比阿青還矮了半個頭。
當時書生剛下山沒多久,阿青心情不好,發瘋似得練武。山賊們看著阿青心疼的不行,想著或許有了新玩伴,轉移了注意力就好了。便紛紛下山去尋了些年齡相仿的孩子上來。這能被山賊們帶上來的孩子,不是孤兒,就是身世不明的乞丐,能憑自己的力量長得這麼大,多多少少都帶著些狠勁。
木頭膽小又瘦弱,小孩子們都喜歡明裡暗裡欺負他,除了阿青。
阿青其實也不喜歡木頭,太懦弱。一個懦弱的人,在山賊這種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是活不下去的。出手幫忙也只是看不慣他們以多欺少,可沒想到木頭卻直接賴上她了,她去哪都跟著她。
她想發脾氣讓他滾開,看著他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大概是覺得總躲在阿青身後也不是那麼回事,木頭拜了劉三娘為師,雖說年紀大了,拳腳功夫難以成才,但用毒和易容方面,連劉三娘都忍不住感嘆一句天資過人。
山賊的世界向來簡單粗暴,拳頭大就有話語權。隨著木頭能力越來越出眾,在山賊們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性格也開朗了起來。明明小時候長得像個乾皮猴子,長大後卻像被時間施了法術一般,長得越來越艷麗。
木頭嘴皮子利索,總愛拿話逗阿青。阿青說不過木頭就直接動手打人。木頭只是嘻嘻哈哈地笑著,從不反抗,打打鬧鬧這麼多年過去了,阿青雖總說木頭煩,但也從沒真正下過狠手。
看著少年們慢慢走遠,木頭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淡了下來。他轉了轉手上的戒指,一臉晦澀地看著阿青的方向。
阿青看著不遠處漸漸走來的身影,只覺得隨著那人一步步地走進,她渾身的血液也在爭先恐後地往臉上湧。她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錢袋,又擔心弄壞了錢袋趕緊鬆開。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快跑,可腳卻像被無形的手抓住了一般,完全動不了。
「在下葉寒,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葉寒見阿青毫無反應,只是低著頭,也不知道怎麼了,只得再次開口說道,「這個錢袋是在下剛剛不小心遺失的,公子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內裡,裡面還有一個寒字。」
「我信!」阿青下意識答了一句,答得又快又急,生怕葉寒誤會了些什麼。
看著眼前的兩人有些疑惑的表情後,只覺得臉更熱了,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自己這都幹了些啥呀。尷尬地解釋道,「我見公子像個好人,不像會騙人的。」並連忙將錢袋遞了過去。
葉寒接過錢袋,看著少年頗為窘迫神色,心裡一陣奇怪,面上卻不露半分,「那就多謝公子了。」
阿青好不容易平復好自己的心情,一抬頭,便撞上了葉寒如墨的眸子。裡面好像蘊含著星辰萬物,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可即便如此,也讓她沉醉於那片墨色,難以脫身。胸腔的心臟再次瘋狂跳動著,似乎想要衝破一切桎梏與那人相見。
阿青生怕那劇烈的心跳聲被葉寒聽見,知曉了她深藏的心思。又立馬低下了頭,低聲說了一句告辭,就連忙往後跑,急得連輕功都使出來了。
葉寒看著阿青這一系列動作,更加疑惑了,雖說他相貌不能說是極佳,但也不至於嚇得人只想跑吧。有些遲疑地問阿竹,「我…身上可有什麼不妥?」
阿竹雖說也是一臉迷茫,但堅定地搖了搖頭,「少爺挺好的,可能是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可能有些害羞吧…」
葉寒的眉頭微微皺起,又立刻放了下去。只覺得這一切著實太過奇怪,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青離去的方向,便轉身朝著反方向走了。
阿青也不看路,彷彿身後有什麼兇猛的野獸在追一般等她終於停下來,一路低頭狂奔。等感覺差不多已經距離很遠的時候,卻發現面前的屋子似乎格外的眼熟。
咦,這不是她買的那個小院子麼?再回頭一看,果然是葉寒家。只想一陣哀嚎,到底有沒有這麼有緣啊…不過…他應該不會馬上回來吧?
在感覺自己安全了不少以後,阿青突然有興致打量這個小院子了。
那是一個樸素的小院子,灰色的圍牆上,綴著一些青苔。可能唯一出彩的地方便是門前有一顆彷彿可以通向天上的大樹了。那樹幹十分粗壯,怕是兩三大大漢也不能抱住。樹葉鬱鬱蔥蔥,想來日頭毒辣時,在下面乘涼也是一樁美事。
說實在的,自從她買下這個院子後,是一次也沒來過。天天打完劫就去跟蹤葉寒,跟蹤完又要趕回青山。忙的團團轉,哪還記得這個院子。
不過既然到都到了,雖然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家,也決定進去看看。結果一摸衣服,發現自己沒帶鑰匙。
…是時候上山燒香,去去晦氣了。
阿青繞著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心想,反正是我自己家,我那不是想怎麼進去就怎麼進去。
用眼睛量了量高度,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一提氣,便站在了圍牆上。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