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山賊們的日子過得格外的規律而且健康,天微亮起床,火速吃完自己的早飯。
若今天打算下山打劫就抓緊下山,日落前必定解散,絕不打擾自家老大追夫君。
若不打劫,就更好了,沒被通緝的下山去茶館繼續聽故事,回來的時候順便去書店看看有沒有新話本,對,才子佳人那一類的。被通緝就在山上聽故事,若遇上什麼好的句子,還會吆喝那幾個會寫字趕緊記下來。日子簡直過得不要太充實。
而阿青也在那天的偶遇後,明白了偶遇的美好。於是開始了各種「偶遇」的人生,只要聽見書生的腳步,就裝作剛好要出門的模樣。
跟蹤還要擔心被發現,這種奇妙的緣分,總不能讓人說什麼了吧,日子簡直不要過得更得意。她心情一好,脾氣就好,山賊們也過得很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整個青山上都洋溢這一種謎一樣的幸福氣息。
大概是接連半個月的「偶遇」,實在是讓人吃驚。一天下午,當葉寒下學回家時,阿青再一次「恰巧」出門辦事,阿竹隨口說了一句,「真是好有緣,天天都能遇到阿青公子。」
阿青嚇得直冒冷汗,還以為自己暴露什麼了。可看阿竹的表情,又不像發現了什麼,只是單純的吃驚。
阿青不停地運功讓自己冷靜下來,千萬不要露出破綻。再次抬起頭時,默默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笑著說道,「真的好有緣!」在葉寒他們進去後,同手同腳的走遠了。
時間就在這樣歡樂和和諧的氛圍中,快速地流逝著。
那伙流匪安安靜靜地在自己的地盤做事,從未有過任何踰越行為。而阿青和葉寒的關係,也在無限的「偶遇」中,慢慢被拉近。
從最開始阿青的主動搭話,沒話找話,到現在的葉寒偶爾主動開口,甚至會主動問起阿青的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又是一個出工日,阿青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在後面頗為無聊,心想,看來今天也打不起來啊。
木頭在一旁羅里吧嗦地說些什麼,也不管阿青有沒有聽,就一個勁地在那說著。阿青看都沒看他一眼,她十分清楚,一旦開頭,別想輕易收尾。
看著高懸於天的太陽,一陣嘆息,心想,怎麼還沒到晚上啊,都快無聊死了。
而在他們的前方,一個富商戰戰兢兢地站在路旁,一個勁地擦著額頭上的汗。護衛和家丁們也已放下自己的武器,老老實實地站在他旁邊。身邊還有幾個山賊握著刀,虎視眈眈地盯著。只要他們稍有異動,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殺人。
富商現在只想抽自己幾巴掌,何必為了節省這麼點時間抄近道。這下好,碰上了這麼一群閻羅。不過碰到的是青山的人,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只要好好合作,起碼性命無憂。錢沒了可以賺,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一旁的山賊看著富商這窩囊樣,頗為輕蔑地看了一眼,開口說道,「知道規矩麼?」
富商趕忙回到,「知道知道。」然後連忙將懷中的錢袋交到山賊手上,「青山的規矩,都是知道的。」
山賊墊了墊手中的錢袋,分了一半出來,移進了一個空錢袋中。又將錢袋扔回富商懷裡,富商頓時就愣住了。
他雖聽說過青山的規矩,但一直以為只是個謠言,哪有山賊還把吃進去的錢吐出來的。當下以為這是個試探,立馬一臉諂媚地將錢袋又塞進了剛剛那個山賊懷裡。笑著說道,「剩下的銀子就當是我孝敬各位大爺的了。」
山賊看著懷中的錢袋,眼中輕蔑更勝,「原來還有人上趕著送錢的?」
富商以為自己猜對,笑容又深了幾分,「多謝各位大爺手下留情的。」
山賊不屑地將錢袋扔回了富商懷裡,「放心,我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該拿走的,都會拿走。不打算拿的,一分也不會拿。」
看著山賊的動作,富商有些懵了。江湖傳聞居然是真的?
剛剛拿錢袋的山賊,圍著載貨的馬車走了一圈後,恭恭敬敬地走到了阿青身邊,說道,「一共八箱。」
阿青一心都是接下來的偶遇,哪還有其他心思,眼睛都沒抬一下,隨口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富商看著山賊的動作,下意識也看了一眼阿青,只覺得眼前的人太年輕了。他一直以為剛剛那個才是老大,沒想到,坐在後面的那個毛孩子才是。
大概是富商的眼神太過強烈,以至於阿青身邊的木頭都有所察覺。木頭扭頭看了一眼富商,感受到他看阿青的眼神後,眼神瞬間陰沉了不少,兩個手指頭無意識地轉動著左手的戒指。
富商只覺得背後一涼,目光掃到木頭的時候,驀地生出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明明是一張艷麗至極的臉,卻讓人不敢直視,嚇得立馬低下了頭。
山賊隨意指了幾個箱子,示意旁邊的山賊們將貨物帶走。一旁的一個家丁看見山賊選的箱子後下意識鬆了一口氣,不動神色地看了另一個箱子一眼。
木頭被打擾了興致,也沒再繼續跟阿青說話,正好看見了剛剛那一幕,嘴角勾起了一個不明的笑。「慢著!」
山賊們覺得很是奇怪,但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看向了木頭。
其實一般情況下,山賊們都是隨意挑一半走,無論好壞。可偏偏剛剛富商的那個眼神讓木頭十分不爽,既然他不高興了,怎麼能讓罪魁禍首繼續開心。
木頭嘴角勾起了一個可以稱之為邪惡的笑,指著剛剛那個家丁看的箱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山賊,說道,「把那個帶走。」
阿青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木頭,木頭見阿青終於捨得抬頭看他一眼,立馬開心地說道,「我覺得那個箱子與我有緣。」
富商剛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最重要的貨物沒被選走,這情節卻突然翻轉。他看了一眼木頭手指的箱子,只覺得一陣肉疼。
他這一趟買賣的重頭戲都在那個箱子裡,那個箱子的價值起碼佔了這批貨物的六成。這要是一開始就拿走了,也就算了。可這明明一開始沒挑中這個箱子,突然又看上了,這種落差著實讓人受不了。
從來沒有希望,和在得到希望後再次被剝奪,這完全就兩個疼痛級別。
木頭看著富商的表情,感覺心情好多了。果然,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開心,更讓人愉悅。
輕輕踢了踢馬肚子,身下的馬會意地走到了箱子旁,木頭沖一旁的山賊抬了抬下巴,說道,「開箱,讓爺看看今兒個手氣如何。」
阿青看著木頭這一連串的舉動,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誰又惹著這位祖宗了。
頗為憐憫地看了富商一眼,也沒多管,只是看看了有些暗了的天色說了一句,「動作快點。」
此話一出,旁邊的山賊們都笑了,有個小山賊仗著平日裡跟阿青關係還不錯,還笑著說了一句,「老大,你要是覺著晚了就先走吧,這裡有我們,沒事兒。」
阿青搖了搖頭,笑罵道,「既然知道我著急,你們還不快點。」
在她還小的時候,她就問過老山賊頭子,其他山寨裡的老大從不輕易出馬,怎麼到了青山這,就次次打劫都不缺了。
老山賊頭子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神色頗為嚴肅地讓阿青保證,如果她以後當了頭兒,也會如此。因為只有他們在那,才能保證山賊們的傷亡降到最小。
她當時還小,並不懂這些,只是點了點頭。
山賊頭子倒也不在意,因為他知道,無論阿青心裡明不明白,只要她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這邊還在扯著閒話,那邊已經動作麻利地開了箱,將裡面的東西掃視了一番。箱子裡的東西不多,相比其他箱子估計還顯得空曠,但裡面的東西卻不容小覷。山參和一些珍貴的草藥被整齊地擺在裡面,旁邊還擺了一個錦盒。
開箱的山賊看著這箱戰利品,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還是木頭你小子行啊。」
木頭頗為得意地衝他笑了一下,說「那當然,也不看看爺是誰!」
隨後翻身從馬背上下來,拿起了那個錦盒。待真正看清盒子裡的東西后,頗為驚訝地挑了挑眉毛。
盒子裡放著一塊墨錠,墨錠上一條金龍威武地趴著,彷彿只要給它點上了眼睛,就能飛上雲霄。
龍紋墨,世上如果它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龍紋墨不能說用起來手感就真是最好的,但他絕對是現存墨錠中最珍貴的。因為他的製作者是前朝的一位王爺,那位王爺自幼體弱,又愛好書法,一時興起就將一些珍貴的藥材混在了墨錠的製作過程,製成了名動天下的龍紋墨。
只可惜,因為他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一共也只做了十塊。而現如今還流傳的,也只有三塊了,其中一塊還在宮中。
木頭在沈和來之前一直負責處理戰利品,眼光被鍛鍊的何其毒辣,況且他曾經還見過真品,一眼就認出了這不是贗品。
木頭摸了摸墨錠從盒中拿了出來,細細地摸著上面的龍紋。心想,還得要好好感謝小家丁的那一眼啊,如果不是他,只怕真會錯過了這般佳品。
不過若是讓那個家丁知道了木頭內心所想,明白是自己間接釀成了這一切,只怕要氣的吐血。
阿青見木頭一臉大發了的表情,也騎著馬,好奇地過去看了一眼。「這是墨錠?」
一塊墨錠都這麼稀罕,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青山寨都已經窮成這樣了嗎?這麼一想想,似乎自己是有點不務正業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