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覺得做一個山賊好像也不錯……」
「什麼?」
阿青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聽見葉寒說了什麼,卻沒聽清,想要讓葉寒再說一遍時,葉寒卻換了一個話題,「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那棵傳說中的樹嗎?」
「對!超級大!超級高!」阿青一提到那棵樹,就變得超級興奮,手足舞蹈地向葉寒比劃著那棵樹的模樣。
見阿青的注意力瞬間就被轉移到那棵樹的身上,葉寒不禁心想,這麼好騙,究竟是怎麼當上山賊頭子的。
那是一棵高聳入雲的巨木,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根莖之粗壯,恐怕需幾個大漢合力才能抱住。
阿青見葉寒看到這樹略顯吃驚的模樣,像個小孩子獻寶一樣,得意洋洋地說道,「沒騙你吧,這棵樹是不是超級大!」
葉寒含笑地點了點頭,應道,「超級大。」
「我跟你說,關於這棵樹還有一個傳說……」阿青說到這裡卻停了下來,滿臉都是你快問我你快問我的表情。
「什麼傳說?」葉寒看見阿青亮晶晶的眼睛,覺得天上的星星都失了顏色。
「每年過年的時候,山賊們都會來這,把願望寫下來拋到樹上,聽說拋的越高,就越容易實現。」
葉寒其實並不信這些,但卻不忍心打擊阿青的積極性,「那今年新年拋的最高的人是誰?」
「當然是我啊!」
「那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實現了。」
今年的願望是想和你再次相逢,實現了。
去年的願望是希望你好好的,實現了。
前年的願望是希望你能平安順遂,實現了。
最開始的願望,是想和你一起在青山上看星星,也在今年實現了。
每年費盡心思拋到樹頂希望能得償所願,因為所有的願望都和你有關,幸好,都實現了。
阿青算不上漂亮,也說不上溫柔,更稱不上賢惠,但是看著阿青一臉溫柔地看著那棵樹的側臉,葉寒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太正常了。
「許願嗎?!」
不過走了一下神,也不知道阿青從哪裡突然變出了炭筆和布條,遞到了他的手上。還一臉期盼地看著他,「很靈驗的,試試吧!」
葉寒低下了頭,以手掌為桌,開始慢慢地寫了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好像很難拒絕她的請求。
阿青見葉寒寫完了,便將布條綁在了石頭上。「閉著眼睛往上拋,然後把你的願望在心裡默念三遍,一定要默念三遍再睜眼啊!」
葉寒有些奇怪阿青為何特意強調一定要默念三遍再睜眼,不過也沒多問,閉眼將石頭往上一拋。
阿青瞥了一眼見葉寒真的閉了眼,便趕緊跳起抓住石頭,往樹頂上一掛。然後迅速回到原來的位置,當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
葉寒彎了彎嘴角,繼續在心裡默念自己的願望,只當自己沒聽見剛剛的動靜。
一睜眼,便見阿青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似乎擔心他發現了什麼,見葉寒神色如常後,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你剛剛許的什麼願望啊?」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阿青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早知道自己剛剛就應該看完再掛上去。
葉寒看著阿青猶如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般的表情,有些想伸手揉揉她的頭髮,但最終還是沒有這麼做。
「走吧。」
阿青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樹頂,老老實實地跟著葉寒下山了。
明明青山和青山鎮相隔不遠,卻彷彿是另一個天地。與安靜的葉府不同,青山從天一亮就十分喧鬧,山賊很早便會起來練武。然後吆五喝六地一起去吃早飯,每次吃早飯都感覺像要打架一樣,但實際上只是為了搶食物。
白天會找各種藉口在他院子外面轉轉,阿青一出現,又如鳥獸散。還有山賊擔心他在山上吃的不習慣,下山的時候還會特意給他帶點吃的上山。葉寒懷疑自己在青山的日子,不僅沒瘦還胖了。
夜晚大家會一起在院子裡圍著篝火喝酒吹牛,一言不合就臉紅脖子粗的,連動手也是常有的事,但下一秒卻又會忘記前嫌,馬上和好。
某天下午,阿青剛把聚在葉寒院子外的山賊們轟走,就看見小刀跑來跟她說王虎找她。一進門,就看見王虎和劉三娘表情嚴肅地坐在上方,木頭也站在一邊。阿青心裡直打鼓,快速回憶了一下自己最近幹的事情,似乎也沒幹什麼壞事啊。
「快進來吧,站在門口幹什麼。」
劉三娘見阿青來了,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木頭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繼續默默站在那裡。這讓阿青覺得更奇怪了,要是平常他早撲上來了,看來真的有大事發生。
王虎心裡實在憋不住事,看了劉三娘一眼,直接開口說道,「你帶著小一輩的下山去吧。」
阿青眉頭緊皺,看了看木頭,卻發現他表情很是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模樣。「為什麼?我們走了,青山怎麼辦?」
「青山還是青山,只是你們不再是山賊了。」
阿青瞬間表情大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做山賊?為什麼不做山賊了?難道因為最近葉寒的事,他們覺得自己心裡已經只有兒女情長了嗎?
「不可能的!我生於斯,長於斯。」阿青直直地看著王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也必將死於斯。」
劉三娘一見阿青這副模樣,便知道阿青是誤會了什麼,連忙開口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是這樣的。我們幾個老一輩的人商量了一下,我們也老了,想過些安穩的日子。而你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光,沒必要拘泥於這個小地方。你們一個個身手不錯,又何必做山賊,不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王虎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舉動讓阿青有所誤會,應和道,「對對對,你們可以去開個鏢局押鏢嘛,幹嘛一定要做山賊呢。」
「況且,你認為葉寒他們家會讓一個女山賊進門嗎?」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木頭突然開了口,阿青看了他一眼,覺得不再嬉皮笑臉的木頭犀利得驚人。
她是喜歡葉寒,是放不下她,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她一天是山賊,就永遠都不可能和葉寒在一起。葉家書香門第,就算是平常人家都不會允許一個山賊進門。可是要她為了葉寒不做山賊,放棄青山,放棄青山的兄弟她也做不到。
自打她出生起她就知道青山是她的責任、是她的家,青山的山賊們是她的兄弟、她的家人。她永遠也不會忘記老山賊臨死前最後的那句話,要用命捍衛青山。
阿青搖了搖頭,一臉倔強地說道,「若是他們想走,就讓他們走吧,如果都走了,官兵來了就完了。」
「如果你不走,他們又怎麼會走,你才是青山的靈魂。」木頭厲聲道,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平復了一下情緒以後,才再次開口,「我知道你曾經答應過你父親,要用自己的命捍衛青山,可是你想過沒有,他讓你護的不是這個地方,而是這幫兄弟,而是青山背後的氣節和風骨。」
阿青抿著嘴沒說話,也不答話。
「下山,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其他人。運鏢總比打劫好吧?若是開個鏢局,大家都是普通人,也都能像普通人那樣娶妻生子,還能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不用擔心被人發現自己是個山賊。」
劉三娘有些意外地看了木頭一眼,她沒想到木頭這次居然這麼幫他們,畢竟以往木頭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門心思站在阿青那邊的。
劉三娘深知阿青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柔聲勸解,「而且,我們也不是一直待在青山,等你們安定下來了,我們也就過去了。我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木頭可以說得上是有些冷漠地看著劉三娘勸著阿青,他之所以這麼幫他們,完全是因為他知道,這個決定對阿青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他也十分清楚,劉三娘所謂的還會去找他們,完全是假話。青山這些年得罪了太多人,他們哪裡會任由青山的山賊打劫完就跑,他們留下來,就是要擔起所有罪名,讓年輕一輩自由的活著。
阿青這麼多年,雖說一直擔著老大的頭銜,但是就像他說的那樣,她的存在更多是起一個旗幟,更多的是當一個青山的靈魂。只是帶著山賊們打打劫,儘量避免傷亡,震懾對青山有所企圖的人罷了。對於這些陰謀算計,一無所知。
木頭見阿青有些動搖了,一改剛剛的嚴肅,裝出與平日裡一樣嬉皮笑臉的語氣,一把摟住阿青的肩膀,「你不會是怕你離了青山根本沒法立足吧!」
阿青一抬手就要揍木頭,「怕了才有鬼!等著吧,不出一年我就會把你們都接過去的!」
王虎和劉三娘見阿青終於答應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青山的老一輩多是孤家寡人,當了山賊後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沒氣了,也就懶得成家。他們都是把青山後一輩當自己的孩子看的,誰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一點。阿青和葉寒也漸入佳境,所以他們才決定將他們送下山。
王虎唯恐夜長夢多,「那你們這幾天收拾收拾,趕緊下山吧。」
阿青笑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絲狠厲,「不著急,不先把旁邊那一窩隱患除掉,我怎麼能安心。」
王虎的房間外,一個男子見阿青跟木頭兩個人打打鬧鬧地走了出來,連忙躲進了陰影裡。他們四人武功太高,他實在不敢靠得太近,以至於並未聽清他們的聊天內容。可一想到他之前無意中聽見王虎跟劉三娘談及讓阿青下山一事,又十分擔憂。
他不知道阿青到底知不知道當年的事,但是他賭不起。阿青向來大大咧咧,如果她是知道的,下山以後難保其他人不會從她的舉止中推測出當年的事。這樣一來,只怕從他到他背後的人,都有危險,而他擔不起這份危險。
他看著阿青走出他的視線,咬了咬牙,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快速地寫下了他的懷疑,把消息送了出去。沒過多久,那隻信鴿就飛了回來,看清上面的字後,心下一涼。
【把青山的佈防圖拿過來。】
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他心裡滿是悲涼,看來那位大人是要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