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生病(上)

  在鐘清文家裡天天胡吃海喝的結果就是,王旺旺同學蔫了。

  早上剛剛吃過早飯,她就覺得胃疼。

  說起來,王旺旺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中學的時候,她看別的同學都說胃疼,就很好奇那到底是個什麼狀態。然後,為了翹課,便經常謊稱自己也有這個毛病,裝病不去上課,每週都給自己放假一天。老師懷疑有詐,還打電話去家裡問過,王旺旺的爸媽還幫著王旺旺一塊兒騙人來著。

  有一次王旺旺已經去了學校,待了一會兒突然想回家玩兒,於是在桌子趴了一下,蹭地一下站起來說:「老師我想吐!」蹬蹬瞪地跑了出去,在水房將頭髮打濕幾綹,眼神渙散,再踉踉蹌蹌地走進教室說我難受!就這樣請了病假。第二天,朋友們看見了王旺旺都問:「昨天你沒事吧!可嚇人了!臉色煞白!嘴唇發青!」王旺旺心想不是吧,裝得這麼像……心虛之下,硬是沒敢再說實話。

  很快報應就來了。王旺旺開始胃疼……到了後來,差不多每兩週都要發作一次。去醫院看了醫生,醫生說這沒法立刻治出結果,必須要慢慢調養,並且開了一些中藥,王旺旺天天喝、天天喝,最後終於徹底與這毛病告別。

  現在,竟然又讓這胃疼回到自己身上來了……

  王旺旺在床上滾來滾去。

  同時在那哼哼呀呀。很奇怪地,從生理的角度上講,哼哼呀呀無疑無法減輕任何病痛,但是從生理的角度上講,嘴裡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似乎真的可以讓自己好受一些。

  「你沒事吧?」鐘清文站在門口,看著被子裡面的那一團東西問道。

  「Hing……Hing……Hing……」

  「……」

  「Hing……Hing……Hing……」

  「……」這傢伙是病了?

  「我能下午再收拾屋子嗎?」王旺旺探出一個頭,說,「我很難受。」

  果然如此。

  「可以。」鐘清文點了下頭,難得地表現出了一點關心,問,「怎麼了?」

  「胃不舒服……想吐。」

  鐘清文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果然……剛才那個溫和的語調只是自己的錯覺。鐘清文在乎的根本就只是病得嚴不嚴重、能否繼續幹活……聽說只是小事,立刻就出去了……

  世態炎涼……

  過了不到一分鐘,鐘清文又進了房間,扔下了一個盆。

  「……」

  「吐了就用這個接著。」

  王旺旺又有點感動。

  「別弄髒了地板。」

  「……」

  這個僱主……白高興了兩次。

  「好好休息一下。」鐘清文也沒表現出什麼特別的,這回是真的沒再回來了。

  王旺旺繼續窩在床上。

  唔……難受……不知道怎麼才能吐得出來……如果把胃裡清空了,就會好上很多了。

  王旺旺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了一個方法。

  ——鐘清文再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王旺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

  他也掃了一眼:「……」

  王旺旺同時打開了好幾個視窗。其中一個是視頻,正在播放一個醫生用鉤子等等各種器械從病人身上把大膿包裡面的東西給弄出來,題目叫做「史上最壯觀的擠痘痘。」另外是幾張圖片,其中有成群的蟑螂,有被頭髮堵住的下水道……

  鐘清文沒再看下去了。

  他強忍住心裡的不適,故作平靜地問:「你在幹什麼?」

  「哦……」王旺旺回答說,「我想吐又吐不出來……所以,我就用百度圖片和百度視頻搜索了『噁心』這個關鍵字……這是出來的結果,我想,這樣應該就會有感覺了……」

  「……」

  其實這是沒有用的。

  王旺旺覺得可悲哀可悲哀了。

  她的抗噁心的能力非常強。上學的時候,她經常以實驗物件的身份參與一個「本能牴觸」的課題研究,看好幾百張甚至好幾千張圖片,同時回答問題,每次結束之後都直接去食堂吃飯,其他人都沒這個本事,去過一次之後就死活都不再去了。

  王旺旺還曾經和人打賭,如果能堅持看完那些著名的視頻,就有免費飯吃。結果,王旺旺不僅贏到了免費飯,還塞了特別多。

  「是嗎。」鐘清文面無表情地拋下這麼一句,「跟我過來。」

  王旺旺傻乎乎地跟著,就……到了洗手間。

  鐘清文一伸手就捏住了王旺旺的下巴,迫使她張開了嘴。

  這好像是言情小說裡面男主角想要強吻女主角時候的常用伎倆……

  但是鐘清文顯然不會是言情小說裡面的男主角。

  他另一隻手拿過王旺旺的牙刷,直接就塞進去在舌根的地方一頓亂攪。

  就在王旺旺覺得不對勁的一瞬間,鐘清文飛快地將她扔在了馬桶上。

  「……」

  總算舒服了……

  鐘老爺子和鐘老太太聽見動靜也走了過來,問:「哪裡病了?」

  鐘清文說:「胃疼。」

  「早飯都吐了呀……」兩位老人好像還挺可憐這個在自己家裡病了的小保姆的,說,「鐘清文,你去給王旺旺煮點米粥吧?」

  「……」給她煮米粥?

  鐘清文釘在那裡一動不動:「我不會。」

  王旺旺在旁邊耐心地教育道:「不會就學呀——」

  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放棄呢?

  「……」

  「很簡單的。」鐘老爺子和鐘老太太完全沒看出來孫子就是不想去,還在細心地教,「把米用水浸一會兒,然後放進鍋裡面煮。先大火,再小火,不停攪拌,點幾滴油,就可以了。」

  「……」鐘清文看了王旺旺一眼,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王旺旺覺得自己像要被那眼神給活剮了一般。

  她回到屋裡躺著看了一會兒書,然後突然想瞧瞧鐘清文的粥到底煮得怎麼樣了,於是又蹭蹭蹭地下了樓。

  其實,在吐過了之後,王旺旺已經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了。但是,使喚鐘清文的機會,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進了廚房,發現鐘清文還真的在認真煮粥。

  他挽著袖子,露出一段前臂,從側面可以看見他緊抿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樑。

  王旺旺探頭探腦地向鍋裡面看,指指點點地道:「要放點紅棗。」

  「……」

  家裡有紅棗,她是知道的。作為主廚,自然對於各種食材的擺放都一清二楚。

  「就在那邊,櫃子的第二層。」

  「……」

  又過了一會兒,王旺旺又得寸進尺地說:「我還要枸杞。」

  鐘清文皺了下眉:「哪來那麼多事?」

  王旺旺被嚇了一跳,不敢再吱聲了。

  剛才,是太囂張了嗎……

  不過說歸說,鐘清文還是給王旺旺丟了一些枸杞進去。

  王旺旺高興了。

  「王旺旺,」鐘清文看著王旺旺,「我看你現在還挺精神的。」

  「你看錯了……」

  「……」

  「我進去休息了……」

  鐘清文面無表情:「滾吧。」

  「……」

  接著王旺旺就進去裝作虛弱的樣子等著喝粥。

  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卻靜悄悄的……王旺旺很想吃,又不敢再下樓去看,只得再繼續等。

  我等——

  王旺旺很累,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糾結了挺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瞧瞧去。

  一走進廚房,她就看見鐘清文正皺著眉頭瞅那個鍋。

  看樣子是煮不爛。

  王旺旺偷偷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每次粥冒出來了,鐘清文就把火給熄掉,等泡泡下去了,再重新開火煮。

  這樣怎麼弄得熟呢——

  王旺旺一個沒忍住:「噗!哈哈哈!」

  鐘清文陰森森地看了王旺旺一眼。

  「倒幾滴油就不會撲……!」這個,是家政公司的培訓課裡面教的。

  原來,鐘清文真的不會煮粥——

  「沒常識至少也要百度一下嘛……」王旺旺有點洋洋自得。

  其實鐘清文不是完全不會,畢竟他一直都給自己做飯,雖然這還是第一次為一個外人準備早餐。不過,平時給自己準備三餐的時候鐘清文是對付一下就過去了。如果煮粥,那米是不是完全爛了根本就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差不多能吃就可以了。但是這次有點不太一樣。王旺旺正胃疼,剛才還吐得不成人形,吃小米粥就是因為這個容易消化,鐘清文還是有點擔心她,希望儘量弄得碎一點。

  可惜,這份心思王旺旺卻體會不到。

  她還在一邊嘲笑著鐘清文:「不能自理可不行的,我可不能跟著你一輩子。」

  鐘清文看著王旺旺,問:「……為什麼?」

  「這……」這還用問——笨想也知道呀……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了下去:「雖然你還可以請別的家政,但是總歸會有間隔期,最好自己可以稍微做點事情……」

  「知道了。」鐘清文沒再說話了。

  「差不多可以吃啦。」

  「書上說最好煮一到兩個小時。」

  「呃……」

  王旺旺想,這個傢伙,剛才……該不會真的想站在這裡攪一到兩個小時的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