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生病(下)

  王旺旺覺得似乎看見了鐘清文的另一面。

  她的這個僱主,也不總是人精一樣,比如說現在吧,就有點呆呆的。

  「你煮的量很少,」王旺旺解釋道,「就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

  鐘清文沒再說什麼,伸手關上了火,從櫃子裡拿出王旺旺的食盆,小心地將粥舀了進去:「吃吧。」

  「嗯。」王旺旺捧著飯碗,找到勺子,送了一點進到嘴裡,「好吃……嘿嘿……」

  香香甜甜的,入口即化,紅棗也色正皮薄,顆粒飽滿。

  王旺旺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個待遇。

  「那個,」她隨意地聊著天,「你當初為什麼不請那種高端家政呢?」

  想來有點奇怪,鐘清文似乎不需要到自己那個普通仲介公司去找人的。因為現在市場上也出現這種很有素質很有水準的服務人員。王旺旺知道一點關於這些人的傳說。比如,僱主回到家之前就擺放好拖鞋,45度彎腰迎接對方進門,再接過皮包和衣服……再比如,擦一個檯燈要用上五分鐘,會順著燈罩的紋理輕輕擦拭……還有不管僱主如何熱情都絕對絕對不會上桌吃飯等等。

  鐘清文看著王旺旺,就說了兩個字:「費錢。」

  「……」王旺旺似乎已經忘記了鐘清文是一個多摳的人。王旺旺負責家中基本用品的採購,但是對於「錢」這個問題,是從來都不和鐘清文進行半句辯論的……

  「我不覺得有這必要,兩位老人也是一樣。」

  「哦……」

  「實在不行,最後可能還會考慮這個選擇。」鐘清文連鍋都給刷了,「不過……你及格了。」

  王旺旺真感動。

  她竟然過線了——

  「我覺得你還不錯。」鐘清文說完這句話,就撂下手裡的活兒,「別天天病著就行了。」

  「我不會的……」

  其實她已經好了——

  ……

  ——第二天是週日,王旺旺更是一尾活龍,在房子裡滴溜溜地亂轉,將各個屋子都給收拾了。

  鐘清文接了個電話:「怎麼了?」

  對方說了些什麼,鐘清文笑道:「真難為你還記得我。」

  王旺旺很好奇地在一邊偷聽。

  鐘清文又說:「我現在就去你那拿。兩袋大米是吧?」到這裡頓了一頓,鐘清文掃了一眼王旺旺,「我叫個人一起過去。」

  「……」竟然連這種活兒都要叫自己去幹……

  「別磨蹭了,讓人等著不好。」鐘清文催促道。

  王旺旺趕緊換上一身運動裝,跟著扛大米去了。

  路上,鐘清文說:「有人給那朋友送了幾袋特好的米,聽說是非常軟,很適合給老人,他就想起了我,讓我過去取點回來。」

  「哦……!」王旺旺很高興,因為這就說明自己也可以沾沾光!

  鐘清文的朋友有一點胖,比較符合普通大眾眼中商人的典型形象。

  「最近都沒怎麼見過你。」鐘清文道。

  「我在忙著準備婚禮。」朋友獻寶似的給拿起桌上的一個相框給鐘清文看照片,「看,新娘子漂亮吧?」

  「嗯,」鐘清文點了點頭,「很美。」

  「90年的,才剛畢業,想當明星。」朋友說,「我前兩個月給她搶到了幾個角色,也算是出道了。」

  「那真不錯。」

  「她想要最好的婚禮。」朋友說,「我肯定是什麼都依她的,她開心最重要。婚禮在海邊的一家會館,現場用9999朵紅玫瑰來佈置,到時候像AA和BB這種級別的明星都會來為我們祝福獻唱。婚紗是找最有名的設計師訂做的,鑽戒很大,首飾也全都是最高檔的。」

  鐘清文笑了一笑,沒說什麼。

  「蜜月要到處都走上一圈,所以之後我都不在。」

  「工作你不管了?」鐘清文問。

  「能有什麼事?」朋友好像毫不擔心,「公司現在這麼成功,如日中天,怎麼樣都不會有問題了。已經做到這種程度,我這個創始人還不該歇歇嗎?交給下面的人就可以了。」

  鍾情文沉默不語。

  「對了,」那個朋友又喜滋滋地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圖紙,「我打算建個新的辦公樓。」

  「哦?」鐘清文問,「現在那個不夠用了?」

  「倒也不是。」朋友說,「但是覺得太寒酸了。我老婆說得對,別人的樓全都明亮寬敞,就我這個破破爛爛。」說著指著圖紙中的一部分說,「光是我的總經理辦公室,就有現在的十倍大。」

  鐘清文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這樓花費還真是不少。」朋友說,「財政有點困難,不過現在公司運營狀況這麼出色,先找銀行借一些錢,很快就能還得上的。」

  說罷,又看著鐘清文:「我看你也應該換個地方。」

  鐘清文搖了搖頭:「我還不用。」

  ……

  鐘清文和王旺旺一人一袋大米,都給拎出來了,把王旺旺累得呼呼直喘。鐘清文毫不憐香惜玉,大步在前,一溜煙兒地就沒影了。

  「……」

  回去的路上,鐘清文一邊開車一邊說:「我那朋友的老婆……我有點擔心。」

  「……」王旺旺沒說話,她好像有點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絕非好面子講排場的人。」

  「……嗯。」

  「你覺得是我想太多了嗎?」

  鐘清文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問王旺旺的看法。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發覺了,雖然兩個人的背景相去甚遠,但是在對一些問題的態度上卻總是不可思議地一致。

  「沒有。」王旺旺搖了搖頭,「我覺得……鬆懈是不對的。」

  她是學社會學的。

  在人類的發展中,盛極而衰的例子太多太多了。多少個人、家族、甚至王朝都躲不過這個魔咒,月滿則虧,月圓則缺。

  似乎只有居安思危才能過得稍為長久。

  那邊鐘清文又說:「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在他的名作《喧囂的90年代》一書中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毀滅的種子是什麼?」

  王旺旺也沒多想,很自然地接道:「第一個就是繁榮自身。」

  鐘清文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還知道的挺多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