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楓的臥房位於別墅三樓盡頭,坐南朝北,房間位置很是不錯。
當然了,就算房間的位置不錯,他也沒命享受不是?
或許是生魂頭七未過,陰氣不重的緣故,在樓下我沒感覺到陰氣,但一上來就感到了一種冷颼颼的感覺。
在謝天河的安排之下,別墅裡的傭人全被叫了出去,幾分鐘的功夫,整棟樓就剩下我們四個人了。
上了三樓,走道里的陰冷讓我們四人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顫,互相對視了一眼,張立國擺擺手,示意讓我帶隊,他估計是慫了。
我搖了搖頭,一馬當先的走到了眾人身前,小心翼翼的向謝楓的房間走去。
這孫子是被陰魂弄死的,我估摸著他怨氣肯定不小,平白無故的被弄死,如果沒怨氣那就是在吹牛逼了。
一路走過去我們並沒遇見任何危險,連一點突發狀況都沒,這正好就是我想看見的。
如果弄死謝楓的鬼還在這兒,謝天河百分百就得拖累我們了,指不定他就步上謝楓的後塵,跟謝楓在陰間親子大團聚。
先前我也不想讓謝天河跟著來,但他怕我是江湖騙子,要死要活的都得跟著,我也只能順著他。
反正一會兒被嚇著的又不是我,他自己想找刺激,那可就別怪我了。
走到謝楓的臥房前,我皺了皺眉頭,把腰間別著的匕首拿了出來。
上次我能把羅大海給收了,第一功臣可就是這匕首,如果沒它,那麼想用符咒收羅大海無異於天方夜譚。
在老爺子的傳承裡,這匕首跟喜神鑼一樣,都是易家的傳家之寶,名為蚨(fu第二聲)匕。
古人稱銅錢為青蚨,這蚨匕則就是用銅錢煉製而成。
青蚨乃是銅錢,銅錢聚陽,而匕首則屬於凶器,主聚煞。
「邪畏陽煞,如人畏邪,鬼若不懼,陽煞破關,置廝於死,永世不得超生哉。」
《湘密》中的這話意思很淺顯。
邪靈煞鬼畏懼陽煞,猶如人畏懼邪靈煞鬼。
如果鬼怪不懼,則用陽煞破其鬼怪的死關。(十關中任意一個關口都是死關)
一旦死關被陽煞所破,那麼被破死關的鬼怪就會永世不得超生,由此可見陽煞對於邪靈煞鬼是有多大的作用。
說來我也挺好奇,這把宋朝的匕首才不過一尺長短,但據說煉製這匕首時所用的銅錢共有一百零八枚。
按理來說這一百多個銅錢堆在一起都不少了,煉成匕首也不應該才煉成這麼短吧?難道古人也覺得濃縮就是精華?
最讓我想不明白的就是這匕首為毛不會生鏽。
這把蚨匕是宋朝的玩意兒,但硬是連一點銅鏽都沒,看起來跟新的一樣金光閃閃,要是給別人說這是古物,會有人信嗎?
「小心點。」周岩提醒了我一聲,我點點頭,把門推開。
進去後,我身子顫了一下,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或許外人感受不到謝楓臥室裡的那種詭異,那是一種讓人看了就頭皮發麻的詭異。
臥室裡都已經收拾乾淨了,謝楓的屍首還躺在床上,貌似是沒有動過的痕跡,我猜這應該是周岩的功勞,想要破案首先就得不破壞現場嘛。
我囑咐了他們一聲,讓他們站在門外別進來,老老實實的看著就行,如果他們進來了我反而不好招魂。
沒有度過頭七的魂魄是很脆弱的,也很懼怕陽氣,之所以死者的魂魄白日不去靈堂反而在死處遊走,正是這個原因。
張立國是當差的,周岩跟謝天河也是大老爺們,如果這三個「陽氣發射堆」進來了,我要是能招來謝楓的魂魄那就出奇了。
走到床邊,我皺緊了眉頭打量了一下謝楓的屍首。
謝楓沒有任何外傷,眼睛睜得很大,臉上表情正是理所當然的恐懼。
他的右手緊緊攥著一支馬克筆,而左手則捂緊了自己的心臟處,肌肉緊繃,青筋畢露的樣子甚是駭人。
我轉頭看了看整個臥室的佈局,心中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
牆上,地板上,衣櫥上,全寫滿了相同的兩個字。
王雪。
有的字是黑色,有的字是紅色,我估計這現象是因為謝楓的筆沒墨了,只能換筆來寫。
僅僅一晚上而已,整個房間都被他給寫滿了,這工作量真是讓人肅然起敬。
不知道是為什麼,在見到謝楓屍體的時候,我心裡就有了一種惋惜的感覺,但在我看來,我應該不會有這種感覺,畢竟我挺恨這孫子的。
是心軟了,還是不忍心了,我說不準。
我點了支菸抽著,將屋子裡的桌椅搬到了謝楓的屍首旁放著,把背包放在了一旁,從裡面拿出了一堆傢伙。
將一炷貢香點燃放進了玻璃杯,又拿出了那張今天必用的鬼布,規規整整的鋪在了桌上。
做完這些,我拿著蚨匕坐在了主座,左右看了看,用手重重的拍著桌子,按著一種特殊的節奏慢慢拍著,嘴裡唸唸有詞。
「天蒼蒼,地蒼蒼,苦主身死怨四方。」
「頭七未過不能渡,家中高堂淚沾裳,望君歸家看舊人,與親同同訴衷腸。」
「先生四請謝楓魂,不做孤魂遊蕩郎。」
「一請天魂在此坐。」
「二請人魂到此廳。」
「三請地魂回舊處。」
「四請謝楓三魂七魄速速來啊~~~」
我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拍桌子的聲音越來越大,直至最後都有了一種震耳的感覺。
隨著咒詞誦念,臥室裡的氣氛也有了一種難掩的變化。
七月的貴陽還是挺熱的,氣溫也是在二十七八度左右徘徊,先前我們在來的車上也是熱出了一身臭汗,但現在卻有了一種陰冷刺骨的感覺。
周岩他們站在門外哆嗦著,顯然是發現了這地方的氣氛有點不對勁,而謝天河則一反常態,壓根就沒表現出一點害怕的意思,反而是低頭抹起了眼淚。
「咚!!!」
就在我快唸得不耐煩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就在房中響起,甚至臥室裡還迴蕩起了一陣陣回聲。
巨響落下的同時,鋪蓋在桌面的鬼布也有了變化。
在我正對著的方向,鬼布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手掌印,很清晰,甚至可以看清楚上面的掌紋。
謝楓來了!
周岩他們被巨響給嚇了一哆嗦,連我也不例外,畢竟冷不丁的來這麼一下子,是個人都嚇得夠嗆。
謝天河後怕之餘,眼裡也出現了莫名的欣喜。
見到這種類似於特異功能的現象出現,謝天河可以說是對我充滿了信心,在他看來,問出了自己兒子的死因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我張了張嘴,發出了一陣類似咳痰的聲音,但又有點不一樣,又像是沒睡醒在哼哼唧唧。
現在我所說的「話」,就是泐睢文。
這句話一共有二十三個音節,多似咳痰,剩下的則像是哼唧。
話中之意就是:「你是謝楓嗎?你現在能說話嗎?」
或許泐睢文難以訴說也是接近失傳的一個原因,這玩意兒比較像口技,我也是學了十年硬背下來的這玩意兒。
在我話音落下的同時,出現在鬼布上的手掌印忽然變淡了起來,猛的,又是咚的一聲巨響,手掌印離我的距離又近了一步,依舊是出現在了鬼布上。
隨之,一陣咳痰的聲音在屋中響了起來,發出聲音的位置,正是手掌印所在的地方。
前文中我就說過,生魂跟普通的陰魂,是無法與人面對面交流的,哪怕是我要跟生魂交流,也必須借用老爺子所做的鬼布。
這塊鬼布是老爺子年輕時製作的,布長三尺,寬三尺。
布上的泐睢文共有三千多個,皆是以特殊的規律排序,以達到一種符咒的功效,只不過這是一種另類的符咒,以泐睢文白墨書寫,以黑布為底。
功效自然就是讓生魂跟陰魂能夠「說話」。
(接下來我跟謝楓的對話會用普通方式書寫,以便讀者能輕鬆看懂。)
謝楓:「我好冤,我不想死」
我:「你究竟是怎麼死的?」
謝楓:「我好冤,我不想死」
無論我怎麼問,謝楓翻來覆去的就是這一句話,讓我頭疼得不行。
到最後,我也只能用王雪這兩個字來刺激他。
我:「是王雪殺了你嗎?」
話落,謝楓沉默了很久,坐在他的對面,我能直觀的感受到那種莫名的恐懼。
他是在害怕王雪,這種恐懼無法用書面的形式寫出來,也許只有在現場才能感受到,比如我,坐在他的對面看不見他,但一樣能感受到他的恐懼。
謝楓:「好可怕燒焦的屍體她就在我們身邊她就在我們所有人身邊」
我:「所有人?林佳他們身邊也有嗎?」
謝楓:「所有人都會死」
我:「她是怎麼殺你的?」
謝楓:「燒焦的屍體大廈好多王雪好多」
估計謝楓是被嚇得不輕,連做了鬼也在害怕,恐怕他已經神志不清了吧?
連鬼都有神經病,真是夠有意思的。
我搖了搖頭,忽然,我想到了關鍵的一點。
我:「昨天晚上你們去大廈都幹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謝楓:「什麼都沒看見全是空空蕩蕩的屋子沒有王雪但家裡有我逃不掉」
我:「什麼意思?家裡有王雪?」
謝楓:「她還在她」
忽然,謝楓的話音一斷,鬼布上的手掌印猛的就消失了,而謝楓的聲音隨之也消失了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我一把將鬼布給掀了起來,而放在桌上的貢香則被我一把抓進了手裡,雙手合十夾著貢香,眼裡含著警惕,不停掃視著臥室的四周。
「王雪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