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Act 24 就這樣吧

  杭航:出來見個面兒吧。

  梁澤:去你店裡?

  杭航:我說,『出來』。

  梁澤:對啊,我不出來怎麼到你店裡?

  杭航:……

  梁澤:現在嗎?

  杭航:你在忙?

  梁澤:不忙……

  杭航:那就我後身兒那家茶座?

  梁澤:不是去你店裡嘛?

  杭航:……

  風和日麗的四月最後一個禮拜六,杭航約了梁澤見面。再過三天,就是舉國歡慶的勞動節。

  杭航從店裡出來,過了銀錠橋,進了茶社。

  這家茶社他和齊霽有時候會過來。那天杭航失落到極點,也想找齊霽出來喝茶,可他又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緒,被齊霽發覺什麼。杭航就是如此,即便失戀,也不想任何一個人因他而不開心。

  老闆帶杭航上二樓,給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從這裡可以一覽後海的春色。杭航道謝,點了一壺碧螺春,放下了垂簾。

  來之前他思踱很久了,他不希望自己再轉悠什麼,他只想單刀直入。梁澤也不是一個喜歡繞來繞去的人,對什麼事兒也是一是一、二是二,直來直去。

  杭航只想問他,能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能不能接受男人。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杭航決定跟梁澤共同去面對。只要梁澤想,只要梁澤但凡有那麼一點點對他的喜歡,這種喜歡不是友情,那麼,無論要再受到什麼樣的打擊和傷害,他杭航也會跟他梁澤一起努力。不為別的,只為他是那個他動了心並想到一輩子的人。

  而如果答案是否定的……

  坦白說,杭航沒這麼考慮過。

  大概就是僥倖心理吧,他不相信梁澤對他丁點兒不一般的感覺都沒有。

  可倘若真是這個結果……

  杭航坐在這裡想,他逼迫自己想,畢竟現實比夢境的可能性永遠多很多。那麼,他就刪除他的電話,拉黑他的旺旺,並一輩子不再跟他聯繫。斷,就斷的乾淨徹底。如果他說出他們不可能再有什麼,也就索性什麼也不要有。他不是聖人,不會說出『讓我們還是朋友』這種非人類的語言。歲月教會了杭航什麼叫做決絕,並,決絕有時候反倒是明智。這道理杭航深信不疑。

  梁澤掛了杭航的電話就出門了。他沒想到杭航會給他打電話,並不單單是打電話,他還約他見面。梁澤還以為杭航不會再想見他了。他都下定決心了,一休留給杭航跟哢哢……

  可現在看來,凡事都不會那麼絕對。

  撤出愛情的範疇,也許……友情還能回來。即便曾經荒唐過又如何?沈靜下來,還是有辦法面對彼此的,不是麼?

  跟杭航失去聯繫的這大半個月,梁澤發現自己無比的暴躁,而且浮躁。小說一個字兒寫不出來,專欄文章純屬靠湊字兒對付。他不開心,非常不開心,他希望杭航還在身邊,還那麼溫和的對他笑。

  現在,機會來了。

  一會兒一見到他,他就要主動對他說:帥哥!我特別想你!咱們當不成情人,也還可以做朋友!你是我一生不變的朋友。

  對對,就這麼坦誠的請求!

  梁澤的幻想非常美好──店主大人會笑著說,好啊,咱們還是朋友。然後他還可以每天去店裡,找杭航玩兒,跟龍貓們哈皮。是的,這就是梁澤的想法。在他的世界裡,感情,一切感情:友情、親情、愛情,都是這麼理所應當,都是他想要就會有的。

  該說他天真嗎?不知道。

  杭航見到那人愣頭愣腦的進來、東張西望,就緊張了起來。他喝了一大口茶,剛要開口,就聽見……

  「老闆啊,你看見一帥哥了嗎?」

  杭航這時候很想鑽桌子底下去,太丟人了= =

  偷眼望去,老闆瞠目結舌。

  「你沒看見?他可帥了!跟我差不多高,比我帥,細長眼睛,鼻子特別俏……」

  「梁澤!」杭航決定在梁澤把他倆的臉一起扔後海裡之前,及時制止。

  老闆看向杭航,愣的更徹底了。

  「陳哥對不起啊,我這朋友……」

  「帥哥!我太想你了!」梁澤瞅見杭航,直眉瞪眼就過來了,而後撩開簾子一屁股坐在了籐椅上。

  杭航看著梁澤,心生感動。『我太想你了。』看來……

  「帥哥我跟你說……」

  「梁澤我……」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

  老闆看了看,二位坐定,於是乎下樓了。畢竟樓上就這麼一桌兒,還是老主顧。今天是大多數人加班的日子,為給五一挪出時間。

  「帥哥你先說。」梁澤嘿嘿的笑,看見杭航他就開心。

  「你先說吧。」杭航禮讓。

  「不用不用,誒,能抽菸麼?」

  「哦,可以的。」

  「成!」

  看著一臉笑意的梁澤,杭航定了定,開口了,「是這樣。分開這些日子……」

  「你也特難受是吧?」梁澤點了煙,把打火機扔到了桌兒上。

  「你難受?」杭航凝眸。

  「是啊,巨難受,一天到晚不知所措,呵呵……」

  杭航忽然就把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臟放回去了,他隔著桌子握住了梁澤的手,「再一起嘗試一下行麼?試著接受我。」

  梁澤叼著煙一下愣了,他不期然的就抽出了手,直勾勾的看著杭航,「你說什麼?」

  杭航也愣住了。

  「帥哥你說再嘗試?」

  「嗯,是。」杭航感覺有些尷尬,握住了茶杯,他的手有點兒抖,茶水都隨著他晃動。

  「嘗試什麼?我跟你……那什麼?」

  「不是。不那麼什麼,就是……」

  「好好當朋友是吧?」梁澤眉開眼笑。

  「朋友?」

  「對啊,不那什麼,不就還當朋友嘛!沒問題的!我今天過來也是這個意思,你看咱倆這麼鐵,誰離開誰都互相惦唸著……」

  「普通朋友?」杭航打斷了梁澤。

  「呃,是啊,不是不那什麼了嗎?」

  「……」

  杭航沈默了。

  梁澤看了杭航一會兒,發覺他不對勁了,趕忙問,「帥哥你?」

  「你跟我,再做普通朋友?」杭航機械的重複。

  「對啊,一起玩兒,一起看電影,一起吃東西,一起解悶兒。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好朋友!」這些天梁澤也想了很多,之所以搞到現在這樣兒,錯在自己,他把自己擺錯了位置,他杭航是同性戀,自己不是。他只是貪戀這麼一個溫暖的朋友,有默契有互動的朋友。現在糾正,一定要糾正。

  杭航聽著梁澤的這些話,這些話已經不是話語了,它們像一把把尖刀雕刻杭航脆弱的心。

  「梁澤。」用了很久,杭航才強迫自己恢復語言功能,「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吧?這不是商場買電器,用不好還可以退貨!」

  「不退貨啊!」

  「那你還要做普通朋友是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梁澤被杭航這種氣憤給鎮住了。

  「就是什麼?」

  「就是……回到最開始啊。」

  「錄音帶嗎?還可以倒帶重來?還是可讀寫光碟?」杭航想不到自己這一刻可以變得這麼暴怒。

  「帥哥你怎麼急了?」

  「梁澤。我只請你告訴我,你還想不想再做情人。」

  梁澤看著杭航,撚滅了手裡的煙,「我只想做你的朋友。」

  「呵。」杭航笑了一下,可內心已經破碎了,碎了之後變成了滿腹的眼淚,「到此為止吧,我明白了。」

  「帥哥!」見杭航站起來,梁澤也站起來了。他拉住他的手腕,還想說什麼,可是……

  「梁澤,我不會跟你做朋友。如果你跟我沒有開始,也許還能夠,可現在……」

  「帥哥你這是幹嘛?做朋友怎麼就不行了?」

  「因為你在我心裡,早已經回不到朋友的位置了。」杭航甩開梁澤,「今天開始,就當作沒認識過吧。」

  「帥哥!什麼叫做沒認識過?什麼叫做當作?」

  杭航沒有回答,往樓梯處走去。

  「杭航!」梁澤追了上來。

  「你別拉我。」

  「你為什麼這麼絕?」

  「因為我愛上你了。」眼眶裡濕漉漉的,杭航就努力的低著頭。他甩開梁澤的時候,眼前模糊成一片。

  梁澤看著杭航從樓梯上下去,然後消失於視點。

  他就那麼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回到他們剛坐過的那個位置。窗外還是一樣的景色,桌子上還是那半杯茶,菸灰缸裡還是那些菸灰跟那顆煙蒂。唯獨,對面空蕩蕩一片。風順著窗子吹進來,吹響了草籽簾子,簾子隨風搖曳,發出點滴的聲響。

  梁澤忽然站了起來,伸出半個身子看向窗外。

  哪裡還有杭航?

  四處都沒有。

  今天開始,就當作沒認識過吧。

  因為我愛上你了。

  怎麼會這樣兒?

  帥哥!你陪我孤老終生吧。

  好啊。

  怎麼會這樣兒?

  杭航一直徒步走。路過荷花市場,路過恭王府,然後又一直走到了護國寺。他走的不累,但精疲力竭。看到護國寺往南延伸的西四南大街,他看到不少行人。他就那麼駐足看了會兒,又轉身往回走。

  胡同裡還比較安靜,除了拎著菜籃子的大爺大媽,幾乎找不到人氣兒。又走回荷花市場,他在一家酒吧搭建的臨河棚子下停住腳步。看了看,坐下來。

  這會兒酒吧還都沒張羅開門,沒人來搭理他。

  他就那麼坐在那兒,看著水面被風吹動。

  這下結束了。

  結束的如此突然,因為在此之前,他還在期望著什麼。

  就那麼不知道坐了多久,有個侍者模樣的人過來了,「先生需要點兒什麼嗎?」

  杭航無意識的回頭,看著那張臉,「都行。」

  「都行?」

  「我只是想坐一會兒。」

  侍者看著杭航,猶豫了一下,「這裡是消費區,我們開始營業了……」

  「對!所以我告訴你什麼都行!」

  如此大的吼聲,無論是侍者還是杭航自己都呆滯了。

  「抱歉,柯洛娜吧。」

  「呃……好……您稍等……」

  夏天又快來了,天色越來越漫長。杭航記得,梁澤就是在去年夏天闖入了他的生活。杭航不想再去想這個人,可思維不受他的控制。同樣是無果,為什麼不早拒絕我?梁澤有太多的機會拒絕他,可都沒有拒絕,他一直就順著杭航的步調走,結果卻在跨過終點線的時候告訴他,我其實不是參加競走的,我的項目是鉛球。

  杭航想恨梁澤,卻怎麼都恨不起來。

  喝完那瓶柯洛娜,杭航把梁澤的電話號碼刪除了。

  酒這東西,一旦讓人嘗到甜頭,就不可抑制了。杭航後來喝了一打都不止,然後就那麼趴在了桌面上。

  先是有賣花的小姑娘問他買花嗎,再是一隻蹩腳的樂隊唱:我曾愛過一個男孩,他也許已經兒女成群,在每個冬天的晚上,在爐邊教他們歌唱 火慢慢地燒著,我心兒也跟著顫動,卻不知道為什麼哭泣,莫非我還依然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