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端點市的另一端,一個很平凡的居住環境,侯伯.馬婁正在赴當天的第二個約會。他已經聽對方說了很久,直到現在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是的,我聽說過你正在籌畫,想要送一個行商進市議會,作為我們大家的代表。但是,杜爾,你為什麼選上我呢?」
詹姆.杜爾這個人總愛主動提醒人家──不管對方有沒有問他──他是第一批到基地接受非宗教式普通教育的異邦人。現在他笑著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記得去年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場合嗎?」
「是在行商大會上。」
「對,你是大會的主辦人,從頭到尾你都盯牢了那些極端分子,讓他們枯坐乾等、有口難言,簡直吃定了他們。而且你與基地人民的關係良好,你有一種奇特的大眾魅力──或者說,你的前衛作風深得人心,這兩種說法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說得好,」馬婁以冷漠的口氣答道:「但是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呢?」
「因為現在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你知不知道,教育部長已經遞出了辭呈?這件事還沒有正式公佈,不過也快了。」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他不耐煩地搖搖手:「反正情形就是這樣,行動黨已經嚴重分裂。我們只要正面向他們提出行商的平權問題,也就是為行商請命要求民主,不論他們的反應是贊成或反對,都可以讓他們受到致命的一擊。」
馬婁懶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中,看著自己粗壯的手指頭:「唔──很抱歉,杜爾,下星期我就要去出差,恐怕你得找別人了。」
杜爾瞪著馬婁說:「出差?出什麼差?」
「這是極度的超級機密,而且絕對第一優先。你應該知道這種事的,我已經跟市長的機要秘書談好了。」
「毒蛇瑟特嗎?」杜爾變得激動起來:「那是一個陰謀詭計。馬婁,那個外世界人的雜種想把你支開……」
「等一等!」馬婁按住對方捏緊的拳頭:「別那麼激動。如果這是陰謀,有一天我自然會回來找他算帳;如果不是的話,那條毒蛇反而會讓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上。你可知道,謝頓危機又要來了。」
馬婁期待對方會有所反應,但杜爾卻似乎完全不為所動,只是瞪著他說:「什麼是謝頓危機?」
「我的天啊!」對於這種意想不到的反高潮,馬婁簡直要氣炸了:「你在學校時究竟學了些什麼東西?怎麼會問這種幼稚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比馬婁年長的杜爾只好皺皺眉說:「請你解釋給我聽好嗎?」
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馬婁才說:「好,我就解釋給你聽。」他的雙眉深鎖,說得很慢:「當銀河帝國從周邊開始分崩離析時,銀河外緣變得四分五裂,又回到了蠻荒時代。但是哈里.謝頓和他手下的一批心理學家,在這片渾沌蠻荒的中心建立了一個自治殖民市,就是我們這個基地。目的是要我們繼續培育文藝與科技,使它成為第二帝國的種子。」
「哦,對,對──」
「我還沒有說完,」馬婁冷冷地道:「基地未來的歷史軌跡,是根據心理史學所規劃出來的──心理史學這門科學,到了謝頓手中已經登峰造極。謝頓在我們未來的歷史中,安排了一連串的危機,這些危機,會迫使我們以最迅速的步伐,朝向未來的帝國前進。每一次的危機,也就是所謂的『謝頓危機』,都會在我們的歷史上標出一個新紀元。現在我們又接近另一個危機了──第三次的危機。」
杜爾聳聳肩:「當年在學校時,我一定也聽老師講過。不過,我已經畢業好久了──至少比你久。」
「我想也是,別提了。現在的問題是,在這個危機的發展過程中,我剛好被派出去。等到我回來以後,不知道基地會變成什麼樣子,而且,每年都會有市議員的選舉。」
杜爾抬頭看著對方說:「你找到了什麼線索嗎?」
「沒有。」
「有沒有什麼具體計畫?」
「半點概念也沒有。」
「那麼……」
「那麼,沒有關係。哈定曾經說過:『想要成功,單憑計畫絕對不夠,還得步步為營,隨機應變。』我就是打算這麼做。」
杜爾不放心地搖搖頭,然後兩人同時站了起來,互相望著對方。
馬婁忽然以相當平靜的口吻說:「我有一個主意,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別瞪著我,老兄,我聽說你原來也是一名行商,後來才發現搞政治更刺激更有趣,對不對?」
「你得先告訴我,你究竟要到哪裡去?」
「現在我只能說,是向瓦沙爾裂隙飛去。上了太空以後,我才能進一步告訴你詳情,怎麼樣?」
「假如瑟特要把我留在他看得見的地方,那怎麼辦?」
「不太可能,如果他急著想把我趕走,難道不想連你也眼不見為淨?此外,行商如果不能挑選到自己中意的人手,絕對不會願意升空的,我當然也不例外。」
杜爾的眼中忽然閃出一絲奇異的光彩。
「好,我去。」他伸出手來說:「三年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旅行呢。」
馬婁握著他的手:「好,好極了!現在我還要趕去召集船員,你知道『遠星號』停在哪裡吧?明天請自己來報到,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