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驚才絕豔

京城腳下,皇宮子弟數不勝數。若獨獨要選出一個城內獨樹一幟的匯聚地,只怕——觀雲樓不讓其二。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街上小巷裡似乎都吹著拂面而來暖意微至的秋風,市集上人來人往,討賣聲噪雜。但這樣莫名有著暖意的日子裡,觀雲樓裡卻是一片涼意肆意。

早聞八皇子今日會出府來觀雲樓小坐,當日不僅是觀雲樓人潮擁擠地沒了一個座位,連帶著對面和隔壁的茶樓都是滿滿噹噹再無一個位置可以容人。

蘇錦棉來得早,挑了正對著觀雲樓三層的窗戶臨窗而坐。

面前的桌上,卻只擺了一壺香氣襲人的花茶,花香裊裊。邊上還有一份從上桌起就沒有被動過的點心,空氣裡似乎都有著甜甜的香氣。

蘇錦棉抬眼看了看對面,見那裡人聲鼎沸卻還個個仰首以盼就知道八皇子還未到這裡。順手捏了一個點心往嘴裡塞去。

阿蘿幫她斟了一小杯的茶,遲疑了會還是提醒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已經出來一會了。」

蘇錦棉皺了皺眉,有些不在意地反問過去,「那又如何?」

大少爺還等著她去店裡呢。但這話到了嘴邊卻是一繞,回去了。

人聲鼎沸的繁雜終於在她喝下一口花茶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停了下來。她手裡捏著的點心在嘴邊停頓了一會,終被她一口吞了下去。

嚥下嘴裡滿滿的這口,她抬起眼,看向樓下。

那裡已然停了一頂深紅色的轎子,轎子裡的人正緩緩撩起帳簾走了出來。

蘇錦棉倒是不記得那時候的八皇子喜歡這麼豔的顏色,只覺得他身上那暗紅色的蟒袍華麗大氣下卻有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

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細細地把他從頭打量到腳。

「來了,來了……」眾人尖叫起來,有女子含羞帶怯扯了手帕捂臉的,也有女子大方豪氣直視的,更有一睹其風采而來的男人,目瞪口呆。

他少時就已有那樣惑人的容貌,更何況今日。

蘇錦棉拿起茶杯押了一口茶水,舔了舔唇角有些不在意地想著,如今他也算是之手遮天了,卻還是這樣涼薄的性子,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想到這裡,她把面前的點心往阿蘿面前一推,「不要浪費了,我們吃完就走吧。」

阿蘿卻是一臉為難,「小姐……你這不是存心整我麼?」

蘇錦棉卻是一挑眉,「知道就好,吃。」

八皇子走出轎子,轉身看著面前的觀雲樓。人來人往,屏息靜氣的等待都讓他一眼就看的分明,他的眼角微微掃過趴在柵欄外面的人群,有些不屑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側頭的那瞬間,陽光拂過,照得他白玉般的臉上越發的一層剔透,那雙烏黑的眼底更是光華流轉,豔氣逼人。眉梢似乎是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魅惑地讓人心悸。

他轉身走進觀雲樓的瞬間,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扭頭往對面看來。正好看見三樓那個女子正品茗看著她,眉間有一點的熟悉感,那神色卻與如今等著一睹他風姿的人有著全然的不同。

他抬眸,眼底卻是有一抹精光閃過。準備踏進觀雲樓的腳步生生的一頓。

但就在他準備往這裡走來的時候,馬蹄聲由遠及近。他回身看了眼來人,又用眼角掃了一眼那個已經躲到窗戶後面的女子。唇角一挑,差不多能確定來人的身份。

蘇錦城早晨出門的時候還叮囑了蘇錦棉一定要準時到店裡盤賬,見她點頭保證地那麼肯定就乾脆把賬本都交給了她,奈何時間過半,也不見她的人影。無奈之下,只得自己出來尋人了。

只是行到不遠處,見看見這裡獨有於外面的寂靜,當下留了心眼,一看那頂一看就低調奢華的轎子。頓時拉了馬停了下來,催了一旁跟來的小廝過去,「去那裡把小姐請過來。」他說得咬牙切齒。

蘇錦棉見了人也沒必要再留下去,在桌上留了一錠銀子便催著阿蘿跟著走了。

所以小廝也沒有多尋,剛到門口就看見自家小姐走了出來,忙不迭地引了路把人帶走了。

已在三樓坐下的八皇子挑開窗戶一看,見那抹人影已經出了茶樓,冰冷的眸子淡淡地掃過遠方坐在馬上等候的男人,輕易,不帶一絲別的情緒。

蘇錦棉自打被清遠大師帶去白雲觀回來之後的確是修身養性,一身的脾氣都斂去了很多,知道要收斂光華知道待人處世,已偽裝的和一般的大家閨秀無一例外了。

是的,偽裝。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錦棉本就是被人含在嘴裡養大的,哪會因為前些年山上的日子就真的把這本性都給丟棄了。只不過知道圓滑處事罷了,清遠大師平日教她醫術之外偶爾也帶著她走訪臨近的村落看一些沒錢看病的病人。

她打四歲起跟在她的身後,雖然清遠大師在她七歲那年就趕了她下山,但她硬是多留了三年,到了十歲才回了家裡。

如今十四,還有一年便快及笄。

那日從山上下來之後,蘇錦棉倒沒急著回去,在鄰邊上的村莊又住了幾天,直到蘇遮木聽到這個消息來了人把她接了回去。

回到家一切都有些陌生,習慣了幾日就又閒不住地跟著蘇錦城去學管賬,反而是蘇錦棉回來了,她的二哥哥卻是不在了,早年跟了一個走鏢的江湖人士去走鏢了。

說來這日子過著也舒坦,她繼續當她萬眾矚目的大小姐,想幹什麼幹什麼自由地很。

京城上下卻都是知道她早年年幼不知時折斷了落貴妃的梅花落了半條小命被送去郊外的白雲觀了的。此時知道她回來,卻是再也沒有見她露過面,自然是走在街上不張揚都不再有人知曉。

蘇錦城見蘇錦棉出來,一張臉的臉色難看地可以,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也不好發作,指了一旁的轎子說道:「回去禁閉三日再說。」

蘇錦棉這下可苦了臉,「不是吧,哥哥你那麼狠心?」

阿蘿卻在一邊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姐,有話等會再說罷。」

她也意識到大街上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留給自家哥哥一個期期艾艾地眼神就萬分幽怨地上了轎子。

蘇錦城最是拿她沒有辦法,此刻見她又在自己面前服軟扮可憐,嘆了口氣一抬頭正準備走。就對上了站在柵欄外正慵懶地倚在一邊的八皇子,他的目光淡淡,眼底還有著微不可見譏諷。但只是一瞬,他在仔細去看的時候,他的目光早已移到別處,懶懶地勾了唇漫不經心地和邊上的人說著些什麼。

蘇錦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家妹妹坐的轎子,眼神陰鬱了幾分。

等回到家已近傍晚,蘇遮木正陪著林素心澆花灌草。見自家大兒子氣勢洶洶一副不善的樣子再看女兒低垂著頭一副我見猶憐的表情當下就明白的清清楚楚。

自家的這個兒子在外風度絕對是一然的,但唯獨遇上蘇錦棉的事情就學他吹鬍子瞪眼睛的。他也奇怪,這個一點也不像他的大兒子能把他這表情學的那麼入木三分。

「怎麼了,誰又惹我們的大少爺了?」林素心也當作不知,逕直抿了笑問他身後的蘇錦棉。

蘇錦棉見娘親先開口了,連忙搖著腦袋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恰好忘了時間嗎。」

蘇錦城「哼」了一聲,「你這段時間一到集市就要失蹤半天莫不是都去等八皇子了?我當你有什麼好的品性,竟然去茶樓吟詩作對了。」

蘇錦棉這下算是百口莫辯了,她的確是去見八皇子的。只是她那年匆匆留下了藥方便不再接觸過這人了,自然也是知道和他隔了千山萬水。但她就是想明白他這些年是否真的被治好了久疾,就想遠遠看一眼,哪知道這一直等不到人呢。

蘇遮木卻是一驚,臉色微沉,「你哥哥說得可是真的?」

蘇錦棉差點沒翻白眼,但當著自己的爹爹自然是不能這樣做的,當下彎了唇角乖乖順順的偎過去挽住蘇遮木的手臂,「爹爹你可還記得當年棉兒去白雲觀之前讓爹爹托去宮裡的那張藥方?」

蘇遮木自然記得,也為此提心吊膽了一段時間。當下便明白她的說辭,但仔細一想她如此的解釋並非沒有道理,而且他自己的閨女他自己知道,自然是不會說謊騙他的。想是這樣想,他的心思卻沒有一點露在面上。只是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蘇錦棉見他願意聽,也就老老實實地交代,「你看,棉兒下山那年八皇子搬出了皇宮出來住,但是卻從來碰不見八皇子,自然不能自己送上門去說看看八皇子啊。如今棉兒正好得了這個空還是想去看看棉兒的第一個病人的啊。」

見她卻如自己所想的,蘇遮木索性就當聽明白了,只斥責道:「女兒家的,這像什麼話。」

蘇夫人卻是被這句話提醒了一下,拉著蘇錦棉左右看了看,似是嘆息般:「明年棉兒就該及笄了,劉家近日也來提了提親這一事,棉兒有什麼看法嗎?」

蘇錦棉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娘親把話題轉移到了哪裡。頓了頓,低了頭不說話,半晌才回道:「棉兒還小,娘親先回了吧。等棉兒及笄了也來得及。」

她對劉祺是沒有那個意思的。

林素心這下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不動聲色地又問道:「聽說你今年去了劉家的福善堂當看診的大夫了?」她的眸間冷清,話裡也不帶一絲情緒,讓蘇錦棉瞬間摸不清她是反對還是不反對。

當下一陣心驚肉跳的,想了想,還沒措辭好了,就聽蘇錦城說道:「這事是孩兒忘了告訴娘親了。」

林素心其實早些時候就知道了,只是想著要是能和劉家結為親家的話這也由著她了。但如今見她是沒有這個意思的,自然是要提出來了,待字閨中,怎麼能和一個男人朝夕相處,若真傳出去了,名聲該有多不好聽。

蘇錦棉見哥哥還是有心替自己解圍,也不敢瞞著,一五一十地說了。

林素心聽完,聽她只是搭了紅線隔了屏風給人把脈開方也算是沒有太大的反對情緒,只是皺了眉道:「過幾日便不要再去那邊了,女孩子家的你也不怕傳出去丟人。」說罷,嘆了口氣。「該給你尋份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