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面天色已晚,漆黑一片,倒還是有些攤位想著多賣一點,尋了個隱蔽點沒有風的地方窩著。藉著星星點點的火光,蘇錦棉巡視了下四周,只能聽見寒冬裡,那風颳得樹木發出了「刷刷」之聲,一切都顯得寂靜無比。
怕凍著她,八皇子傾身繫緊了她的狐裘,攬著她就往碼頭走去。
「等會上了船再吃飯吧,馬車倒是讓人駕走了,反正幾步,便走過去罷了。」
蘇錦棉點點頭,藉著他攬在她腰間的手,把身體一半的重量都壓了過去。他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攬得越發的緊了。
寒風簌簌,離開了那夾道,這漫天的雪花似乎都還在她的周身融化開了一樣,這迎面吹來的風只讓她覺得寒冷難耐。
碼頭邊上倒是有很多吃的,蘇錦棉昏睡了兩天,自然是沒有吃上多少東西的,自己被餵進去一些湯米流食能填些肚子此刻都餓了。當下聞著香噴噴的饅頭香都覺得這是極好吃的東西,當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能不能先吃一個饅頭?」
她兩天沒有進食,餓是自然的,只是吃饅頭?他皺了皺眉,卻是沒有拒絕。「那你在這裡等著。」
蘇錦棉點點頭,靠在身後那箱子上,「我在這裡等你。」
夜裡這江邊的風倒是很大,她雖然離碼頭還有些距離,卻也覺得那寒風從江面上吹過來,直刺得她的臉生疼生疼的。
這時,她腳下突然有了異樣的感覺。她低頭一看,只看見是一隻小狗,正蹭著她的腿,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她掩著唇咳了幾聲,看了眼四周,見周圍都沒有人,一時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小狗偏偏似認定了她一般,見她沒有動作,就是蹭在她腿邊,不知道是在取暖還是幹嘛。
蘇錦棉對這些毛茸茸的東西最沒有抵抗力,當下也不管它身上髒不髒,蹲下/身去抱了起來。
那一團小小的身子縮在她的掌心裡,軟綿綿的暖烘烘的。
她難得覺得一時憐惜,卻是想起上了船如今自己又是寄人籬下,自然是不方便帶著它的。當下皺了皺眉,有些捨不得地想要把它放回去。
她剛有所動作,就覺得身體被一撈,猛地向後跌去,卻是實實在在的落進了一個夾雜著熟悉氣味的胸膛。胸口那一塊有些微涼,但那厚實的胸部卻是著實給人一種安全感,而這種安全感最是容易讓人產生了依賴與眷戀。
蘇錦棉甚至都不用回頭便知道身後這人是誰,當下嘴角牽動了一下,隱隱的笑了笑。
「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談何資格養這畜生?」熟悉的天嗓音裡,隱約帶著抹嘲笑,卻是實實在在不容人辯解的。他頓了頓,卻是放低的語調,「它若是跟來,自然是認了你當主子。」
這話一出,蘇錦棉自然是知道他那是恩准了。當下眉開眼笑,抱著那隻小狗就往懷裡一摟。
「我可沒求你。」
八皇子嘴角牽動了下,眼神發出了一抹淡淡的不明情緒的光來。他的手微微一勾,頎長的身材便壓了下來緊緊地靠在了蘇錦棉的脊背上,左臂繞著她的脖頸,右臂圈著她的腰,一點點的向暗處邁去。
蘇錦棉卻是一掃鬱悶的心情,難得開心地笑起來,也任由他拖著身子故意壓下來強加在她身上的重量,只覺得渾身都暖暖的。
那碼頭倒是已經被封鎖了,八皇子過去的時候這才有侍衛讓開道來。
那船坊卻是極盡奢華地挺立在碼頭上,燈火輝煌。
蘇錦棉上了船倒是無心留意這裡面的裝飾,只覺得肚子餓極了,那些婢女上了菜來便先吃了起來。
八皇子倒是注意著只給她吃些好消化的東西,蘇錦棉只看著自己喜歡吃的葷菜一盤盤端上來卻只能看著,筷子多伸過去一寸都被他「啪」地一聲敲了回來。
幾次之後,她倒也老實了,索性懶得去看,見他刻意夾了菜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的也權當什麼都沒看見,吃著清粥小菜,足足吃了兩碗才覺得稍稍墊了胃。
見她放下筷子,他倒是奇怪,「這樣便吃飽了?」
蘇錦棉抬眼看了看他,一臉奇怪,「難不成你覺得我該吃六碗才能看出我是不是真的飽了?」
見她又有了些精神,他明亮的雙眸緩緩變得深邃,嘴角揚起,輕聲道:「這才差不多,病怏怏的,看的我眼睛都疼了。」
蘇錦棉倒是有留意他最近和她說話都是用「我」而不是之前的「本皇子」了,倒不是有多親近,只是他這樣做了,她便也受著,該行的禮分毫差不了,該有的稱呼也堅決不能落下。
畢竟,他有的特權只是爭對他。
八皇子愛親近誰便親近誰,她蘇錦棉不才,一個商戶人家的小女兒也只能看別人眼色過活了。
所以,當晚上她脫得只剩下褻衣要睡覺的時候,看見八皇子穿得整整齊齊地走進來時,除了初時的驚訝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他手裡端著藥,坐直了身子,拉好被子,就著這姿勢朝他伸手要。
屋外候著的婢女見此拉好了門,聽著門「吱呀」一聲關上,蘇錦棉的心頭一跳,卻是不動聲色地等他走過來。
「你今晚倒是挺早睡的,都不等為夫的麼?」他的嗓音慵慵懶懶的,似是帶上了睏意,此時聽著卻像是有著磁性一般。
這調子倒是頗為有調笑的感覺。
蘇錦棉倒是配合,吱聲道:「那還要我伺候殿下更衣麼?」
他卻是聽見她叫的那聲「殿下」帶著疏離,皺了皺眉,「以後不用和別人一般稱呼我。」
蘇錦棉倒像是沒聽見這句話一般,「殿下,把藥拿來吧。」
她故意惹毛他麼?倒也不算故意,只是下午她憋屈了那麼久,一直睡不踏實,如今心情好又有了精神,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果然,被無視的人眉頭一攏,不開心了。「我說的話你當耳邊風麼?」
蘇錦棉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側頭仔細地想了想,「哪句話?」
見她有心招惹他,八皇子冷笑一聲,直接三步並作一步跨上床,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端著碗,直直的就有一股子凜冽的氣勢逼向她。「你敢不敢再裝做沒聽見?」
蘇錦棉被他這一堵,氣息不流暢,本就有意要欺負回來,這下自然是藉著這份咳嗽了起來,七分真,三分假,倒是讓他也看不出來。
只放開了她,逼著她把那苦澀的中藥給嚥了下去。
見她乖乖喝完,他捏著一顆蜜餞塞進她的嘴裡,當作獎勵。
蘇錦棉卻被這蜜餞甜的心窩都是一暖,等她慢慢把那股子苦壓了下去。他才脫去衣服在她身邊躺下。
「棉兒可知道什麼叫扮豬吃老虎?」八皇子是有心想讓蘇錦棉知道她那點伎倆一點也瞞不過他。那故意揶揄的話語,聽來倒是有幾分的戲弄。
見蘇錦棉不答,自然是知道她是明白的,當下話題一轉,翻身面對著她,把她攬進懷裡抱著。「倒是瘦了幾分。」
蘇錦棉卻是愣了一下,只感覺他那雙大手攬在她的腰上,那熾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褻衣清晰地傳遞過來。她頓了頓,終究還是道:「如今這般,我算是清白不再了。」
這下,八皇子倒是來了興趣,低低地笑了起來,「此話何解?我又沒有碰過棉兒的身子,哪來的清白不再了?」
蘇錦棉只想翻白眼,當下輕輕地咳了咳,「怕是今生都嫁不了好人家了。」
聞言,他的眼神卻是在瞬間一凜,「棉兒還想嫁給哪戶人家?同是做生意的劉家?」說到這,他冷哼了一聲,「你倒是忘記了,商在末,還不如嫁給種地的,還排在韶國的首位呢。反正你我熟識,我會記得照顧著你些的。」
蘇錦棉卻是失笑,剛想說話,卻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
聽她不間斷的咳著,八皇子皺了皺眉,放在她背後的手抬起拍了拍,又順著她的背脊撫了撫,見她好些了這才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蘇錦棉掩著唇,卻只是道:「殿下還是別和我在一起的好,怕是這風寒要傳染給你了。」這般嚴重,倒還真的是第一次。
他卻不以為意,直接忽略,「那棉兒倒是說說以後想嫁給何人。」
蘇錦棉見他有一番不問清楚誓不罷休的架勢,當下便覺得自己開錯了口。但無奈,只能順著他的話道:「哪裡有想嫁的人,如今被你強擼來,倒是實在沒辦法了。」
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哪裡讓他覺得開心了,他攬著蘇錦棉的力道都重了幾分,笑得分外開懷。蘇錦棉倚在他的懷裡,只覺得他的胸腔震盪著,情真意切。難得的,一時迷了眼。
等他的笑聲停歇了,他這才撫著她的長發問道:「早些遇見棉兒是不是就該多些樂趣了啊。」
蘇錦棉窩在他的懷裡,只覺得暖烘烘的,昏昏欲睡,此刻聽了他的這句話,迷迷糊糊之間,便出口道:「罷了,我可不想先遇見你。」
他卻不在意,似乎是心情極好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哄著,「行了,棉兒先睡吧。」
那暖暖的呼吸聲就在耳邊,她只覺得這聲音聽著安心,不一時便睡著了。
八皇子也閉著眼休憩,卻在聽見她呼吸綿長後,微微睜開眼,看著床頂的紗幔,眸色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