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疑似捉弄?

隔日,蘇錦棉醒來的時候,八皇子卻是不在了的。

她摸了摸腦袋,只覺得昏昏沉沉的感覺終於減輕了些。剛起來,被子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而已,門就被打開。

進來兩個侍女端著洗簌用品緩緩地走來。

「殿下說小姐要是醒了就讓奴婢們帶路去他那裡,小姐方便的話更了衣之後就過去吧。」

蘇錦棉迷迷糊糊的卻也明白這話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分明就是來「告知」她一聲的而已。

蘇錦棉卻是不樂意這樣子拋頭露面的,當下搖了搖頭拒道:「若沒有什麼事我便不出去了,風寒未好,渾身都沒力氣。」

兩個婢女面面相覷,卻沒有再說話,只是服侍她更衣梳洗完之後徑直就退下來了。

蘇錦棉就當作沒看見,見這房間裡竟然還擺了些書,也不管自己此刻正餓著肚子也懶得進食,索性挑了一本書就坐在床沿上靠著床頭靜靜地看起來。

她倒是挺能打發時間。

八皇子進房來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個。

她一頭青絲也未怎麼梳理,就披在身後。床上是豔紅色的床單,她烏黑的發撒在這錦緞上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賞心悅目。

偏偏她的性子極淡,對什麼都不溫不火的,見他進來看都沒看一眼,只是指尖觸著書頁輕輕地翻過去。那纖細的手印在燭光下,泛著朦朦朧朧的錯覺。

她一雙眼低低的垂著,看不分明。但是那鼻子挺挺的,因為風寒泛著點點淺淺淡淡的粉色。一張唇不點而黛,倒還真有那麼幾分脫俗的清新雅淡。

他的眸色一深,到嘴邊的話倒是嚥了回去。只轉身拿了侍女端著的托盤急走了幾步放在桌上,「你們出去,把門帶上。」

「是。」

這下,她終於抬頭看了過來,眼底卻是什麼情緒也沒有,只是懶懶地靠在床沿向他請安。「殿下早。」

他卻是不想搭理她的,當下也掃過去一眼,逕直拿起托盤上的那碗清粥,手裡的勺子不停的攪拌著。想來他也不是仔細的人,平常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如今做起這種事情來卻也是得心應手,賞心悅目。

蘇錦棉看了一會,就從他的手上接了過來,再自然不過地道了聲「謝謝。」

八皇子挑了挑眉,卻是一時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了。

她卻開口問道:「在船上還能有什麼很要緊的事情嗎?」

聞言,他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在她旁邊尋了個位置坐下,拿過她蓋在一邊的書頁隨便地看了看翻了翻,有些漫不經心地反問道:「你以為現在孤舟一片就安全了?」

蘇錦棉聞言,皺了皺眉,抿了口白粥,卻絲毫不擔心自己的人生安全,打趣道:「也是,萬物皆來自於水,此物溫順的時候任著你借由冬風一帆風順。此物叛逆的時候便能一個浪頭打得你人仰馬翻。」

他卻是低低地笑了起來,「棉兒懂得東西似乎不少。」

蘇錦棉卻不覺得他這句話便是誇獎了,只是邊喝著清粥邊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話還不是殿下教會我的?」

他卻是一愣,鎖了眉,細細地在記憶力搜尋著。

倒還真的有那麼一次,他說著些什麼便說到了這個。如今被她這一提倒是想起了些趣事,眸間都有了點亮意。「是你當初偷溜去偷吃我的東西時我教會你的吧?」

那日,蘇錦棉本是有事尋八皇子,他卻不在房內。蘇錦棉那時本已經打算要走了,卻在轉身的時候看見他的桌上擺著還熱騰騰的糕點,想必是剛入手還來不及吃便有事匆匆地離開了。

那時,她仗著他對她的寵愛,倒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頓,只留了兩個給他。他不一時回來看見她吃得撐撐的,趴在桌子上,一臉的麵粉,狼狽地像是偷油不成摔下高台的老鼠,滿臉都是油。

他那日在門口笑了會,正要踏進去的時候又覺得笑著不妥,興了要捉弄她的興致,便板起臉來教訓她。

其中一句便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如今在韶華殿那麼乖張放肆莫不是沾著我的光仗著我不會不歡喜你才那麼大膽的?若是你今日吃的是父皇御賜的糕點那得如何?」

那日晚上蘇錦棉睡在他的身邊,一直翻來覆去。

他被她擾得也睡不安穩,逕直抓住她的腳丫,驚得她猛地一顫差點一腳踹了過來。奈何他卻握得緊,只覺得那腳丫精巧的很,還帶著溫度,讓他突然就有些不想放開。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的確是拿她沒有辦法,只得先問道:「怎麼回事,今晚一直睡不安穩。」

蘇錦棉卻是覺得他今日是生氣了的,從下午起便不敢有事勞煩他,此刻他這樣問道她便覺得委屈了,當下坐起身來,看著他明亮的眸子鼻子一酸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這下倒是他慌了手腳,又不敢去擦,蘇錦棉每次都嫌他動作粗魯。所以一旦惹哭了她,他除了手足無措,連安慰都不會,只看著她哭高興了才攬著她輕聲哄著。

「哭什麼,我欺負你了不成?」

蘇錦棉眼淚一掉下來就沒辦法收回去了,又覺得丟人,直接撲倒他的懷裡哭得稀里嘩啦的,蹭得他胸前的褻衣濕了一大片。

「我不知道這不該吃。」

八皇子卻倒是覺得這是個教育的好時機,當下撫著她的背,低低地嘆了口氣。那時候她很瘦,背脊上一點肉都沒有,撫上去都能摸到她的脊椎,那麼清晰。

「我並不是怪你罷了。」見她不信,他便換了一個方式,「那棉兒可有學到些什麼?」

蘇錦棉抽抽噎噎了半天,他也不像往常一樣哄著,只是等著她哭高興了,這才把她從懷里拉出來,定定地看著她。

蘇錦棉也不是不識道理的人,當下委屈完了就覺得是自己做錯了。試探性地回答道:「殿下是不是在教我謹慎做人?」

他卻是不知道她能那麼快就悟出來他想教她的道理,點點頭,說道:「在這個皇宮裡,不比宮外,規矩多,心眼雜。你一個鬆懈被人抓到把柄那就是萬劫不復。以後除了我之外的人,無論關係多親密,都要留個心眼。他們對你的好,並不一定像你對他們的一樣單純。他現在能給你萬千寵愛,但是轉眼可以找任何一個理由把你踩在腳下讓你匍匐著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蘇錦棉除了八皇子,倒都沒有那麼聽過誰的話,哪怕是她娘親和爹爹的。

她囂張跋扈慣了,總是覺得有人寵著愛著,誰都舍不得她委屈。

八皇子卻是實實在在地和她說著話,教的道理也都是寸寸在理的。她有時候雖說表現的滿不在乎,甚至是很不服氣的樣子,心底卻是聽他的。

此番他這麼說了,她便這麼信了。又自己從裡面挑挑揀揀的,學了些自己覺得該聽進去的話之後這事就算那麼過了。

蘇錦棉想起自己的這番事,也笑了起來,碗裡的粥稀薄,像極了那時在韶華殿時的味道。

蘇錦棉將碗向邊上的那一木桌上放去,兀自嘆了口氣,唇邊的笑容卻是實實在在的燦爛。「但是如今這句話怎麼適用在這裡?」

他斂了笑,見她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唇角微微抿起,眼底都是邪肆的光,「我這輩子最多的就是有人算計。」

他這話說得不經意,蘇錦棉卻是聽得心頭一震,只是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被他捏在手心的手也放棄了負隅頑抗,「那你打算如何?」

「你別讓我分心就好。」說罷,他唇角一勾,卻笑得認真。

蘇錦棉有時候都會猜不透他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就比如現在,但她此刻在他的神色裡卻分辨除了他這話倒不是開玩笑。

船上此刻都是精英,除了她蘇錦棉是一個拖油瓶之外。

當下,卻發深思臉色越是沉重。

想殺八皇子的絕對不會是善類,不是皇宮貴族也會有大內高手,個個的武功自然都不會是三腳貓。

說起來,蘇錦棉不是目標自然也安全,怕只怕,如今即使是她這樣不明不白的身份也曖昧地足以讓人去深思。更何況,一個被不近女色的八皇子日日夜夜帶在身邊的未婚妻——這個身份當起餌來,怕是不賴。

所以,她眉目一轉,已然猜透他的意思。當下點點頭,卻是不甚在意,「我儘量。」

這三個字卻讓他心情愉悅,吩咐門外的人道:「藥煎好了沒有?」

想必是早就候著了,只是一直沒來打擾。他的話音一落,門外便有人虛虛的應聲,「回殿下,藥已經好了,要端進來嗎?」

八皇子點點頭,眉色又冷淡了下去,「拿進來。」

那一托盤上除了一碗湯汁,旁邊還放著一顆蜜餞,倒像是蘇錦棉現在喝藥的習慣了。雖然打小便擺弄這些,但是真正的喝進嘴裡卻還是覺得有些難以下嚥。

更何況,裡面用了千年的人參以及蟲類,桔梗的味道倒是清新,帶著點點的苦澀,味道卻不濃。

見蘇錦棉慢慢地喝著,邊喝便皺眉,他不由覺得好笑,只催道:「這般難喝該不是在品著些什麼吧。」

蘇錦棉回得卻是認真,「殿下莫小看了我,我自己能品得出裡面有些什麼。」

見他半信半疑的樣子,她皺了皺眉,一點一點的數派,「桔梗,川貝,人參,金銀花,杜蟬衣,殭蠶,少許蒲公英,枇杷葉……」

八皇子倒是耐心地聽她說著,笑著看她認真的樣子,「這方面倒是無人能及你,卻是連自己都診不了,又有何用?」

蘇錦棉不在意他話裡的這般意思,只道:「能救別人我自然也歡喜。」

他有些啼笑皆非,「方子裡其實並沒有人參這一樣……」頓了頓,見她不接話,又道:「棉兒可知道為什麼要加上這一味?」

蘇錦棉學醫自然是知道千年人參的功效的,良性滋補的作用,但多一味是多,少一味卻是不少的。千年人參也是稀罕的東西,她這一吃一補想必也是要砸點銀子下去的。

但八皇子這樣問了,她卻是好奇他能說出些什麼,當下側過頭去,問道:「還有何解?」

八皇子見她問出口的是這句話自然是知道她比自己更懂人參的功效,本就是打趣的,當下便口無遮攔道:「人參是涼性的,棉兒□太旺,自然是要降降肝火,健健脾胃的。」說罷,便大笑著走出了門。

等蘇錦棉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他垮出了門欄,走了出去。當下滿臉緋紅,暗暗低咒了一聲,直接把手上能抓到的枕頭扔了出去,撞上門欄上,發出「碰」地一聲響。

這分明是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