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偷窺

  唐七關上門,任由裡面哭聲震天。

  外面,風韻猶存的藏秀樓老闆徽娘冷著臉看她,笑道:「喲,咋看著,這唐家的小姐,個個兒都是美人胚子,樓裡兩個能勾魂,外頭的……能勾人啊!」

  「嘴巴放乾淨點!」恆星大怒。

  「哼,我倒不知道,乾淨閨女,能大白天的在咱這髒地方隨意進出了。」徽娘甩了甩手帕,「還擾了樓子裡姑娘們休息,真正兒是……」

  「總比晚上來好。」恆星還真不擅長和這類人打交道,她瞧瞧瞟唐七,唐七面無表情,仿佛沒聽到一般。

  「晚上來,我倒要站在外頭歡迎了!呵呵!」徽娘打著呵欠,眼睛往樓下看,忽然一亮,叫了一聲,「喲!岑少爺,怎麼這時候就過來了呀,可是想我們家明秀了?她呀,昨兒個身子就不爽利,我讓她休息休息,她偏說是想你想的,我正愁呢,怎麼能把您給請來。」

  岑三本來瀟灑的步伐一頓,笑容也尷尬了,抱拳道:「徽娘你可真會說話,我只不過偶爾來探望探望,哪能……啊,你是……」岑三看到樓上探出頭看他的唐七,仔細辨認了一下,臉色一變,幾乎是奔上樓來,路過徽娘,就站到唐七面前,緊張道,「你不會是唐七妹子吧!」

  恆星擋在唐七面前,滿臉警惕:「岑公子有何貴幹?我家小姐不得已來此,可不是你能隨意搭話的!」

  岑三看看恆星,又看看唐七,忽然左右張望了一下,沉下臉對徽娘道:「我還道徽娘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怎麼如今有好人家的閨女來此都不知道幫忙遮掩,你們就這樣對待貴客嗎?」

  徽娘連忙低下頭:「是是是,奴家這就去安排,這邊走。」連稱呼都變了。

  恆星也覺得在裡面談話的時候,唐七找個房間坐著是最好的,便也跟了上去,卻見唐七望著門,又疑惑的看著她,還未開口,就聽岑三道:「青葉妹妹,在這兒站著終歸不是個事,有什麼事和我商量,我也能幫點忙。」

  他也猜出唐七來肯定是為了唐家兩姐妹的事情了,此話說得頗為委婉。

  唐七見恆星一副希望自己跟去的樣子,雖然覺得既然等會還要走到這兒,多跑一趟很多餘,但傻站著又沒什麼意思,便點點頭跟了上去,進了一間空的小雅間。

  徽娘安排了點心茶水,恭敬的問:「岑公子,那明秀小姐那兒……」

  「我等會自會過去,她也累了,讓她多睡會兒吧。」岑三揮揮手,徽娘便躬身下去了,還關上了門。

  恆星被岑三看了好幾眼也頗不自在,卻不知為何堅持不動,裝沒看到岑三的眼神,自顧自斟茶然後站到唐七身後。

  岑三沒辦法,唐七的丫頭他可支使不動,只好道:「青葉妹妹,很多年不見了,這五年,辛苦你了。」

  「……嗯。」

  「問你吃沒吃苦什麼的也太矯情了,憑著咱們小時候的交情,以後有什麼事,只管說,我自會幫忙……」岑三下意識的往邊上看看,「你真不該自己來的。」

  「我不認識別人。」

  「你有靖風啊,他那麼遊手好閒的……」

  「見不到。」唐七犀利道,「見到也不找他。」

  「為什麼?」

  唐七歪頭想想:「我自己能做的比他好,為什麼要讓他來做,還弄得更多人知道?」

  「……」岑三忽然找到了以前跟唐七說話的節奏,那種,那種腦子忽然混亂一下的感覺,那麼熟悉……和糾結,「你怎麼還是那麼呆呆的樣子?」岑三苦笑,「這可不好,你可是鬼頭軍師啊!」

  唐七看了眼岑三,嘴角抽了抽:「鬼頭軍師和呆呆的樣子有關係嗎?」

  「你應該是面無表情的,一臉陰沉的,然後光眼神就能把人看到土裡……好吧其實你也挺符合的。」在唐七的大眼睛瞪視下,岑三流著冷汗低頭喝茶,忽然對自己未來的日子懷疑起來,如果真的成親了,這種完全無法反抗的老婆……會不會從此身陷家暴而無力脫身啊。

  岑三越想越可怕,心想怎麼能八竿子還沒打著就開始怕老婆,於是鼓起勇氣再抬頭看唐七,卻見唐七已經轉過了頭,並沒有看他,而是出神的望著對墻上的一幅畫。

  他忽然呆了一下。

  說實話,唐家老七長得真不錯。

  唐七自身材料問題,沒有任何青春期的健康問題,因為所有女人見面都會用粉掩蓋自己所有的瑕疵,所以她從沒意識到會有青春痘黑頭雀斑這類皮膚上最大的問題存在,而這就決定了,她瓷白的皮膚完全無瑕疵。

  岑三盯了許久後確認,眼前這個皮膚光潔得泛著層亮光的女孩兒,是真的沒擦粉。

  頭髮沒有擦油,順滑,烏黑,被輸成平凡的髮髻,卻能把那點綴的珍珠都襯得暗淡起來。

  從柳眉,到杏眼,到尖下巴,她沒有傾城傾國,卻足夠迷人眼。

  反正,史上第一個把唐七當女人看的男人,感覺快要窒息了。

  唐七忽然轉頭,大眼睛直直的對上岑三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再怎麼看,我都不會害羞的,我沒那功能。」

  「噗!」一旁的恆星噴了,卻見岑三依然睜大眼,呆滯的看著唐七,然後半晌才結巴道,「抱,抱歉。」臉卻騰的紅了。

  「嗯。」唐七才不管岑三什麼表現,繼續看向那幅畫,忽然道,「你可以不經我允許偷窺,我也可以不經你允許把你聽到看到的都挖出來。」她張開五指揮了揮,「用手挖出來。」

  岑三如被冷水澆了,恍然醒悟,刷的望向那幅畫,然後起身,蹬蹬蹬都早畫前,一把扯下畫,那兒本來山水畫中一股泉眼的位置,赫然是一個黑洞。

  他冷笑一聲,叫道:「徽娘!」

  很快,徽娘就推門進來,白著臉,陪笑道:「岑公子有什麼吩咐?」

  「這怎麼辦?」岑三指著那個洞。

  他沒問怎麼回事,而是問怎麼辦。

  徽娘咬牙,撲通跪下:「岑公子明鑒,這可不關奴家的事兒,奴家雖然在這兒安著洞,但一般都是自個兒在檢查姑娘們有沒有把客人伺候好,絕對不會在這兒有客人的時候來看啊!」

  「你說的誰信?有證據嗎?」岑三冷笑,「我平時笑臉迎人,你就當我好欺負了?」

  「絕對不敢,絕對不敢!」徽娘磕頭,聽聲音仿佛要哭出來,「奴家真不敢啊!」

  「那你說是誰?」

  「隔壁都沒人,怎麼會有人看?」

  「你說沒人便沒人?那我們怎麼會發現這個洞?」

  「可發現了洞,也不代表有人看啊……」徽娘聲音很卑微,卻暗含著反駁。

  岑三哼了一聲:「你在懷疑我?」

  「奴家不敢,只是求公子不看看到洞就以為有人偷看啊,奴家知道,知道太多命會不保啊!」

  岑三冷冷的瞪視著徽娘,半響,沉聲道:「阿昭!」

  一個魁梧的漢子走進來:「公子吩咐。」

  「把徽娘帶走,給余家打個招呼,就說有些事情需要弄弄清楚。」

  徽娘沒等阿昭走近人就軟了,哭道:「公子明鑒,真不關奴家的事啊!求求公子!」

  「那你……」岑三還沒說完,就聽一個軟軟的聲音道,「沛吉哥哥,什麼事兒那麼大的火啊,你來了也不來看我,就自己在這兒發作徽媽媽,火大傷身。」

  人隨聲至,一個穿著桃紅色華麗裙袍的少女款款進來,看著岑三的眼睛裡仿佛有一汪水,盈盈的,嘴角含笑,腮紅膚白,與唐七有三分像,眼睛卻細而長一點,更顯風情。

  岑三深吸口氣,回頭看看唐七,見她打量著來的少女,咳了一聲道:「既然你來了……」他瞪了一眼徽娘,徽娘福至心靈,連忙驅趕外面的手下:「走走走,都走!」

  這下恆星也不好呆了,她微微躬身,跟著所有人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青葉妹妹,這是你六姐,你們多年未見,恐怕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在這礙眼了。」岑三一瞬間恢復了溫文的笑容,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後,也往外走。

  「沛吉哥哥,別走。」青菲忽然道。

  「我就在外面等。」岑三笑笑,走出去,關上了門。

  青菲看了門半響,才不情不願的回頭坐下來,半垂著眼,也不看唐七,冷聲道:「不知唐家七小姐來著骯髒地方有何貴幹,有什麼要吩咐的?」

  唐七沉默了一會兒,走到墻邊撿起剛才被揮到地上的畫,掛回墻上,低聲道:「我來這不是要找你的,也真沒什麼能和你說,不過提醒你一下,偷窺的時候不要那麼用力的看人,別說是我,一般人都會發現的。」

  青菲的身影僵住了,許久,強笑道:「喲,想不到我們唐家七小姐還是個武林高手。」她倒沒否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看著我們時那麼激動,但作為血緣親屬,我還是得說,你那麼傷心,心臟會爆掉的。」唐七認真道,「你能告訴我,這麼短短的一會兒時間,你是怎麼從看到我時沒什麼情緒波動,突然變成對我充滿殺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