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
小鹿靜靜的坐在那裡,對面是蔣少卿。
他以為以她的性子會害羞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她會約自己。蔣少卿心裡是莫名的高興。
不過此時的小鹿似乎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她衣服沒換,上邊還帶著一些細小的褶子,應該是睡覺的時候弄的,至於她的神色蔣少卿看不是很清,只是不是很高興。
蔣少卿想了想,不知道自己是哪兒惹著她了。他翻著單子對服務員道:「要杯牛奶跟杯拿鐵,咖啡不要放糖。」
服務員點頭道:「好的,先生。」
只有兩個人的空間有些壓抑,小鹿低頭坐在那邊不說話,蔣少卿伸手,微微起身摸了摸她的頭道:「怎麼不開心?」
小鹿伸手緩緩的將他的手挪開,頭依舊沒抬起來,緩緩道:「我有話跟你說。」
蔣少卿道:「什麼話要這麼嚴肅。」
她抿了抿唇,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道:「蔣少卿。」
「嗯。」
服務員過來將飲料端在兩人面前,他將牛奶推到她面前,道:「喝點吧,緩緩再說,我聽著。」
心裡暖暖的,小鹿說不出拒絕的話,她捨不得,又不忍心,可是她不知道這樣下去怎麼面對盧橋,更沒辦法面對段天,是她讓段天失去了父親,自己剝奪了他的幸福,再彌補也彌補不來,她怎麼能這麼自己再跟蔣少卿在一起,不只是對不起段天,更對不起哥哥,她的心裡感到不安,如此,小鹿冷心的將蔣少卿這份溫暖擋在了心門外。
她抬頭,道:「蔣少卿,我們不能在一起。」
他一頓,又將牛奶往她那邊推了推,淡淡道:「趁熱喝了。」
小鹿看著他,蔣少卿說不出的淡定,似乎根本就沒聽自己說話,她沒動桌上的牛奶,繼續道:「我們不合適。」
蔣少卿嘗了一口咖啡,大概是太苦了,他微微皺了皺眉,放下杯子,往裡邊放了塊方糖,不急不慢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他繼續往咖啡裡放著糖,也不說話,就一直那麼放,放到糖開始不熔化。
小鹿看著他的咖啡,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她道:「不要再放了,不能喝了。」
「我不喝加糖的咖啡。」他淡淡道。
小鹿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沒再說話。
蔣少卿繼續道:「這不是個好習慣,可是有時候咖啡真的是太苦了,我會放一顆糖,只是加了糖的咖啡就不是咖啡了,我寧願不喝。所以。」他頓住不再說話。
小鹿低頭看著牛奶的杯子,上邊印著咖啡廳裡黃色的燈光,印著他看不清神情的臉。
「所以,我追求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停止。」
小鹿似乎預期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她害怕,害怕會被他的執著動搖,立馬回道:「我要說的就這些,再見。」
她一把抓起包就起身,剛站起來,蔣少卿也起來,他伸手抓著她的胳膊質問道:「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小鹿不敢看他,道:「不合適而已。」
「昨天晚上算什麼?」
小鹿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道:「酒後亂性,就像你說的。」
這確實是他說的。蔣少卿看著她。目光深沉,他不說話的這麼看著,眼神帶著審問,帶著質疑,帶著無奈。
小鹿被他看的心虛,扭頭看著別處,扯了扯胳膊道:「你放開。」
下一瞬,蔣少卿猛的將她懷抱,小鹿也被嚇到了,她不過瞬間反應過來,掙紮著吼道:「蔣少卿,你給我放開。」
「我這輩子非你不可了。」
小鹿皺著眉頭道:「你在亂說什麼,快給我放開。」
「我遇到過很多的人,可你是我唯一的咖啡。」
「你在胡說什麼,快放開,這麼多人。」
蔣少卿聽不到一般,繼續道:「我遇到很多人,嘗試著將她們放在咖啡裡,可是她們不是咖啡,加了糖的咖啡不是咖啡。」
小鹿紅著臉壓著嗓子道:「你快點給我放開。」
「你能明白嗎?」
她道:「你先放開我,再說可以嗎?」
「不可以。」
她看著周圍,別人的目光異樣,小鹿真是尷尬極了,她縮了縮身子,道:「這樣真的很丟臉。」
「我的愛都要丟了,還有什麼好丟臉不丟臉的。」
「蔣少卿,我們好好說話行嗎?」
蔣少卿鬆開了她,雙手捧著她的臉,道:「好。」
小鹿尷尬道:「能出去嗎?這裡真的。」
他出奇的聽話,點頭道:「好。」
蔣少卿拉著小鹿出去,倆人上了車,小鹿卻不知道說什麼了,再讓她說之前的話,她始終是開不了口。
蔣少卿一路開車到了海邊,兩人一直沒有說話,車停在無人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都沒有說話。
好久他嘆了口氣,道:「你喜歡我。」
她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蔣少卿看著窗外,目光像是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淡淡道:「你昨天晚上告訴我你喜歡我很久了。」
小鹿這次沒否定,點頭道:「是,可是現在不喜歡了。」
他道:「是嗎?」語調帶著些自嘲。
小鹿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可是愛情不是只有喜歡兩個字就夠了,所以就不喜歡了。」
他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鹿笑了笑,道:「你不知道的時候。」
蔣少卿伸手,將小鹿緩緩的攔在了懷裡,道:「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堅持,既然喜歡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呢?」
小鹿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扭頭道:「都過去了。」
「我想知道。」
她的眼淚開始往外翻湧,壓著嗓子道:「可是我不想說。」
「好,那就不要說。既然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強求,你開心就好。我想了一路,鬆手了也好,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咖啡一種飲料,是我想不開。」
他終於是說出了這樣的話,小鹿卻心痛的厲害,心被刀子生生的劃出一道道的血痕。她忍著眼淚,努力的點頭,努力的說出輕鬆的話,她說:「這樣也好,大家都不用糾結,這樣對你跟我都很好,至於以前的就忘記吧。」
蔣少卿將小鹿扶起,伸手拖著她的臉面對著自己,此時的小鹿已經淚流滿面,他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道:「為什麼要騙自己呢,跟我分開你一點也不開心。」
小鹿一個勁兒的搖頭否定,想要說狠心的話,卻被淚水融化在喉嚨裡沒有半點形狀。
他摸著她的頭,緩緩道:「傻瓜,你哭什麼,我想不開這麼多年,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想開的,你不要哭。你說我們不合適就不合適,我一直站在你身後,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只有轉身就好,好不好,不要哭了,乖,我會心疼。」
小鹿得到了蔣少卿的肯定,淚水洶湧而來,她撲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想要把心裡的酸楚與難受全部哭給他聽,只是淚水終歸解決不了問題。
小鹿沒想到這輩子還會有機會跟蔣少卿一起過夜,就因為他的一句想不通。
這次她是在意識清醒的時候跟他一起來的酒店,痛苦後的她心舒暢了不少。蔣少卿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開車,小鹿也不說話,她想要跟著他,去一個不知道的地方,即便是這樣還是相信他。
一直到酒店的房間兩人都沒說話,之前似乎有什麼默契似的。不過是蔣少卿往門上插卡的時候,轉身對小鹿道:「你是不是不喜歡紅色?」
小鹿愣了愣,搖頭表示沒有。後來她才想起,那天晚上他們睡的那張床是紅色的。
一切像是順氣自然的,又帶著些潛在的味道。他們開門,互相扯著對方的衣服,好多話都說不出口,他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愛,可是卻蒼白的可怕,只能盡力的將自己嵌進對方的身體,用最原始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受。
夜很靜,城市大概在喧囂,只是在不同的角落。
蔣少卿將被子往上邊拉了拉,柔聲道:「冷。」
小鹿靜靜的趴在他的胸前,不說話。
他伸手扶著她的脊背,她好瘦,脊椎的紋路都那麼清晰,蔣少卿心疼道:「以後多長點。」
小鹿點了點頭。
他將頭往她的肩窩裡埋了埋,深深的吸了口氣,世界上似乎只有幸福的味道。
小鹿愣愣的看著床頭的一角,街上的燈光灑在上邊,不斷變幻著顏色。她有些後悔自己的放縱,又覺得自己不夠堅定,任何時候都受不了蔣少卿的蠱惑,可是哥哥,她除了愧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蔣少卿道:「鹿。」
「嗯?」
「為什麼呢?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小鹿搖了搖頭。
「不能告訴我嗎?」
小鹿點頭:「是。」
「你不說,我該如何找到補救的方法,我們不可能這樣一輩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說。」
他撩著她的頭髮,道:「是因為天天嗎?你擔心我跟他的關係。」
「我……」
蔣少卿繼續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一直到他把我當成自己的爸爸為止。我們會等到他同意了再要孩子,如果他不同意,我們就不要,就要他一個,好嗎?嗯?」
聽著他的言語,小鹿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蔣少卿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你這麼一直哭,是覺得委屈嗎?喜歡我讓你這麼委屈,我算不算是很失敗。」
小鹿立馬搖頭,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低頭吻了吻她眼角的淚珠,道:「那我幫你解決,我們一起解決。」
小鹿道:「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我。」
「那就不要說。」
「蔣少卿,你會後悔嗎?」
「後悔什麼?」
「也許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個樣子,時間久了,你會發現我很多缺點,我長得不好看,也沒什麼能力,說不定有時候還無理取鬧。」
他笑了笑,道:「還有別的嗎?」
「暫時想不到了。」她一頓,又添了一句道:「一定還是有的。」
他抬頭,裝作思考的樣子,一會兒,道:「嗯,這確實是個問題。」
小鹿低頭不說話。
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道:「我們現在都這樣了,你說這個是不是有點晚了。」
小鹿縮了縮身子,小聲的嘟囔:「又不是沒有過。」
蔣少卿道:「怎麼會,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好的,即便是苦的也無可代替。」
本來小鹿糾結的就是自己讓段天失去了家人的事情,至於盧橋,小鹿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養大段天,讓他在天之靈安息。剛剛蔣少卿那麼信誓旦旦的承認,小鹿心裡倒是寬鬆了不少,也許兩個人還是有轉機的,她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至少現在想要勇敢一次,如果哥哥在的話還是會支持自己的吧。
不過現在呆著也不是個事兒,小鹿起身,要穿衣服,蔣少卿道:「怎麼了?」
小鹿道:「我要回去。」
他也跟著起身,從後背環住她道:「為什麼?」
小鹿道:「這樣夜不歸宿不好,我們也沒有……」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道:「是啊,本來你是跟我分開的,沒想到現在這樣是不是覺得有點丟臉。」
小鹿低頭不說話,響了半刻扭頭道:「蔣少卿,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道:「故意什麼?」
故意什麼,要不是自己情緒激動,怎麼可能任他宰割。小鹿氣呼呼的給了他一拳,找了衣服要穿,又扭頭道:「你轉過去。」
「為什麼?」
「你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讓你扭過去就扭過去啊。」
蔣少卿沒說話,默默的轉了過去。
小鹿在對面穿衣服,發出兮兮噓噓的聲音,有些衣服被仍在了門口,小鹿只是勉強套上。
蔣少卿在對面倒是沒什麼反應,他淡淡道:「其實你不用這麼刻意。」
小鹿不說話。
「該看的都看過了,你是不是不記得了,上次在你家浴缸,哦不是,是我家浴缸裡,就是你上次喝醉的那次。記得嗎?」
小鹿臉紅了大半,半句話不敢吭。隔了一會兒衣服穿的差不多了,下床,去撿了別的衣服。一眼也沒看蔣少卿。
啪的一聲忽然亮了,小鹿看到蔣少卿站在開關那裡,媽的,什麼時候過去的,都沒有聲音,關鍵是他還一絲不掛。
小鹿的心肝顫了顫,低頭就不敢再抬起來。他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淡淡道:「我先去衝過澡,你等著。」走了兩步,又道:「你要不要一起。」
小鹿吼道:「才不要。」
他笑了笑道:「不要逃跑啊。」
不逃跑讓自己尷尬死嗎?「
他道:「我拿著你的內褲去浴室了,你自己……「然後門嘭的一聲關上了,見過小人沒見過這麼小人的!
小鹿蹲在那裡不敢動,自己到底是穿了還是沒穿,她到底是沒勇氣看看,而且那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自己的感官也失靈了,哎……
蔣少卿從浴室出來,小鹿還蹲在那裡,他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子,順便套上衣服。
小鹿想要跟他要,又不好意思開口。
他穿好衣服,站在她面前道:「走了,你不是想回去嗎?」
小鹿抬頭道:「那個……」
蔣少卿蹲下去,輕笑道:「跟你開玩笑的,還真沒穿啊,你等等,我去給你買。」
他買字還沒說出口,小鹿一把就把他推到在地了。
上車,回家,到了家門口小鹿有點不敢下車,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沒跟蔣少卿分開,反倒是加深了兩個人的關係。
蔣少卿看著她擔心的樣子,伸手握著她的手,道:「是因為段桁的關係嗎?他不接受我們。」蔣少卿不是傻子,又不是看不出來,段桁對小鹿有那麼點意思,要是同意才見鬼,他一定會想出好多辦法來阻撓,畢竟他們生活了那麼久了,找點說不清的感情還是能找出些牽絆來的。但是想到他們有牽絆蔣少卿又覺得心裡不爽。
小鹿看了他一眼搖頭。
他有些奇怪道:「那是誰?」
小鹿沒說話,蔣少卿裝作明白的樣子,道:「好吧,你不想說我不強迫你,至少我們該共同面對。」
蔣少卿剛說完,小鹿立馬道:「不行。」
「為什麼?」
小鹿頓了頓,緩緩道:「蔣少卿,你還記得盧橋嗎?」
他一頓。
小鹿吁了口氣,繼續道:「就是段橋,段桁的哥哥,其實他也是我的哥哥。」
蔣少卿不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小鹿繼續道:「他小時候被我家收養,後來回到了段家,再後來我家出了好多事情,我就跟他住一起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很久很久就喜歡你了。久到我都想不起確切的是什麼時候了。」她仰頭嘆了口氣,看著他道:「你是不是沒想到。」
他抬手摸著她的臉頰,心裡的感受竟找不出詞語來形容,什麼時候,是不是久遠到跟自己一樣的時候呢?他們究竟是錯過了什麼?
小鹿繼續道:「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他去世了。我覺得,其實我很對不起他,這個世界上我虧欠的就數他最對,可是他一直對我笑,即便是夢裡也在對我笑,少卿,你說他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沒了呢?」
蔣少卿道:「好人只是更早的去了天堂而已。」
「是嗎?希望是吧。」
「這就是原因嗎?」
小鹿無奈的笑了一聲,道:「算是吧,只是。」
蔣少卿道:「他是你的哥哥,一定希望你幸福,我會帶給你幸福,這樣何樂而不為。把你那些絕望的東西都收起來好嗎?」
「我……「
「我跟你一起面對。」
「不了,這些我自己處理。」
他道:「好,你想開的時候一定要叫我。」
小鹿點頭:「嗯。」
這個事情也只能她來解決,蔣少卿現在除了段桁再也想不到別的阻撓他們的人,除了小鹿的否定,這個事情才能得到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