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神權交替的戰爭(下)

  不管是怎樣的征服和殺戮,總會有結束的時候。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神殿裡終於安靜下來,不再有刀劍撞擊或者是怒吼呵斥聲。我百無聊賴的托著下巴看著那些士兵打掃戰場,雖然死去的神很多,不過活下來的也不少。波塞冬雖然是個殘暴自大的傢伙,但他並不是個沒腦子的神。他的那些親信和手下大部分都是些怪物或者不入流的神,根本不可能支撐起這個世界的運轉。如果他一口氣把奧林匹斯的神全部殺光,那可就亂套了。毀滅一個世界容易,但我想波塞冬要的是一個屈服在腳下的世界而不是一片廢墟。

  當初他被宙斯打著另外的旗號驅逐出奧林匹斯,這個羞辱從來都沒有忘記。他不會放過宙斯的那些兒子女兒,但按照我對他的瞭解,他會先盡情的折磨和羞辱他們,發洩多年來壓制在心底的怒火和怨恨。

  那些宙斯最喜歡的神一個都沒死,儘管他們無不灰頭土臉血跡斑斑,或者被反剪雙手或者被加上鐐銬,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我。我很坦然的迎接他們的怨氣,之前雅典娜和阿波羅以及狄俄尼索斯很是給波塞冬製造出了點麻煩,我用宙斯的權杖把他們一一擊倒。宙斯不愧是神王,他的權杖沒有神可以抵擋,就算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也一樣。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宙斯的勢力不止在這裡,其他地方還有大量他的軍隊。」

  波塞冬擦著劍上的血,漫不經心的說,語氣裡還殘留著絲絲殺氣,陰沉的看著我一動不動坐在王座上,而且一點都沒有放開那個權杖的意思。

  「雖然你吹噓自己的軍隊有多麼多麼驚人,不過不管是數量還是戰鬥力,都別想和宙斯相比。我勸你趕緊趁著現在控制了奧林匹斯,假借宙斯的命令去接受四處的軍隊,免得到時候他在外的心腹全部聯合起來,反而把奧林匹斯給包圍了。」

  我站了起來,拉住阿瑞斯的手示意他跟我走:「篡位這種事情,可不是直接殺死宙斯佔領奧林匹斯就可以的。」

  波塞冬大概是覺得現在已經搬掉了前進路上最大的一塊石頭,對我沒有那麼顧忌,於是懶得裝出之前那副憐憫同情的好哥哥嘴臉,直白的說:「那麼,我現在就很需要宙斯的權杖,要是有了這個權杖,我就可以直接讓那些反對者閉嘴,乖乖的服從。親愛的赫拉,把它給我吧。」

  我已經走下了那個放在王座的高台,聞言怪異的看了他一眼:「當我是傻子嗎波塞冬,如果我交出這個權杖,也許連大門都走不出去。」

  波塞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不過很快就被他隱藏住了:「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你不相信我?」

  「啊,是的,我可不相信一個利用自己的妻子,甚至用她的身體來打開道路的丈夫。」

  我冷笑著回答,並且示意阿瑞斯去把還站在那裡發呆的赫菲斯托斯拉過來。

  波塞冬從來都不是什麼溫文爾雅的紳士,終於被我激怒了,舉起手中的武器指向我的鼻子,怒吼著:「把宙斯的權杖交出來,也許這樣的話我還可以饒你不死!哼,還有臉指責我利用了安菲特裡忒,那麼親手殺死丈夫的你也不見得比我高貴多少!收起那副不可一世的女神嘴臉吧,赫拉。我可不是宙斯,可以一再容忍你的冒犯,甚至還在明知你心懷不軌的時候放心的把後背交給你!所以我鄙視他,鄙視我的兩個兄弟,他和哈迪斯一樣,都是為了女人什麼都不管的白痴!」

  阿瑞斯已經把赫菲斯托斯拉到了這邊,看見這種情況,毫不猶豫的拔劍攔在我面前,低聲的說:「波塞冬,你想幹什麼,想要違背之前的誓言嗎?」

  「啊哈哈哈。」波塞冬發出一陣狂妄的大笑,「愚蠢的傢伙,你還真的相信我的那些話?哼,難道我會把已經到手的神王寶座交給你,交給你這種乳臭味乾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小子?別做夢了!誓言之類的東西,不就是為了打破才存在的嗎?」

  他狠狠的召喚出了那把三叉戟,將它頓在地上,神殿裡頓時瀰漫開一股潮水和暴風的味道:「宙斯已經死了,再也沒有誰可以阻止我!把他的權杖交出來!」

  「波塞冬,你知道嗎?儘管我是那麼的痛恨宙斯,恨到最後不惜背叛他殺死他的地步,不過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關於一個王者的氣量,他可比你強太多了。至少,當年他和克洛諾斯作戰的時候,手裡可沒有什麼權杖神器。而這把權杖,也不過是積存了他數萬年的神力容器。」

  我伸手示意阿瑞斯退下,毫不畏懼的站在他面前,用權杖指著波塞冬,昂起頭:「你一邊叫嚷著自己比宙斯強,一邊卻又厚顏無恥的想要得到他的力量,哈哈哈哈,還能找到比你更可笑更可憐的傢伙嗎?」

  「閉嘴!」

  波塞冬惱羞成怒的大叫。

  「本來還想饒你一命,看來今天是非要讓你無法走出這扇大門了!」

  「可以,來啊,只要你敢和我一戰,看看到底是誰的神器厲害。海皇的三叉戟,到底能不能贏過宙斯的權杖呢?或者說,你打算用海皇的名義去直接面對那些軍隊,和他們開戰?要知道,除了宙斯之外,只有我才可以使用這把權杖命令軍隊。」

  波塞冬幾乎把牙都快咬碎了,他一定沒有想到為什麼我會忽然變得這麼強硬。當初他算準我已經因為宙斯心灰意冷再加上我從來都對權力和戰爭沒興趣。他大概以為只要說點好話騙騙我,我就會乖乖把權杖交出來吧。

  「少來煩我,我們走。」

  我叫了一聲阿瑞斯,和兩個兒子一起準備離開,回我的宮殿。這時,也許是為了發洩自己心中的怒火,波塞冬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舉起三叉戟朝著身邊最近的赫爾墨斯砍去。赫爾墨斯的鞋子手杖都在戰鬥中被收走,現在正萎頓在地,臉上流著血。我直接把一道閃電打在了波塞冬的手腕上。

  「你還不是神王呢,親愛的哥哥。奧林匹斯上我才是神後,沒有我的允許,休想動這些傢伙一根頭髮。要是你再敢殺死任何一個我事先說過的神,很好,就等著和我開戰吧。看看到時候那些軍隊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誰會服從你這個殺死自己丈夫女神的命令!」波塞冬咆哮。

  「你可以試著把話傳出去,說赫拉殺死了宙斯,看看誰會相信。」

  我不屑的說。

  懶得再繼續和他廢話,我終於走出了大門,外面的空氣十分清新,讓之前被血腥味兒熏得頭暈目眩的我精神為之一振。

  「阿瑞斯,看見了吧,那就是波塞冬,你還妄想和他合作,哼。」

  阿瑞斯沉默不語,倒是赫菲斯托斯終於開口說話了。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赫拉,為什麼您要做那種事情。」

  「還需要回答嗎?宙斯是怎麼對待我的,殺死一個不愛的男人,讓自己的兒子做下一任王,不是我們的家族傳統嗎?」

  我毫不在意的笑笑。

  「但是!不是那樣的啊,赫拉!宙斯,宙斯他——也許一開始他真的背叛了你,但是之後——」

  赫菲斯托斯悲憤的大叫,看得出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卻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說出口,憋得滿臉通紅全身發抖。我嘆息了一聲,用衣袖擦去他額頭的汗水。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不,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要是你知道的話就不會——」

  他猛的住嘴,差點咬住舌頭,阿瑞斯奇怪的問:「什麼事情?你知道什麼事情卻不肯告訴我們?喂,不是吧赫菲斯托斯,難道你對宙斯那混蛋還有真的感情?那種男人,我根本不承認他是我們的父親!我只願意承認赫拉的存在。既然現在他已經死了,波塞冬又不懷好意。你幹嘛還唧唧歪歪的念叨著那個混蛋的死?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才是真的吧!」

  「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對,宙斯的確是個混蛋的丈夫和父親,但是,他不能死!要是他死了,赫拉你就——」

  「我怎麼啦?為什麼宙斯不能死?現在我殺了他,他的屍體大概還沒冷透呢,又怎麼樣?」

  我微笑著說。

  赫菲斯托斯聞言,露出悲哀又絕望的表情。

  「你都忘記了,忘記了,也是,如果你想起來……這都是誰的錯……」

  「不明白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宙斯死了,我們終於解脫了,就這樣。幹嘛一副世界滅亡的樣子。難道你還想因為那個混蛋向我們的母親復仇嗎?」

  阿瑞斯不屑的哼了一聲。

  「赫拉!阿瑞斯!」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淒厲的女聲打斷了我們,我扭頭看見德墨忒爾跌跌撞撞的從山下跑上來,臉色蒼白,披頭散髮。

  「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我感到一股不屬於奧林匹斯的力量?還有,為什麼象徵宙斯的生命之石碎裂了?到底發生了——」

  忽然,她看見我滿身的血還有手裡的權杖,摀住嘴倒退了好幾步。

  「赫拉,你——你幹了什麼?波塞冬說的都是真的,你、你和他一起——」

  「對啊,我殺死了宙斯,就像我們母親做過的一樣。」

  我冷漠的回答。

  「怎麼了,你也要為他復仇嗎?」

  德墨忒爾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叫,抓住我的肩膀瘋狂的搖晃。

  「你怎麼能殺了他,赫拉,你怎麼能殺了他!你知不知道殺死他會發生什麼可怕的後果!」

  「放開我的母親,德墨忒爾!哼,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嗎?和自己的姐姐搶男人不說,還和自己的三個兄弟都有一腿,呸,我們的臉都被你這種不要臉的女神丟光了!」

  阿瑞斯一巴掌把她拍飛好遠,我嚴厲的阻止了他:「別去管她了,我們走。」

  「不,赫拉,你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回到奧林匹斯!」

  德墨忒爾掙紮著爬起來,一把扯住我的裙子下襬,眼淚糊了一臉。

  「宙斯那種男人,哪怕死上一萬遍我也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我們的一生都被他毀掉了!可是,赫拉,我卻不能不擔心你啊!他死了,你怎麼辦!你已經忘掉了吧,實際上——」

  「德墨忒爾!」

  赫菲斯托斯幾乎是恐懼的想要阻止她,我用權杖稍微彈開了他的手。

  「不用緊張,赫菲斯托斯,你費心想要隱藏的秘密,明知宙斯讓我那麼痛苦也死命想讓我回到他身邊,這個理由我已經知道了。」

  三個人都愕然的看著我,德墨忒爾緩緩搖頭:「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或者說,我終於想起來了,為什麼總是覺得不對勁,為什麼宙斯那麼多年來從來都不肯碰我,為什麼我對自己的孩子都那麼冷淡,為什麼我直覺自己不可以離開他一步……為什麼,我瘋狂的嫉妒……」

  看著自己的大兒子以及妹妹驚恐的表情,我平靜的說。

  「其實,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死了吧。」

  德墨忒爾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抽泣:「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想起來……」

  「等一下,什麼叫做已經死了?什麼死了?她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看,她的身體,她的手,都是那麼的溫暖,怎麼可能已經死了!你們都瘋了吧!」

  阿瑞斯大叫,死死抓住我的手。

  「我早就想起來了喲,一切的一切,不然我不會答應波塞冬,更不會殺死宙斯。」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其實,在經歷了那個哈迪斯給我的夢之後,我就應該想起來,哈迪斯是想讓我去該去的地方吧。可是,我自己欺騙了自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身體,這個存在,都是虛假的,我是一個死去了數萬年的亡魂,早就該到冥府去了,對嗎?」

  德墨忒爾泣不成聲,赫菲斯托斯面色慘白,阿瑞斯幾乎快要被我的話弄瘋了。可是,我卻還是那麼平靜。

  因為,我想起了一切。

  早在很久之前,就在最小的女兒出生不久,我就死啦。

  就是用的這把權杖,屬於宙斯的權杖,我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