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儼?」容清輕聲地叫了他一句。
宋儼沒有說話,甚至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直直地盯著容清看,直到容清臉上疑惑的神色越來越重,才終於靠著窗邊慢慢地坐了下來,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容清過去。
容清見他似乎是有些不對勁,只是她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這人究竟為什麼突然就不高興了,微微皺了眉,到底還是起身走了過去。原本只是打算在他身邊坐下的,誰知才剛走近,冷不防就被他拉了一把,一下子被他帶進了懷裡,坐到了他的腿上。
容清眼裡的疑惑還是沒有散去,仰著頭看宋儼,動作間,頸側那個不久前才留下的痕跡頓時清晰地暴露了出來,墨色的髮絲和白皙的肌膚襯得那一抹粉色愈加的曖昧妖嬈。宋儼繼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眸色越來越深,半晌,終於伸手覆上了她的頸側,在那個印記處輕輕地摩挲著。
宋儼一直都知道,自己對於容清,總是有一種想要觸碰她的渴望,或許是擁抱,或許是接吻,甚至又或許是他一直期待著的更深一步的那種親密,總之只有這樣真正切切地觸碰到她,感受到她的溫度和氣息,才能知道這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他才能真正地安下心來。可是現在,哪怕她就這樣乖順地靠在自己的懷裡,他還是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阿儼?」頸側本來就是敏感的地方,容清被他的手指蹭得有些癢,渾身的肌膚都像是戰慄了起來,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想要護住自己的脖子,剛動了動,就被他扣住了手腕拉了下去,頸上的動作似乎也越來越曖昧了起來,容清偏過頭去,有些局促地又喊了一聲。
這一次宋儼終於有了反應,手下的動作沒停,只是低了頭,看了她一眼,問:「今天有事?」
容清微微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大概是今天有些太過緊張了,不過她現在既然已經有了把握,也就沒有那麼擔心了,只是笑著搖了搖頭,道:「已經沒事了。」
宋儼手下一頓,眼神閃了閃,一雙眸子愈加深邃了起來——這就是容清,不願把事情說出來,卻也不會騙他說沒有,所以只是笑著回答他:已經沒事了。
她好像總是這樣,習慣一個人去解決所有的問題,每次都讓他莫名地就有了距離感,就像剛才她拿不到書,明明自己就在身邊,卻還是自己去搬椅子。他希望她遇到事情的時候能想到依靠自己,即使像是她今天心神不寧想了一路的那件事,或許和醫術相關,他幫不上忙,可至少能說出來,但是她沒有……
他喜歡她溫婉淡定的樣子,可是其實有時候看著她太過淡定,他也很想問她,從來不撒嬌,不害羞,也不過問他的事……這樣的她,心裡是不是真的有他?
但是他不敢問。
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宋儼還有害怕的時候,直到遇到這個人。
他知道以容清的性格,如果他問了,那麼她就一定會照實回答,可是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個,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握。
算了,至少她還在這裡,觸手可及。
不著痕跡地自嘲一笑,宋儼俯身揉了揉她的頭髮,及時地轉移了話題:「什麼時候搬過來?」
「下周吧,那時候阿池差不多也該安心在學校複習了。」容清見他似乎是不想再提起剛才在想些什麼,也不多問——如果想說,他自然會說,不想說的話,問再多也是白問。
宋儼「嗯」了聲,看著她帶了點笑意的側臉又有些心癢,索性托在她的腦後低頭又吻了上去。他總是格外喜歡看容清這種時候的模樣,她總是閉著眼,仰起頭,溫柔地任由他索取,就好像是……對著他交付了自己所有的信任一樣。
……
容清掛心著昨天的那個病人,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到醫院的時候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上了四樓,辦公室裡空無一人,連一向早到的趙緣都還沒有來,容清想了想,也不管時間還早,乾脆就先套上了衣服往住院部的方向去了,一邊下樓還一邊後悔著昨天沒有和那對母女留個電話,否則就可以早些知道情況了。
住院部的大樓離門診大樓不算很遠,不過因為要保證病人休息的環境良好,還是隔了一段路的。
現在還早,沒有到探病的時間,按理說是不能進去的,不過這是對探病而言,有時候內部人員也還是會有些優待的,就比如容清被值班的護士叫住了之後,大致地解釋了一下自己是來檢查一個重病患者的病情的,護士也沒有為難她,又問了幾句之後也就放她進去了。
容清向那個護士道了謝,就往病房走,走了沒幾步,忽然反應過來昨天是陳遠安排她們住的院,她開完藥就回去四樓了,這會兒根本就不知道她們住在哪個病房。暗暗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疏忽,容清一個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又退回到了服務台,有些不好意思地請她幫忙查一下病房。
「是昨天下午住進來的,六十多歲的女病人,主治醫生是腫瘤科的陳遠醫生。」
「稍等,我替你查一下。」那位護士倒是好脾氣,也不嫌容清麻煩,點了點頭,開始替她查住院記錄。
「容醫生?」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容清愣了愣,第一次有人叫她「容醫生」,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直到身邊的光線被人擋住,抬頭,才看到來人正是陳遠。
「陳醫生?抱歉剛才沒有反應過來……」
「沒關係。」陳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問,「來看昨天的那個病人?那怎麼在這站著不進去?」
「嗯。」容清點頭,有些尷尬地看了眼正在幫忙查住院記錄的護士,道,「不過我昨天忘記問病房了,所以……」
陳遠失笑。雖然還沒有看到昨天那副藥的效果究竟怎麼樣,不過這個女孩子身上似乎是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氣息,莫名地就想要去相信她。昨天看她對著自己一派鎮定的樣子,倒是沒想到居然也會有這麼局促的時候。一邊往裡走,一邊沖她招了招手,道:「走吧,我帶你去。」
時間雖然有些早,不過上了些年紀的人通常都醒得早,容清跟著陳遠進門的時候,老人家已經起床了,正在和女兒一起吃早飯,氣色看起來雖然還是有些蒼白憔悴,不過吃飯的時候倒是好像沒有想吐的意思,容清安心地笑了笑,心知多半是藥對了證,起作用了。
「老人家現在覺得怎麼樣?」陳遠翻出了病歷卡,一邊記錄一邊問。
「已經好多了,」老人家的精神看起來不錯,笑著對兩人點了點頭,「昨晚就已經不便秘了,肚子不疼了,也不想吐了,就是還覺得有些冷和頭暈。」
容清點頭,又替她把了把脈,看了看舌苔,脈象還是有些沉池,不過和昨天比起來已經好了很多了,畢竟先前病得相當嚴重,經方雖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讓一個差點被判成絕症的人痊癒。不過脈象的改善,還有那些症狀的消除,也已經足夠說明方子是對症的了,倒是恰好應了那句「一劑知」,終於讓容清澈徹底底地放了心。
雖然還有其他症狀沒有治癒,不過容清也沒有再改方子,既然方證已經相互符合,大建中湯再多喝一段時間,剩下的那些手足逆冷、眩暈等等症狀應該也就會逐步痊癒了。
「這次真的是太謝謝兩位了!」那女兒神情有些激動,似乎是想要來拉容清的手,手伸到一半卻突然發現不妥,有些尷尬地又收了回去,但還是滿臉的感激。
「不用謝我,這次我實在是該道歉的,差點就出了醫療事故,你們要謝的人是容醫生才對。」陳遠擺了擺手,對自己的誤診毫不避諱,笑著伸手一指剛剛把完脈的容清。
容清抬頭,就見這位陳醫生笑得一臉真誠,像是完全沒有半點芥蒂的模樣,可眼裡卻似乎隱隱藏了些愧疚,心裡頓時明白他對於這次的誤診其實是很在意的,當然不會是介意自己讓他丟了面子,多半是覺得很對不起病人,或者……還有些後怕吧?
容清笑了笑,眼看著就快要到上班的時間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叮囑了幾句服藥的注意事項和飲食禁忌後就告辭離開了——陳遠做了那麼多年的醫生,自然是不需要自己再來指手畫腳的,更何況,會感到愧疚和害怕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就像是師父一直告訴自己的那樣,只有在心中有了敬畏,才會明白作為醫者,肩上的責任究竟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