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輕嘆了一聲,過來摟著她的肩膀輕拍了拍:「這也是命……這回出了這個事兒後眾人這才鬧清楚——合著,上一回宮宴前一些日子,縣主就小產過一回了。
「這次縣主又小產了,她家婆婆見鬧得太大被外頭人都知道了,生怕敬王爺責怪,竟放出話來說,是縣主自己不小心,上回小產後沒養好就硬要跟姑爺同房。這次的胎位從一開始就不穩……
「敬王府上的人事前竟連上一回縣主小產的事情都不知道。似是這回縣主小產、還有上回,都跟她家那個老婆子有什麼干係,氣得敬王爺叫人去宋家人要,要接姑奶奶回王府養著。被宋探花跪在地上求了半天,說縣主身上弱,驚動不得,好歹等她出了小月子才能挪動,這兩家正鬧著呢。」
韓茵愣愣的坐在炕上,半天回不過神來,原來,上回入宮時她就已經小產了?難怪她上了那麼厚的妝,這是生怕叫人看出她身上不好呢……也難怪,她竟會央著自己想來參加自己的婚事好散心。
「唉……又是一個痴的。」韓茵清楚,以宋裕慈的手段,趙茹嵐只會怪婆婆不慈,卻絲毫不會懷疑宋裕慈心存什麼不好的念頭。再加上他那一跪,只怕會博得一個孝名、一個深情之名。他心裡,恐怕同上一世待自己一般,並無絲毫把那縣主放在身上的意思吧。
宋裕慈只覺得頭都快要炸了,他當然知曉自己的母親一直在刁難縣主的事情。這事,是他默許的。
以縣主之尊下嫁於他,宋裕慈知道,就算她一直迷戀著自己,心中卻也難保不會有那高自己一等的心思在,就是她沒有,她身邊的下人們也未必沒有。他是男子,絕不願意讓自己妻子、妻子身邊的人、妻子娘家人低看自己一眼。
所以,在母親心懷不憤想要拿捏新婦的時候,他只裝出副孝子的樣,讓母親任意而為。
母親是沒什麼見識,可婆婆管媳婦卻是天經地義的,且有母親在那邊為難,妻子就只有愈發討好自己、拉攏自己的心思,不會生出別的想頭,到時自己只稍對她好上三分,她就能感恩戴德的以夫為天。
可沒想到……村婦就是村婦!她拿捏兒媳婦竟拿捏掉了兩個孩子!
他既想要妻族勢力大些,又不喜妻子在自己面前拿大。可再怎麼,為了籠絡住妻族,卻也應該先有嫡子,之後再說什麼庶出不庶出的。女人於他,不過是工具——生育也好、理家也罷、為自己籠絡住些勢力也罷。他能不顧及妻子在自己家過得好不好,卻不能不顧及妻族對自己的意見!
他沒想到,這回妻子被自己母親折騰得小產後,母親竟拿出上回小產的事情來說事,說什麼媳婦自己不好好養身子,剛出了小月子就勾搭自己再懷上了身子……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兒、哪怕是官宦人家的貴女也就罷了,可那是敬王府家的閨女!是縣主!!
頭疼的輕嘆了口氣,抬頭看看面前的大皇子府的大門。
敬王爺大發雷霆,必要這幾日接趙茹嵐回去,趙茹嵐也不省心的成日家就知道哭、哭、哭!
他才剛剛攀上敬王爺、入了大皇子的眼,這一回總不能叫自己那沒見識的母親給壞了事吧?!
既然大皇子這次叫自己過去,只怕就是要問這回的事……
心中暗暗吸了口氣,也不知道大皇子這回叫自己過來是福是禍?畢竟,從上回見了大皇子的面後,就再沒機會面見他,沒想到,次回相見,竟是因為自己內院的雞毛蒜皮……
書房之中,大皇子並沒坐在書桌後頭,而是坐到了平時歇息的一張榻上。小太監給二人上過茶後,便躬身退下,把門輕輕合上——這回這事鬧得可是夠大,京中都傳遍了,敬王爺那火氣大得能把房子給燒了。
微微抬頭,掃了一眼大皇子的臉色,宋裕慈心中一驚——那表情陰晴不定,看著卻像不是不善的模樣!
想著,乾脆一不作,二不休,宋裕慈上前一步,一抱拳,一臉悲哀無奈之色,配著他那張宛若謫仙的樣貌,有著一種悲慟悵然之色:「殿下,臣無齊家之能,可生母自幼支身一人將臣撫養長大,實是不能不孝……縣主她與臣情深伉儷,實是不能、不能……」
說著,猛一抬頭,跪倒在地:「千錯萬錯都是臣一人之過錯,殿下……」說著,人又伏到地上,久久哀痛不已。
敬王爺氣得根本不見宋裕慈的面,今日大皇子竟然相邀請,自己絕不能放過這次的機會。
大皇子眼中閃過詫異之色,看著跪在面前的宋裕慈,他這算是至情至性,為不失孝道才如此?又因情深,不忍縣主身子未癒不想她路上奔波的意思?
想了想,到底開口氣:「平善起身吧。皇叔的意思是……還是要接縣主回去住上一陣子,養養身子。」說著,聲音壓低了下去,「和怡縣主畢竟是王妃所出的唯一嫡女兒。」
宋裕慈緩緩支起身,臉上悲哀之色不褪,更顯哀痛難耐,眼圈也微微有些發紅,聲音略帶些嘶啞:「縣主她……臣……遵命。」
大皇子眼睛眯了眯,忽單手托腮,饒有興致的問道:「平善的紅顏知己甚多,還當你是個最多情的呢,莫非還是個情種不成?」
宋裕慈一陣尷尬,母親為了分趙茹嵐的寵、給她下馬威,前前後後這小一年的功夫就往自己屋裡塞了七八個丫頭,趙茹嵐也給身邊的三個丫頭開了臉,放到自己屋裡,還有同僚上峰送的……加在一起算一算,竟有十幾個了。
見他神色尷尬,原本的偽裝竟有一絲破裂,大皇子忽然笑了起來。
宋裕慈心中一抖,心向下深了去。他還是太輕率了……或是說,太年輕了……
心中瘋狂的猛轉著,適才一時失態,必要想法子圓回來,不然……
忽見大皇子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自己面前。宋裕慈低著頭,忽覺得自己平素一貫轉得飛快的腦子竟忽然有些不夠用了。要如何、如何才能把事情轉回來?自己已經得罪了敬王府,要是連大皇子這裡……
下巴上忽然一緊,宋裕慈愕然被搬起了頭來,詫異的看著正半蹲在自己面前眯著眼睛看向自己的大皇子。下巴上傳來有些粗礫摩挲感,讓宋裕慈不由得背後冒起了涼氣。
見他沒有躲閃,隻眼中帶著些許驚恐的看著自己,大皇子心中冒起的那絲詭異此時方安了些許。
他不碰朝中臣子,不為其它,只為了規避麻煩。畢竟,朝臣和那些戲子優伶不同,可不是玩玩就算的。故此,雖然見過如宋裕慈、白安珩這般的少年貌美郎君,也從不會起什麼心思。
這些,是他將來的臣子,自要待之以君臣之心,省得一時傳出些什麼,便會招人詬病。
只這個宋裕慈……適才那番作態,確是叫他動心了。若他真是一副情深至極之人倒也罷了,畢竟是自己堂妹的丈夫,自己哪會跟自己的堂妹搶男人?可他顯然不是……想往上爬,卻把能給他青雲路的老丈人給得罪了。之後,敬王府只要發下話來,就能生生踩死他。
這樣一個人,就只能想辦法攀著自己、靠著自己、討好自己,才能在這朝堂之上活下去……
「你是個識趣的。」說著,便死盯著他的眼睛,臉、一點、一點朝他貼近。見他從一開始的惶恐,到猶豫,到最後,乾脆把眼睛一閉,任自己施為。大皇子冷冷一笑——果真是個識趣的,既然如此,那便玩上一陣好了。幸虧這人的腦子還算好使,留在身邊除了偶爾排解外,還能出出主意。
腳步略顯蹣跚的出了大皇子府,宋裕慈善臉色陰鬱。沒想到,上了一回大皇子府,倒叫自己被人給上了。可現下這番情形之下,自己當時除了委屈求全外,再無他法。
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宮中還有寵妃干政,何況自己是一男子?不過是委屈委屈後頭,回了家中,自有被自己委屈的。男子也好、女子也罷,不過都是些個工具罷了。
既然自己已經委屈求全了,那便好好算計算計,自己要如何利用同大皇子的這份「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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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回門時,姜氏拉著女兒的手,看了又看,直把韓茵看得抬不起頭來,才低聲道:「姑爺待你可好?」
韓茵時不知要如何做答,只得點點頭,更不敢看母親的眼睛。
見她這副模樣,姜氏自然知道過得還不錯。見韓筣韓筌幾個過來了,便叫她們姐妹幾個在一處說話,錢媽媽則跟著姜氏到了裡間屋子。
「小姐這幾日起的可都比平時遲些呢。」
姜氏聽出了錢媽媽話中的未盡之意,輕舒了口氣:「那房裡……」
錢媽媽忙道:「乾淨得很,老奴打聽過了,二少爺別說屋裡人,就是以前也從沒聽說去過那等風月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