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螃蟹

  聽著母親的話,趙茹嵐身上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淚水越流越多,心也是越來越冷。是啊,他若是真心愛重我的話,怎麼不管是從哪兒來的、由誰給的,哪怕是自己給他做主開了臉的,怎麼那十幾個妾他都挨個睡了個遍?!竟連個樣子都不肯做!

  有些事,沒想明白前,心裡總是抱著絲盼頭。現在,這盼頭的畫皮被自己的母親生生撕扯了下來,丟到她的腳邊,直白讓她看個清楚,便再也躲不過去了。

  一邊抽噎,一邊窩在母親懷裡哭泣著,好半天,才哽咽道:「母親,我知道了……」我是縣主,是皇上御賜親封的縣主!便是哪一日他宋裕慈登閣拜相了,自己也是皇家的血脈,再斷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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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小廚房的門口兒,韓茵指使著廚娘丫鬟們團團轉,好容易得了,幾個丫鬟手裡捧著托盤,上面擺著七八個碗,送到了她的面前。

  拿著勺子,接過了一個,嘗了一小口,品品滋味,拿清水漱過口後又換了另一碗。

  最終,指著其中一個道:「這個味道還可以,還有這個。這個的藥味重大些,大夫也說藥性更烈,等哪回爺醉得厲害再給上這個,平日裡就用這個便好,時常吊著高湯備用。」

  「是。」下面廚娘們齊齊應聲。

  頭天晚上發現白安珩於那太酸的東西吃不消後,韓茵便惦記到了心裡,今兒個起來忙完了旁事,便親自盯著廚房,讓他們找了十來個方子,從中選了七八個平常家裡容易做的醒酒湯來,嘗過味道,選出不那麼難以下嚥的來給他備著。

  擱到以前,上輩子她是沒法子了,才會下廚做飯。而這輩子,自己下廚的興致還是被韓筣給調起來的呢。韓筣那裡稀奇古怪的想頭極多,但凡想起來什麼,就要試著做出來。自己被她帶得,也變得愛動起腦子來了。幾道韓家、姜家的家常大菜,都被姐妹二人動著心眼兒改動了不少。

  那些菜色的滋味不錯,模樣也極好。到了白家之後,每日孝敬著送到父母、長嫂那邊,眾人也是十分喜歡的。就連白安珩,用過之後,也時常誇讚,倒把韓茵下廚的興致一提再提,動不動就過來看看,有了什麼新主意也會叫丫鬟們記下來。

  等回頭韓筣那邊事情結了,便把自己的一些個想出來的、試出來的新菜給她寫個貼子送過去,姐妹間雖不能時常見面,用這個法子倒也斷不了交情,還能打法時間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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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將至,桂花飄香,眼見著那螃蟹陸續下來了,雖有白家二房進京的事情梗得人難受,可白夫人的興致還是越發的好了起來。

  白家這處宅子,是早些年前白大人在京為官時便有了的。如今品級上去了些,再加上大兒子娶了媳婦、二兒子又要娶妻,便提前兩年就派人回京,把周圍的幾戶人家買了下來。如今白安珩的二房,便是原本白家西面、新買下的地打通重蓋的。

  韓茵在的院子雖不大,可後頭的小院兒裡頭也弄出了些假山樹木,種著滿滿的梨樹,只是年頭不長,樹木還相對較細,不過聽說到了初春之時,景色可是十分美的。

  如今眼見著快八月十五,白夫人算了算,估摸著十五那幾日,怕正是白家二房入京的時候,為了省得到時佳節過得窩心,便乾脆提前些日子,讓莊子上頭進了幾大簍子螃蟹,合家擺起了小宴。

  「先舒心幾日再說。」姜氏看著那幾大簍的螃蟹,總算是把之前心裡的那些個憋屈窩心事兒都丟到了一邊兒,指著那簍子吩咐下去,「給兩邊兒親家各送去兩簍,給媛妃家送去一簍,剩下的拿一簍子給他們幾處撿上分分,挑那大的好的咱們自家享用了就是!」

  劉媽媽笑應了聲:「是。」便下去吩咐了。

  等到了晚上,一大家子人就聚到了一處,在後花園裡的水榭處擺了一席。

  白鏨知道了之後只捻著鬍子笑而不語,任自己妻子施為。在他心裡,對他家那兄弟跟到京中,也是極不耐煩的。原因無它,只自己那兄弟給自己單獨送來的那封信上透出的意思便是——人家二老爺覺著,在地方為官多有為難之處,還不如當初留在京中呢。

  京官的油水雖沒那麼足,可勝在安穩。

  安穩?那也要看是誰做京官了。

  白鏨自是清楚的,自家那個好弟弟,是聽說自己回來又升了,這是想回來硬攀扯上,藉著東風好再往上爬爬呢。只不過……

  眼中閃了幾閃,現在京中情勢微妙,便不能怪自己這個當哥哥的不地道。那個弟弟實在是個沒成算的,偏又最是眼大心空,要是讓他攪合進來,自己只怕便是有幾條命也不夠使的。

  白安珩見父親出神,左右又瞧了瞧,白安珣和玟這會兒都跑到後面母親那裡去了,只自己父子二人,方開口問道:「父親,可是有何心事?」

  白鏨這才回神,看看自己這個已經長大成人、頗有男子漢風度的次子,心中極為滿意,想了想,方笑道:「你二叔一家不日就要進京了。」

  白安珩點點頭,不知父親要交代什麼。

  「唉,如今京中情勢……」說罷,便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不過便是如此,白安珩也已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京中大皇子、五皇子兩系動作微妙,尤其大皇子處……聽說最近跟將軍府走得很近吶……將軍府雖跟敬王爺一系似有些不和,卻是大皇子的外家,且他家的女兒這會兒又做了大皇子的側妃。

  「你二叔那人,你也知道。」說著,不動聲色的又看了自家二兒子一眼,忽然衝他勾勾手指,白安珩只得附耳過去。

  聽父親交代了幾句,白安珩不由自主的抽抽嘴角,再看看自家老父……好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樣,這主意出的,真是……

  「兒子明白了……」比心黑,他果然還是比不上自家父親吶。這主意一出,誰能想到是自己家人的主意?就是二房再心有不甘,也決計怨不到自己家人的頭上!且還能把如今炙手可熱的自家在眾人眼中降降溫。

  不過,如此一來,二房上京倒還算是幫了自家一個忙?

  白安珩疑惑的盯著父親又看了半天,莫非,二房上京之事,是父親故意弄出來的?

  腦中忽然閃過一絲光亮:「父親,前兒個聽韓二哥說,他家大房的那個四子……鬧得十分不堪,連岳父在朝中之時,都有人隱隱提及?」

  白鏨似笑非笑的看了白安珩一眼,捻著鬍子嘆息道:「這也是韓兄家門不幸啊,前日還有御史參韓兄,說他管家不嚴,家中子弟在京中惹事生非,與人在妓院為一□□大打出手,都鬧到了京都衛戍去了。」說著,還搖了搖頭,「還好,後來才鬧清,那並不是韓兄的兒子,而是他家大房的子侄,便是如此,也是親戚吶。」

  白安珩心中轉了兩轉,抿著唇坐正回椅子中間,自己跟韓笙之前還在擔心,生怕叫韓笵再連累到了韓家,現在想想,這不正是水滿則溢麼?韓家先是韓朴陞官,後又同五皇子聯姻,已是京中炙手可熱的人家了。

  這會兒有個韓笵,說挨得上吧,卻又早就分家了。說挨不上吧,卻又是連著宗的。雖有些個噁心人,可其人的用處卻也是恰到好處的吧?

  也難怪自從韓笵出了韓家門,韓朴便再沒管過他半根寒毛,除了真真心寒之外,只怕韓家那隻老狐狸也有這個打算。

  不過……

  挑眼看看自己眯著眼睛舉著黃酒正細細品著的父親,人家那是不得以才順勢而為,自己家……則是這隻老狐狸找來的麻煩。可見,自己果還差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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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一殼子的姜沫跟醋,韓茵眨眨眼睛,抬眼看向孫媽媽。

  「螃蟹性寒,小姐少吃一個嘗嘗鮮就成了。」孫媽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又往她面前的螃蟹殼裡添了一勺子子薑沫。

  這是讓她吃螃蟹呢?還是讓她吃姜呢?

  把那入口儘是姜味兒的蟹黃吃了,韓茵拿著蟹八件,正想剝個螃蟹腿兒吃呢,就見桌子上頭連半個腿兒都找不見了。

  「螃蟹腿呢?」

  見問,剛囑咐小丫頭們把蟹腿取走的孫媽媽又笑彎了眼睛:「小姐,蟹腿最寒,還是不吃為好。」

  抬頭看看那邊正含飴弄孫的白夫人,再看看含笑跟身邊兒的大丫鬟說話吃螃蟹的大嫂,再看看自己身邊那幾個如臨大敵的丫鬟婆子們……

  螃蟹性寒,這意思……

  臉上微微一紅,韓茵垂下頭去,她才剛嫁過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呢,哪裡這麼快就能有了?她們這也……太心急些了吧?

  再說,莫非要是一直沒有,自己就一直不能吃這些東西麼了麼?

  就算韓茵心裡再怎麼不樂意,身邊的奶媽丫鬟婆子們可不答應,看著她吃了個螃蟹殼後,就再不許她碰這些東西了。看看那邊嫂子跟婆婆吃得歡喜,又給小叔子白安珣和長孫白玟剝蟹說話兒,韓茵乾脆扭頭看向邊兒擺放的那一本本開得正豔的菊花去了——不跟他們至這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