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門門口下了車子,韓茵扶著孫媽媽的手,站在門口兒看向二門院門口。
這裡便是合縣縣令要用的府邸,年前就已騰空了,這會兒知道新知府上任,提早便有人把這裡打點乾淨。路過前頭大門門口時韓茵人在車上,沒敢細看,此時從二門上看著,倒是上的新漆,一眼看進去,倒也敞亮乾淨。
幾個婆子婦人迎了出來,嘩啦啦跪了一片,人不多,也不少,這些有些是自家先派過來打點收拾的,剩下的都是本地的,這些人非是一般的家中奴僕,算是幫傭,提早過來收拾府衙宅邸的。
韓茵含笑叫眾人起來,這才一手扶著孫媽媽,身後跟著夏荷、夏蟬等幾個大丫鬟一併進了院子。
院子裡面的積雪倒是清得七七八八,連屋頂上面也半絲雪水不見,院兒裡面種著一些松柏等耐寒的樹木,這會兒天氣還冷,這些常綠的樹木看上去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這個宅子前頭便緊挨著縣衙,後面的院子也不過是處三進的。緊挨著府衙的就是書房等招待男賓的院子,後頭自就是內宅了。
所幸,白安珩這支的人口並不多,又只有這小夫妻兩人到此,就只這些屋子還能空出許多呢。
裡外轉了一圈兒,這院子雖說也不小,卻不能和京中白府、韓府相比,別的不說,只這處院子——沒有花園,便要小上京中兩處許多了。
再有那些門窗磚瓦等物,也都不極京中細緻。只一點,看著,倒似粗狂豪放了許多。
命下人把東西各自歸位,又看著丫頭們收拾主房中的家具擺設。直忙了多半日,東西還沒全都規整完畢,只是將將收拾出了主房等幾間馬上要用到的屋子。
「叫廚房預備好了便先做些吃的,燒些熱水過來。」晃蕩了這些天,身子都要散架了,不光白安珩,韓茵自己也恨不能在熱水上泡上半日再說。
大桶已經放好,廚房裡也燒上了熱水,不光是沐浴用的,更煲上了高湯。這一路的顛簸,只怕家裡兩位主子都沒心思去吃那些太多的花樣兒,合縣這麼冷,做些熱熱的鍋子、湯品才是正經。
白安珩在前頭跟前來迎接自己的一眾官員周旋客套著,好半天才脫了身。
眾人顯然對於這位沒在翰林院呆夠三年、極得皇上看中、跟五殿下又是連襟的這位白大人十分有興致。
年輕不說,這位大人可是少年中的狀元,這會兒還不滿二十呢。只看他生的這副模樣,就足叫眾位迎接的官員不由得心中暗自嫉妒——年輕不怕,往不好處想想,也就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人。於官場之事似是精通油滑也不怕,畢竟他出自白家,本就是官宦子弟。可要是這人再生得一副好皮相……就不由得讓眾人連連嘆氣了。
這許多的好事都趕到他一個人的頭上,豈不叫人嫉妒?再仔細連老天也妒忌他,早早的收走了……
周旋了一氣,把自己的同僚認了個七七八八,白安珩送走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今天剛到合縣,眾人也不難為他,更把接風宴定到了三日後,讓他能緩口氣休息休息。
轉過身來,叫了一個下人:「叫人問下二奶奶,給幾位先生預備的地方可收拾出來了?」
那下人不必回去詢問,忙道:「二奶奶剛叫人來說了,西邊那一串三個小院兒已經叫人收拾好了,雖還有些細物沒打理明白,可今日歇息卻已經無妨。」
白安珩這才鬆了口氣,含笑點頭,轉身又回到外頭,同幾個跟著他一併過來的人抱拳道:「內子已收拾出了幾處院子,因在這合縣初來乍到,只得先委屈幾位先生了。」
那幾人忙說不敢,由下人引了過去。
這幾個人,其中有兩個就是將軍府那日送來的,他們身上雖沒什麼實差,卻暗中主管著查看合縣軍事、外帶管著內宅護衛的事情。另外還有一個是五皇子送來的人,算是自己的智囊。又有兩個是自己同父親尋來的,說是清客,其實也算是智囊門人一類。另有一個,是皇上塞來的,送到這裡是要做主簿,外加給自己幫襯的。
別看這自己家一路西來,人雖不多,可裡頭的門道卻不少。連自己應對起來都要謹慎三分,仔細十分。畢竟,一邊兒是現在的皇上人,另外一邊兒是將來可能坐上大位的那位的人。好在,從這一路的交際看來,這幾個人倒都是好相處的,還看不出什麼事來。
沒一會兒,前去安排的洗筆轉了回來:「回二爺的話,那六位先生分到了三個院子裡面都安歇下了。」
白安珩點點頭:「跟他們說一聲兒,這幾人都要好生伺候著,萬不能輕慢。」
洗筆連忙點頭應道:「奴才已經吩咐過了,他們都仔細小心著呢。」
白安珩知他做事妥帖,這回帶出來的又都是一向仔細小心的人,應不會出什麼大錯。
正琢磨著明後日要如何同那些官宦交際,後面侍硯趕了過來,見已沒外人了,忙躬身倒:「剛才夫人身邊的夏蟬過來道,已經備好了熱鍋,給那幾位跟來的先生都送去了。又問爺何時回去?廚房已經燒好了熱水。」
白安珩眉頭一挑,原本的疲憊被這話掃去了三分,立刻點頭道:「回!」
溫熱的水幾乎把這些日子的疲憊都要泡下去了,韓茵人在桶中,合著眼睛,幾乎舒坦的都要睡著了。水裡撒了些出京前韓筣特特送來的花露,聽她說是用各色鮮花幾蒸幾製出來的,沐浴時用上一些,味道又香又能舒緩精神,比直接撒花瓣強多了。
這會兒泡在水裡頭,倒真覺著比平日用過的一些店舖裡買回來的強上許多,在京中跟她合開的那個胭脂水粉鋪子也不知怎麼樣了……
「奶奶、奶奶,醒醒,可別睡著了?」
耳邊傳來丫鬟的叫聲,韓茵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抬手去揉眼睛,卻淋了自己一臉的水:「什麼時辰了?二爺呢?」
「二爺已經回來了,去那邊的水房了,奶奶都泡了快半個時辰了,可不能再泡了!」夏荷連忙勸著,再泡,人就真要泡發了!
韓茵連忙起身,出來穿好衣裳,讓夏荷夏蟬給自己拿巾子擦頭髮,弄得半乾了,方起身到了正屋。
屋子裡面已經燒上了炭,在眾人到合縣之前頭天晚上,便有下人過來把火炕燒了起來。畢竟這會兒這邊的天還冷得很,多燒幾日也是有的。
這邊韓茵剛出來,那邊也洗了一氣澡的白安珩也走出來了。看著韓茵兩腮帶彩,宛若剛上過上好的胭脂一般,白安珩笑著走了過來,握著她的手,帶到了已經擺好的桌兒前:「頭髮還沒乾透?一會兒用完了飯我再給你擦上一回,仔細頭疼。」
韓茵嗔了他一眼,給他裝上飯,持箸遞到了他的手中:「可要先喝些湯?」
見她這樣,心中更柔軟了幾分,白安珩點了點頭,就見那雙素白細嫩的纖手,為自己裝了一小碗香氣四溢的濃湯。
韓茵把碗遞到他手中,便覺出他不光接過碗去,還在自己的手上故意摸了一把。抬頭又要去瞪他,卻見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已經把碗舉到嘴邊了——真是越來越會裝模作樣了!
二人對坐用飯,廳中一時寂靜無聲,就見裡屋簾子縫那鑽出一個白乎乎的腦袋,雪團兒從裡屋走了出來,兩隻爪子向前伸得挺挺的,後腿兒支起,尾巴豎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兒。
韓茵一回頭時正好看見它,不由得放下碗筷失笑起來:「這一路上它就是死睡,這會兒倒知道到了地方兒、能爬起來了?」
這小東西也是她猶豫了許久,才決定還是帶著。別看它平時跟個孩子似的,可畢竟已經是只大貓了,倒也不怕路上摺騰。再一個,雪團兒可是極乖巧的,平時在家中時就從不亂行亂動。這回來時路上,專門讓它住到了夏荷夏蟬的車上,又有幾個小丫頭一起跟著,這麼多隻眼睛,倒不怕它一時跑丟了。
再一個,家中婆婆也說了,這裡縣城府邸也不知是什麼情形,但這種宅邸多是那些經年的老屋子,難保家裡有個老鼠什麼的。家裡既然有貓,那就乾脆帶著,省得到時鬧心,還要尋當地的土貓回來捉耗子。
就這麼著,竟把這小東西就給帶到了西面兒。
聽見韓茵的聲音,伸夠了懶腰的雪團兒這才站起了身子,沖二人叫了兩聲兒,走到桌邊兒,一個躬身兒往上一躥,就輕巧跳到了白安珩的腿上。
白安珩笑著從碗裡撈了塊排骨,弄下來些肉,放到勺子上吹涼,遞到雪團兒面前,就見這小東西張嘴接了,眯著眼睛舒坦的靠到白安珩的懷裡一下下嚼著。
韓茵失笑道:「它都吃成什麼樣兒了?」
白安珩早就習慣這個憊懶的小傢伙在自己懷裡佔便宜的事:「它也累了一路了,今兒給它吃些好的。」
「咱們吃什麼它跟著吃什麼?哪裡會委屈了它?」搖了搖頭,韓茵不再管他,只低頭接著吃起自己的飯菜來。
一頓飯畢,白安珩坐在炕上,讓韓茵坐在自己身前,拿著巾子幫她弄頭髮,一邊弄,一邊低聲道:「今日還好,你這裡沒什麼大事,只怕不出三日就能收著貼子了。只怕到時就不會太過清閒了。」
韓茵點點頭:「這我知道,上路之前,母親、我家母親都囑咐過了。我雖沒經過什麼,也明白小心交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