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領命去了,韓茵依舊一頭霧水,根本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就真當那些婦人是有事來求自己,叫上各自家的女兒也不過是緩和氣氛的意思。
直到三日後,馮夫人上門拜訪。
兩兩相見,各自問好,馮夫人笑道:「你這懷相倒好,我之前懷著我們家哥兒的時候,沒一日好過,先是孕吐,後又是嘴叼得很,味兒稍有一點兒不對,就死活吃不下去呢。」
韓茵也笑了起來:「老二是個乖巧的,之前懷著它哥哥時也是一樣兒,連睡覺都不安穩,好容易熬過了那幾個月,等到了後頭,每回只一睡著,他就在肚子裡面踢我呢。」
二人說笑了一會兒,馮夫人方笑問前幾日的事情:「聽說前些日子張家趙家的都帶著閨女上您這兒來了?我同她們不熟,之前又沒聽說她們要來的事兒,不然怎麼著也會攔她們一攔。」
韓茵不解道:「這同您又有何干係了?腿長在她們身上。」可到底,她們來找自己是為著什麼來著?
馮夫人笑著拿帕子捂著嘴:「這兩天她們才聽著信兒,還跑到我那兒去直打聽呢。我說,白家向來就是這個規矩,別說本朝初時,就是前朝時也是這個規矩,再沒改過的!京中哪戶人家不知道?也就是她們,離得遠了,又是些個鄉婦沒見識,根本沒聽說過不說,就是這會兒聽了,還將信將疑的要找人去打聽了才信呢!」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張媽媽到底說了什麼?不對,應該先問問,上回她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心中疑惑,此時卻不好張口詢問。尤其是這會兒楊夫人開口閉口的都是碼定自己應該知道的意思,就讓她更問不出口來了。
好容易把人送走了,這才忙請過了張媽媽來。
「前兩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些人家來咱們這兒,要求的是什麼事?」
張媽媽見問,再加上這事兒已經了了,忙笑道:「也並沒有什麼大事。老奴不過是看她們家想送人過來給二爺做小,這才攬了這事兒。」說著,忙開解道,「村婦無知,還當咱們家跟尋常人家似的呢。咱們家的規矩同平常人家不一樣,這種事奶奶也萬沒有自降身份同她們分辨的道理——老奴這才大著膽子把咱們家的規矩透出去一二,再讓她們自己出去細打聽,這才能叫她們信了。」
愣了愣,韓茵這才失笑道:「原來是這事?」說罷,又對張媽媽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倒是辛苦媽媽了。」
張媽媽忙笑道:「夫人叫老奴過來,就是為了預備這些個事情的,奶奶不怪罪老奴自做主張就好。」見她果沒放在心上,這才又鬆了一口氣,心中不由得高看一眼:到底是大家了出來的,要是放在尋常人家,白家這麼寵著媳婦兒,要是聽見半點兒這種風聲,還不得鬧翻了天?當初二老爺在任上時不就因為這個,被二太太折騰的鬧了足有小半年都不得好過麼?
韓茵倒是真沒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畢竟,就連自己家中,父母如此的相敬如賓,家裡也並不是沒有妾跟通房丫鬟的。自家大哥在任上之時,也收了一個小妾,外加偶有一二婢女暖床。這不是男人花不花心的事兒,而是人人如此,若哪個男子不收妾、不要丫頭,那才叫人側目鄙夷呢。
白家好就好在,家裡的規矩是放在明面兒上的,就算是皇上、皇子要賜個女人進府,他們也能扛著家規去跪到宮門口兒。
聽說白家一位先人,在大賀朝開國之初,就因為皇上硬要賜個女人進門兒,活活跪暈在宮中,最後皇上無法,才收回了承命。
這已經是白家的人臉面和體面了,若哪個敢不遵循,才是失了體統。就連二老爺那樣的,也只敢在家中偷偷弄兩個丫頭,卻絕不敢正兒八經的抬個妾進來。
等張媽媽離開,韓茵才同孫媽媽奇道:「怎麼之前沒動靜?這兩天她們就想放咱們這兒塞人了?」自己可是什麼也沒做過啊?怎麼就叫她們惦記上了?
孫媽媽笑指著韓茵的肚子:「奶奶不是近日身上不方便麼?」說著,又沖她眨眨眼,「另外那日張媽媽她們進城時,忽拉拉一大串兒的車子,又都是停到了二口門。我聽說,那幾日可有人打聽來的是什麼人呢。家裡人嘴嚴,自是半字不敢漏的,只有幾個幫襯的提過一句,說了聲『都是些下』人。
「這話本也沒錯,可誰知道她們都想偏了?咱們家的下人,那是真下人,她們還以為是奶奶身上不方便,所以把家裡原本的半主子『下人』也給接過來了呢!」
韓茵這才恍然,不由得失笑連連。自己和白安珩剛到合縣時,帶的人本不多。外人看不看的見的,也能打聽個七八成。如今自己剛一有了身子,家中就送了那幾車的人和東西過來,她們不想歪倒也難了。
「罷了,誰理會她們琢磨些什麼呢?近日我身不好,就不大見客了。」說的不大見客,指的就是那些鄉紳人家的婦人。實在是……跟自己往日交際的圈子差得太多了。同樣一句話,分明是這個意思,圈兒內的人自然一聽就明白,也有眼色,知道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可這些人……自己的一句話,能叫她們理會到山南海北去!根本就不搭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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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派去韓笙處、幫著白安珩查那姓胡的人的履歷的人剛進了合縣縣城。暗中跟著胡昊出城的王安啟就快馬加鞭的派了個小廝回來,送上了一紙書信。
白安珩手中拿起了那封信,匆匆一掃,就看得兩眼發直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方德隆不解的看看他手中捏著的信,又看看白安珩,想瞧瞧那上頭寫的到底是什麼,可又不大好意思。
白安珩剛看完了一遍,門外展紙來報:「二爺,京中有快馬送信到了。」
忙叫人把信拿了進來,飛速打開,上頭正是韓笙幫著查的那胡昊的消息。這人先是在西北軍中,後又調回京城,再之後,就莫名放到了下頭,這二年更是身上只掛了個虛職,半點實差也沒有了!
「難怪!」手攥成拳,白安珩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方德隆,「你叫幾個機靈點兒的人,去此處盯著,把王先生換回來。」
一面說著,一面把王安啟的那封書信遞到了他的手中:「此事萬萬小心,絕不對漏出半點兒首尾!」
方德隆匆匆看了一回,只驚得險些把下巴給嚇掉了。
王安啟跟著那胡昊一路出了合縣,向合縣同嵐州相匯的地方而去。剛入了嵐州,有一小村,村雖小,人卻絲毫不少。更加上那村在山窩之中,進出查得十分嚴謹,每來個眼生的人都要被人盯上許久。
王安啟裝成去嵐州探親的,才勉強在那邊住了三日。這三日間並沒查出什麼來,可最讓他起疑的地方就是——這村中之人,都非是尋常村民,反而都像是練家子!
一村之中,愣是看不見幾個女人,就是有,也是上了年紀,只管著做飯洗衣的。剩下的都是二三十歲的漢子,可平時也不見他們下地耕種,雖有田地,也只有幾個上了年歲的在打理——且地也少得可憐。
三日後,王安啟便不得不啟程了,騎馬離開了兩日後,又暗中摸了回去,在山崖上細細又查了數日,方找著一處隱蔽的練兵所。
一個村子,數千兵馬、利器無數!
探明了情況,這才又離了那裡,回到嵐州一處縣城,讓小廝送信回來。
「這……這些人馬……」方德隆手腳發涼的抬頭看著白安珩。
白安珩輕輕呼了一口氣,又看了看韓笙給自己寄來的那封信。若這信上消息無誤,那這胡昊,一開始可是極得大皇子一系的看中,後頭回京,也是向上陞遷的。可分明能平步青雲,卻又忽被調到下面一處不顯眼的地方為任。不過一年出頭兒,就連這麼個小官兒也給丟了。
要說這裡頭沒鬼,打死,白安珩也不信!
京中官宦往來陞遷調任的無數,雖這胡昊一開始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可一朝「失事」,只要他自己不四處跟人家說,便不會有人太過關注他。不過是提起來時,嘆一聲「可惜」便算了。
「你派過去的人手,一不能有和胡昊他們識得的。二,最好跟嵐州那邊能有些牽扯的,有親戚也成、有買賣也行。若是失手讓人抓住也能想法子脫身。」說罷,方長鬆了口氣,看著方德隆道,「這事,還要有勞先生了。」
方德隆連忙起身抱拳:「定不辱命!」說罷,只覺得身上的血正在翻騰著,就一如當年跟著將軍掙戰沙場之時似的,連腦子都被衝上來的血液震得異常興奮。
他已沉寂多年,卻不願離開當年對自己有提攜之恩的將軍大人,就算跟他一同被皇上冷遇,也不願離去,想要報答他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情。
而如今,將軍命自己輔佐這位小白大人,老實說,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願的——自己的兒子都比他要大了。可既應下了這份差事,便要認真當好。如今這事,正是自己復起立功的機遇,更是為將軍徵得重回沙場的大好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