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珩簡單解釋了幾句,韓茵聽得直抬手掩口,半晌回不過神兒來。她哪想得到,事情竟有如此巧的?比書上說的還奇呢!她不過是記著上輩子的些個事兒,又路上偶爾看見了幾個乞丐發發善心才有此事,竟不想能讓白安珩順藤摸瓜的查出此事來。
手在韓茵肩上拍了幾下,拍她回了魂兒,白安珩才似笑非笑的對她道:「難怪之前去廟裡頭時,那些和尚道士的都說我運到好,娶了個有旺夫運的娘子呢。」
韓茵撐不住失笑了起來,抬手在他胸口拍了兩下,二人笑了一回,方緩了緩氣,問道:「那這事……可要怎麼辦?」她哪裡懂得軍事?又事幹敵國,若是張家長李家短的事兒,她還能出出餿主意,到這等事上,她可不敢輕言什麼。
「這事你不必掛懷,我會處置妥當。」白安珩笑著寬慰道,說罷,又攜著她的手,一併出去用飯。
雖不同韓茵再提,可白安珩心中也不是安的,西北這一片的兵馬雖多,可卻多在德縣那邊。真正合縣這裡的,也不過只有少許人馬駐守在此,且還不是他能調動得了的。就算查著了什麼要緊的消息,只怕向德縣那裡求助,也不會有多少援手,還需向合縣當地駐軍張口才是。
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幸好,這一二年間藉著德縣那邊的戰事早同合縣當地這裡的守軍打過照應了,自己也早留有暗手,這一回倒是不懼此事,若真被他們打個錯手不及,只怕便是早有準備,也必會有所損失。
次日一大早,白安珩自去前頭再安排佈陣,手底一貼身小廝也喬裝打扮,換上府中下等下人的裝扮,去合縣都總管處送了封密報。不多時過後,總管府中出來一乘青布小轎,入了城中一處酒樓,早有等在那裡的,引轎中之人進了一間雅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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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茵雖也心切此事,到底還有府中家事要忙,便一面處置、一面忙碌,等剛得了空能琢磨琢磨,就又收著貼子,說是哪家擺酒、哪家請戲,邀她過去吃酒看戲。又有馮夫人請她過幾日去城南一處香火正旺的寺廟上香。
那些家國大事,就是她這會兒再擔心也無力緩轉,倒是日常鎖事不能因此就丟到一邊不管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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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秋雨陣陣,一日涼似一日。京郊各處的莊子、鎮子,都趕在這場秋雨之前收割完畢,晾曬透了。
一駕青布小轎從五皇子的側門進了巷子,停到了後門口兒邊兒,小廝打著清油傘,接著車上下來的人,請進了後門,從穿手迴廊上,一路到了五皇子的書房。
「回殿下,姜大人到了。」
「請。」
雨聲陣陣,打得窗櫺辟啪做響,姜哲陰沉著張臉孔,低頭看看被水濺濕的褲腳、靴子:「雨天出門,諸事不利。」
五皇子失笑道:「已經有備好的衣帽……」
話音未畢,姜哲便抬手道:「不必、不必。」
二人認識了這幾年,五皇子自然知道他的毛病,事情沒辦完他才不會先去忙這些呢。
二人分別落座,五皇子這才開口道:「蔥佩此次這事……先生怎麼看?」
姜哲歪頭看著窗外打得正密的雨,手上端著熱茶,微微有些出神,半晌方道:「他那裡早有安排,此事雖有些突然,倒也不怕。」
五皇子輕輕呼了口氣,這事白安珩離京前就同自己有過商議,不過他如今人離的遠,那邊又情勢未明,心中難免擔憂一二罷了。「倒是莊、趙二人那裡……可否藉著此事……」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半晌,姜哲方皺著眉頭放下手中的杯子,搖頭道:「不是時候。」
五皇子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也知此事就是起了,最多能讓皇上斥責德縣固守將領一番,真想把大皇兄的勢力從西北那裡抽出來,並不是時候。
可機遇轉瞬即逝,誰知等到那戰事都了了,還能不能等到一二機會呢?
再深吸口氣,壓下胸中煩悶,五皇子把心裡的那些焦急按了下去,這才緩聲道:「確是急切了些。」
「都說成大事者,要能當機立斷,可若是輕舉妄動——」說著,姜哲斜著那對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五皇子,「也非是好事吶。」
五皇子臉上一紅,把手邊的杯子舉起送到口邊,算是遮羞了。他知道,憑姜某人的嘴巴,這就算是給自己留了天大的面子——要是換做朝堂上的哪位如此輕言急躁,必會被那張嘴巴損死的。
姜哲倒沒再打趣他,又轉頭看向雨幕,嘆了一聲:「等這回這事過了,來年開春兒……最好找個由頭,讓我那表妹跟表外甥、表外甥女兒回京才是。」
五皇子挑了挑眉,隨即也點頭道:「正該如此。」合縣前兩年還好,算是平平安安沒什麼大事,自該讓他們一家三口團聚,可如今得了消息,突厥那裡已經打上合縣的主意了。又有將來局勢未明,先把白安珩的子女送回京中才是正途,免得……「回頭同白大人商量商量,請白夫人裝裝病,過年間放出消息去,來年請白二奶奶再回來,也就理所當然了。」
姜哲又嘆了一聲:「倒是頭年我送順哥兒過去,送的急了些。」合縣的局勢他們早先商議過,三五年間怕是都不會有什麼大變動。讓白安珩在那忙滿了三年,怕是還要連任一回的。這才自做主張的把順哥一道送了過去——也算是個自己過去合縣打探那伙私軍的幌子。
如今看來,還是急了些。
「這又與先生合干?都是你我想不到的。」五皇子忙寬慰道,本來就是麼,誰能想到突厥人就如此沉不住氣?再一個,德縣那裡駐守的事情,也出乎眾人意料,誰能想到,他們竟能想出那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來呢?寧可放火燒田,也不肯給突厥半粒,這一下子,可不就急了眼了?
姜哲搖了搖頭,不再說此事。五皇子自也心領神會,忽又道:「秋日天涼,父皇又犯了咳嗽。」
這一回,姜哲再輕嘆了聲:「陛下年歲高了,尤其這二年事多,難保勞心勞力,殿下也該多勸著點兒。」
五皇子點點頭,再不做聲。自從皇上知道了大皇子在嵐州那裡私囤了人馬,身子就一日差似一日。他知其中因由,可此事卻又不是他所能勸解之事,只好在一旁只能勸其多用藥保養,傍事就只能乾瞪著眼。
姜哲也是一般,回來稟完此事,便丟手不管了,若管得寬了,難免皇上心中生疑。
朝中眾人雖也發覺皇上身子骨日漸不好,卻只忙著暗中投靠某位皇子,亦不會出言寬慰。為君者,年老體衰後,竟得如此結果,這大位坐得,誰能舒服得了?煩上加悶,皇上閒時一多想多思,身子便更不好了。
如今京中氣氛低迷,人人心中都打著算盤,再加上西北戰事,大皇子處的情形看著倒比五皇子處的風光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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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上下來,白安珩風塵僕僕的走進院中。今日下去查看過了幾入糧倉,又或明或暗的佈置了數日,總算鬆了口氣。
早先暗中抓捕的那幾個突厥的探子,如今已經放出去了幾個,這回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還要看之後的情勢如何。
「二爺,德縣密報。」見白安珩回來了,一直等在家中的侍硯忙上前一步。
白安珩接了過來,打開書信,掃了幾行,臉上的神色雖有些失望,卻也算是早在預料之中:「去請方先生過來。」
「是。」
轉身兒進了後院,韓茵就算知他這兩日回來,卻也因他正趕時間再回書房,連忙叫人拿衣裳打水洗臉,直鬧了個人仰馬翻。
送他又去了前頭,這才回轉回來。
順哥兒正趴在炕邊兒上,看著仰躺在床上的媛姐兒,手裡拿了波浪鼓直轉著,也不知是哄媛姐兒玩呢,還是鬥著自己玩兒呢。
順哥兒見母親又回來了,忙掙著下了地,幾步跑了過去:「娘、娘。父親呢?」
「父親還有事忙呢,順哥兒乖乖的,晚上父親就回來看你了。」抱了抱又沉手不少的兒子,韓茵把他掉到自己懷裡的波浪鼓拿了出來,交給一邊的奶娘。「讓他們預備飯吧,放得住的先在鍋裡溫上,剩下的等爺回來再做。」
下人得令下去了,她這才把順哥又牽到了炕邊兒,媛姐兒正伸著手,沖韓茵咿咿呀呀的咧著嘴巴叫著什麼。
「娘、娘,小妹妹說,也想去壩上呢。」
韓茵轉頭看著他,見他兩隻眼晶亮亮的,一副小大人模樣背著手,臉上是又期待、又有些害怕的模樣,隻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妹妹說的?」
順哥兒連忙點點頭。
「那,妹妹是何時說的呢?」這應是前幾日自己把早先做的那個秋趣的帳子給他掛上了,他見了上面的草蟲,又聽見幾耳朵丫鬟婆子們說去年去壩上的情形,這才又惦記起來了。
「是……早上說的。」
「你聽見妹妹說話了?」
頭點的不那麼快了,小臉兒上的猶豫更多了。低下了腦袋,過了一會兒,又偷偷抬眼看向韓茵,見她還盯著自己看呢,腦袋就又低下去,左右扭了幾下兒,才低聲道:「是、是順哥兒想去……」說罷,又忙加了句,「帶著妹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