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那也是!」聽到韓朴的話,姜氏心中煩悶的站起來又坐下,「來年還有一年,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形,若是來年還有這等事……」

  「還有一年,咱們的女婿就能回京述職了,如今除了種那糧食的功勞,又撈了這麼一筆禦敵之功,皇上素來又最喜歡他的人品,自不會再讓他去那等地方了。」韓朴連連寬慰著。

  韓朴心中自然是清楚,早先白安珩去合縣的事兒,正是皇上親點的,當初叫他過去,為的就是支應德縣的戰事,如今正經的仗還沒打呢,哪會叫他就回來?

  這次的這個事兒,雖聽著險得很,可實際上白安珩那裡早有密報送進京來,說是發現突厥探子,那邊也早就備了後手。只這些事情不能輕易對自己夫人說出——就是說了,只怕她也會關心則亂罷了。

  姜氏也非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不過是同自家丈夫抱怨幾句罷了,再加上這二年心中火氣有些旺,脾氣不大好。這會兒說過了、氣過了,便又轉到傍事上了:「也不知茵姐兒如何了,那兩個孩子那麼小,嚇著沒有……」

  任她在那裡胡亂操心,韓朴端起茶來,也不言語,讓她說個痛快。

  合縣那邊的俘虜押送進京,一路上熱鬧非凡。京中百姓奔走相告,一個個站在道路兩邊兒指指點點。

  德縣那邊同突厥打了這一二年了,就是哪回有俘虜押送進京,卻也沒這個仗勢啊!殺了的那些個百姓們自然看不到,可活著的、壓進京來的就足足有五六百人,簡直比過年時看花燈還要熱鬧呢!

  皇上檢過俘虜,龍顏大悅,賞賜合縣官員、守將並嵐州等數個相助城池或金銀、或爵位。事後,又下旨詢問德縣援軍未到之事,得莊、趙二人回覆稱那幾日間,隱隱亦有突厥兵馬於德縣城外遊走,恐此為東聲西擊之計,不敢擅派兵馬離開,這才耽擱了些時候,所幸天助大賀,只憑那數個鄉鎮的人馬,就能禦敵千餘人,實是萬歲洪福。

  皇上聞罷,只申斥了幾句「太過守成」,便做罷不提。

  於是,大皇子一系得此結果,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雖怨莊、趙二人此回之事辦得不妥,倒讓五皇子那邊撿了個天大的功勞回去,好在皇上卻並未把氣撒到自己身上來。只暗中送了秘信過去,令其盡快積累些功勞回來,好討皇上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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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賜再到了合縣時,合縣這裡已經下了頭一場的雪。

  「今年這頭一場雪就不小,只怕同前兩年也相差不多吧。」姜哲背著手,搖頭晃腦的站在門口賞雪景。

  「咱們關內倒還好,冬雪越大,來年的收成越不用愁,這二年境內糧食富裕,各處鄉鎮中又把那老舊的房屋都修繕妥當了,倒是那關外……」白安珩站在他身後一步左右,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是自然的,若非擔心此事,姑姑也不會非逼著我跑這一回。」說著,姜哲嘴角勾勾,桃花眼又瞄了起來,「聽說表妹又弄了個新釀酒的方子?把她那原本甜滋滋的糖水兒弄得總算有了些味道?一會兒你就叫人給我取去!」

  白安珩失笑道:「那方子不是送回京去了?就是你不來這一回,等回頭岳母大人來年釀出來了,又哪會短得了你的?」

  「那可就要等到來年了,誰能等得?」翻了他一眼,姜哲背手晃蕩回裡頭去了。

  白安珩忙吩咐小廝去取酒,隨即又轉頭問道:「這回過來,殿下那裡可有什麼吩咐?」往常若有什麼事,自己同五皇子、同家中便都直接書信往來裡交代了。這回姜哲既然親自過來,只怕便是有些書信上不好寫的東西。

  姜哲挑挑眼皮,嘴角勾了勾:「還能為了什麼事兒?自然是為你這陣子大出風頭的事兒了。」

  白安珩臉上一黑:「在下可不記得出過什麼風頭……」

  「先是皇上命你種的那行子,皇上不是已經下旨了?打從來年起,除了還不安生的德縣外,合周圍五縣、州,皆要種上玉米,且指點的人手還要從合縣調?」

  白安珩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本說是等來年再種上一年看看情形的……」誰知皇上忽然又改了主意了。可倒也是,大賀朝地大物博,可西面這裡卻偏偏要貧瘠一些,普通糧食作物生長不易,有了玉米這類不挑土地豐腴的東西,自然是種得越多越好。

  姜哲不理他,依舊彎著一對桃花眼,架著腿、晃蕩著腳:「再一個,自然是今年你們縣立下的這個大功。要知道,德縣那邊這二年間抓到的俘虜,加在一起都沒有你們這一回送過去的人多呢。」

  白安珩臉上原本的表情全收了,讓人遠遠看著有些發木,此時,受命去取酒的小廝回來了,進門,給二人倒上酒、布上菜,見自家爺的臉色不好看,忙低頭掩聲的退了出去。

  姜哲見酒來了,眉毛挑挑,先拿起一盞,向裡一看,酒水清澈透底,酒水顏色中帶著一絲粉紅。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一股桃子的香氣、又混著些桃花香氣鑽進鼻中,不由得「咦」了一聲:「怪道韓笙那小子跟我吹了那半天呢,果然有些門道,這一回跑這麼老遠來吃這酒,倒是不虧。」

  白安珩正琢磨著什麼呢,聽了他的話也不由搖頭失笑,分明是五殿下叫他過來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叫他說的,倒跟過來討酒吃的酒蟲似的了。

  姜哲在那裡自顧自的品酒用菜,白安珩這裡則在心中順著姜哲告訴他的那些消息。這一回,便是姜哲不來,他心裡也能算出一二。自己這一回的功勞雖不併算大太,可卻是明晃晃的打了大皇子那邊的臉了。

  雖大皇子現在不會對自己如何,可那邊德縣的莊、趙二人卻不好說。他二人駐守邊關,連打了二年,都幾乎沒落下什麼實打功的功勞。雖也算是守住了,沒能讓匈奴搶走什麼。可往年因突厥叩邊搶走的那些損失,倒改為被他們自己禍害糟蹋的了。

  為了不叫突厥人搶走糧食、馬匹、奴隸,他們寧可自己放火燒村!趕得原本鄉民背景離鄉,怨聲載道。這二人心狠如此,這會兒因為駐邊的緣故,一時騰不出空來打自己的主意,可要是讓他們起了什麼心思,只怕自己會在朝中被人下絆子……

  「所幸,我們離的雖近,到底不是一縣。」若自己當初去的是德縣為令,那這一回他二人要整自己,自己恐怕真會凶多吉少。好在,兩縣離得雖近,到底不是一體的,他二人又在邊關,只消等到三年任滿,自己若能回京……可皇上叫自己來這裡,就是為了邊關戰事,只怕就算到了三年,也走不得啊……

  姜哲挑挑眼睛,哼了一聲:「要不是怕出什麼亂子,我也不會被姑母支到這兒來啊。」

  白安珩愣了愣,心中納悶,這已是他來後第二回說起此事來了:「怎麼?岳母大人有何指示?」

  姜哲彎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臉上還有因多吃了幾盞酒帶起的淺紅來,白安珩只看了一眼就扭開了頭——一個大男人,偏生成這樣、偏還會臉紅,妖孽!

  「蔥佩還沒看過姑母寫來的家書吧?哦,還有白夫人的。」

  ……這又與自己母親又有何干係??

  韓茵正在後面拆京中書信。順哥兒站在炕邊兒上,手裡拿著個精緻的布老虎正在逗慧姐兒。慧姐兒原本躺在炕上,這會兒被她哥哥逗得翻了個身兒,沒牙的嘴巴笑咧得大大的,小肉手兒在炕上不住的拍著,口水都流下來了。

  拿帕子給慧姐兒擦了擦口水,韓茵依舊低頭看著書信,正是自家母親所書的,前頭都是前一陣子那回戰事鬧得姜氏不安心,裡面滿滿全是擔心關切,等書信到了後頭,看到上面所書的內容,韓茵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頓了頓,又忙拆開了婆婆那邊送來的那封,果然,匆匆一掃,上面和自己母親所說的並無兩樣。又有心再看看自己父親和公公給白安珩寫的信,可那些向來是留給白安珩去拆的,自己生怕上面有什麼緊要事,不便自己去看……

  直等了到傍晚,白安珩才回到後頭,韓茵臉上神色有些焦慮,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怎麼了?」

  「我看了母親和我母親的信,上頭說,母親病了!」

  白安珩一愣,這個說的應該是……甘氏?!「病了?!」

  韓茵忙把信遞過來,白安珩匆匆掃著,看完後又忙打開了自己父親的書信,上面果與之前的信上一般無二。

  正要站起來再說什麼,卻猛的想起白天姜哲說過的話來了,腳步頓了頓,眉頭也皺了起來。

  「怎麼了?父親怎樣說?不如我收拾東西回去吧。」家中婆母生病,媳婦自然要在床前照料,這本是天經地意、更是媳婦應當做的本份。

  如白安珩這般在外當差、家中又一向寬待媳婦的,若甘氏有個小災小病的,更不會特特寫在信上。韓茵如今是知道了,自不能再在合縣這邊呆下去,要回去守在病榻之前才是正理。

  「你……且等等,我去去就來。」白安珩先是被信上的消息弄得嚇了一大跳,這才一時亂了陣腳,生怕母親有個三長兩短。可忽一想起,姜哲來後說話辦事的那副模樣……哪裡像是京中有什麼變故的樣子?再加上他跟自己說的那話,顯是話裡有話,那這信上的消息,便未必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