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在京郊雖有些莊子,可那也不能算是別院啊?莊子上的東西並不太齊全,多只是為了照看附近田地才建的,主家平日也並不過去,弄那麼好也沒什麼用。
別院卻不同,多是主家在城裡住久了、呆膩了,才會到那兒去稍作休息的,裡頭用的、玩兒的、樣樣齊全,甚至還養著些戲子優伶以供玩樂。
這等別院別說白家因這些年不在京中並沒建起來,就連韓家也並沒有的。
韓筃也先是一愣,隨即才想起來——這些都是上輩子時聽說過的事兒了。衝他笑笑,接過他換下來的衣裳隨口道:「之前似是聽人說過,有些人在城外建的別院,裡頭要什麼有什麼,比京中的宅子還好呢,這才想起。」說著,衝他笑道,「怎麼?莫非真是去哪家的別院?」
她雖對白安珩放心,也知他平素不會去那些地方,跟著的人又是韓笙他們。可這會兒想起那些別院是做什麼的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
白安珩眼睛彎了起來,只衝她笑,也不說話,接過丫頭遞過來的茶吃了一盞後,出去又捏了一會兒還在睡覺的胖小子,等在屋子裡頭轉夠了一圈兒了,才拉著她到了裡間兒。
從背後環著她的腰,下巴下在她的肩膀上,嘴巴就在她的耳邊,聲兒裡帶著笑:「你就不怕你家相公被人勾引壞了?」
這是打哪兒說起來的?
韓筃不由得翻翻眼皮,側過臉兒去,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相公是跟著我娘家哥哥、表哥他們一起出去,他們若是敢帶壞你……」除非那兩個腦袋叫門給拍過!
白安珩這才吃吃笑了起來,笑了好半天,在她面頰上輕啄了一口:「是別院,且不止一處。」
「不止一處?」韓筃不由得詫異問道。就是他們去誰家別院住上一夜,她也信他知道輕重,不會做那些不該做的事兒。可要是去不止一處……「是誰家要置辦產業不成?」莫非是姜哲又或是韓笙,想買一處別院自家用?
「這倒不是。」說著,聲音放輕了幾分,「有人投奔五殿下,把麾下產業過了一些過來,我同你兩個哥哥去看看。」
原來如此……不過……「送別院,這又有什麼用處?」送田地送鋪子她都明白,可這別院……
白安珩心情正好,他聽韓筃特特提起那別院,就知道她也知道那些地方是做什麼用的。本來就知道她非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婦人,這會兒見她明白,自然樂意同她說說——自己說的話,她是絕計不可能同其它人說的。
「別院自有別院的用處。」說著,把她又往懷里拉了拉,貼近在她背上,細細解釋,「京中多有紈袴愛去那些地方,那裡頭伺候的人、服侍的下人,卻都是主家的。平日裡來的是什麼人、花了多少銀子,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這些,可非是那些單能生財的店舖能比的……」
韓筃心中一驚,合著,這些別院還有這等用處?倒也是,去那些地方的人都是一去一整日,有的還要在那兒住上三五天,真有些什麼私密事,就算他們把伺候的人都差下去了,那也是別人的地間兒啊!
「要是……再弄上什麼暗間兒,人家在那兒說些什麼就真都能一字不落的叫人知道了……」
抬她在她頭上點了點頭:「傻丫頭,真有那十分緊要的事,人家就在自己家的地界兒裡說了,誰會去那兒?」說罷,又輕嘆一聲,「去那兒的多是些有錢無處花的、又或尋樂子的。可就是這些人,也能打聽出不少私密事來。」
三皇子竟把這些交給了五殿下,投誠之意極是明了,於五皇子也算是以外之喜了。
韓筃雖不知內情,卻也能猜出幾分,知道自家丈夫非是去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便也就安心了。只心中一轉,不由得輕聲道:「我不懂朝上之事,只是……上頭那兩位……咱們同……」說著,伸了個巴掌出來,「走得太近,要是將來……」
上輩子回來時,朝中形式尚未明了,可當時若不是五皇子大勢已去,宋裕慈至於巴巴的趕緊把自己除掉好騰地方麼?
這一世雖有許多地方不同,可到底自家離五皇子那邊也未免太近,萬一有事,以大皇子那性子,秋後算起帳來,恐怕一家老小都沒個好!
白安珩心中緊了緊,知道她是為家、為己憂心,輕輕握著她的手,又在她頰上輕吻一下:「咱們家中的事……你還不甚清楚。大哥自幼便是五皇子伴讀,之前咱家回京時,五皇子於我也有頗多照應……」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她的擔心自己明白,只說她心中能為此事擔憂,於女子中便是有遠見的。自己身為大丈夫,自不能讓她為此操勞憂心:「有些事,非是一朝一昔之功。此事不光是咱們家,便是岳父家中也是一般。只一個,父親現下還在朝中,父親一向思慮深遠,非我與大哥所能及的,就是將來……也並非一無歸處。」
將來如何,還要看上位之人欲意何為,就算有從龍之功,也未必能真保你幾世富貴。
韓筃緩緩點頭,她憂心是應有之意,可這些事情早就非是自己一個弱女子所能及之事了。自家也好,白家也好,都早早就捲入了這浪潮之中,她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則只有一個——「夫君要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他是這個家的主心骨,路讓他去選、去走,自己唯有在他身後默默支持,打點好一切。
白安珩愣了愣,定定看著近在咫尺的面龐,原本是想讓她安心,才解釋一二,可她……
點點頭,白安珩輕輕「嗯」了一聲,再把她抱進懷裡。
這個女子總是叫自己如此安心,在她的面前,也變得愈發坦然、自在。
七月初十,韓筣為五皇子添了個嫡長子。皇上大喜,宮中賜下各色賞賜。韓筃也陪著甘氏、王氏一起去看了幾回。
姜氏帶著媳婦、小女兒也一起上了五皇子府。韓筣人雖虛,精神卻很好,那孩子養得也身子康健,和五皇子生得極是相近。
等到了十四那日,白安珩從宮中回來便收拾出府,連同韓笙、姜哲一起出京,外人問起時,便說這三個相約出城到莊子上小住去了。這大夏日的,若是家中在京郊有莊子的,能偷閒出去誰會在京中悶著?也就只有要日日當差走不開的才在京中挨著罷了。年輕公子,更是少有能忍得住的。
再加上這回皇上放出秋獵之事,那些年少子弟,更是一得了空便約上三五好友,騎馬出城,或試試射獵、或練練騎術。
一轉眼,就進了八月間,秋菊綻放,眼見就是八月節了。
韓筃一早梳洗完畢,便起身去甘氏那裡。人到時,甘氏正在側房。韓筃聽說,知道她是在照看珊姐兒,便直去了側房。
屋子裡面閉著門窗,點著炭盆兒。甘氏便坐在床邊兒,一個小小的紅包兒放在炕上。
聽見韓筃過來了,甘氏笑著轉頭,等她行過禮後讓她坐下,又問那邊的奶娘:「這幾日晚上天冷,都仔細些,莫叫姐兒受了寒。」
奶娘下人們連連應著。
韓筃便也向床上瞧去,小小的臉兒,瘦巴巴的,看著比自家的順哥兒瘦了兩三圈兒。這會兒正閉著眼睛,小鼻子一動一動,彷彿紙糊的一般,叫人都不敢下手去碰。
「咱們先出去吧。」看過小侄女兒,甘氏也怕吵著她,便輕輕起身,帶著韓筃走了出去。
自周氏緩過來了,橫看豎看都覺著這個丫頭礙眼,先是趕到側屋兒去,後來又想乾脆送出府去得了,被白鏨叫去白鋆罵了一頓,才又想乾脆挪出正房院子,隨便收拾出間屋子來叫人看著便算。
甘氏實在看不過去眼了——那屋子收拾的堪比柴房。便把孩子接了過來。後頭又以周氏病著,怕孩子太多再擾了她的精神,乾脆把另外兩個將要出嫁的大侄女也都接到了大房這邊。
至於周氏?她眼前有個兒子就成了,剩下的功夫還要養病呢,且二房那院子本就不大,女兒被大房接走,她還樂不得呢。
要不是怎麼說也是親生的,嫁妝不得不出,她恨不能甘氏連兩個閨女的嫁妝都一併出了,奈何——到底早就分過家了。
到了正房後,白玲白珠也過來請安,隨後便坐到一則不言不語。她們兩個人到了這邊,那邊母親分文未出,連句話兒也不提。下人們雖不至於說些什麼,可二人心底卻極是不安的,過來後雖有兩個嫂子跟著排解寬慰,到底行事做事早就被周氏壓得沒了脾氣,這會兒更是話不敢多說一句、路不敢多行半步。
「過了十五,玙哥兒、珩哥兒他們兄弟倆個就要隨駕去西露山了,東西你們可都打點好了?」接過了三個侄女,那邊那個嚇破了膽子的侄子也算老實,只要不理會周氏,甘氏這邊的日子過得已是極順心了。
二人忙道:「已經備得差不多了,因怕到時山中天冷,又多備了些大衣裳。」
甘氏點頭笑道:「你們兩個都是細心的這我倒是放心,只是怕你們年輕,經得少些,一時有些想不到的,回頭叫劉媽媽過去你們那兒幫著看。」
兩人連忙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