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覺得奇怪,便出去看,豈料卻看到鐵二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姑娘,那姑娘看起來有些膽怯,鐵二的膽子已經算是夠小的了,她居然還是躲在鐵二身後的,一雙眼睛不時地朝梅子臉上看,但又不敢看太久,梅子一看她她就嚇得移開視線了。「你們……」
「堂、堂嫂……」鐵二結結巴巴地開口叫人,梅子沒有漏看他狠狠掐了身後的姑娘一把,那姑娘吃痛又不敢叫出來,全噎在嗓子裡唔唔著,眼裡含著淚花,渾身哆嗦著從鐵二身後走了出來,跟著叫了聲堂嫂。
她這一叫,梅子就知曉她是誰了,想來便是鐵大伯亡妻所生的女兒鐵妞兒了。想想她的年紀應該比鐵柱小不了多少,應該也得有雙十年華了,可為何看起來卻如此瘦弱,面頰身上還都是髒兮兮的,眼神無比地膽怯和不安,好像曾經遭受過很多虐待。「你好,你……別害怕,來。」她伸出手,鐵妞兒卻只是看著她的手,不敢搭上來,嘴巴張了張,回頭看了鐵二一眼,鐵二瞪她,她便又怕的縮回去了。
鐵妞兒不敢同自己親近,梅子也沒辦法。她微微一笑,收回手,問鐵二:「怎麼,有事要找大伯媽?」
鐵二似乎也有羞恥之心,他扭著手指頭,沒敢直視梅子的臉,磕磕絆絆支支吾吾地道:「那個,那個,俺娘說,說俺爹在堂哥家吃飯,讓俺帶著鐵妞兒也來沾沾光,說她今天晌午的時候被爹氣得心口窩疼,做不了飯……」
不需要再往下說了,梅子大概能想出來下面還有什麼。言下之意無非便是早上她跟柱子沒有幫忙,所以讓鐵二跟鐵妞兒到家裡吃頓飯,算是補償了,他們倆來並非是找鐵大伯有事,而是被鐵大娘趕來專程趕飯的。「沒事的,進來吧。」
鐵二紅著臉進了,鐵妞兒跟在他身後,嚇得根本沒敢看梅子,像是做賊似的。
堂屋正喝酒的三個漢子也看到了,鐵大伯眉毛一下皺了起來:「你倆咋來了?」
鐵二便又把其母說的話給重複了一遍,這無疑是在掃鐵大伯的面子,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可是礙於有旁人在,到底不好意思責罵,氣哼哼地讓他們坐下了。梅子注意到期間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鐵妞兒一眼,好像沒瞅著這麼個大活人似的。「鐵二啊,你帶著鐵妞兒先坐下來吧,我去給你們盛點米飯,他們這幾個還要喝好一會兒呢。」
一看媳婦要去盛飯,鐵柱立馬跟著站了起來:「媳婦,俺跟你一起去。」
兩人端了幾碗米飯出來,鐵二跟鐵妞兒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不過有鐵大伯跟鐵四叔在桌上,他們不敢大快朵頤,小口小口地吃著飯,間或夾一筷子菜,梅子對鐵二無感,只覺得這孩子雖然膽小害羞,卻並非純良之人,但鐵妞兒不同,她都這麼大了,可看起來卻好像是智力上有些問題,眼神閃躲,動作什麼的看起來都像是個小孩子,雖說女兒家大多容易害羞,可她也太誇張了!
鐵大娘對鐵妞兒定然不好,否則她身上也不會穿的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連臉上都是髒兮兮的,頭髮亂得像是稻草,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梳理過了。其實她這樣的穿著並不奇怪,村裡人大多都是這樣髒兮兮的,整日都在做些粗活,要如何穿乾淨衣服?但奇就奇在鐵二的穿著,和鐵妞兒一比,他簡直可以說是奢侈的了。不僅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個補丁都沒有,布料甚至還是頗為昂貴的緞子。瞧他十指纖白,分明就是沒做過一點家事,可鐵妞兒的雙手,不僅指甲縫裡滿是泥垢,皮膚粗糙,手背上青筋突出,指節上還到處都是已經化膿的凍瘡。也不知道鐵大娘平日裡到底是如何使喚她的,才把她弄成了現在這麼個模樣。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鐵妞兒已經添了三碗飯,梅子不禁覺得可憐,她是多久沒有吃飽過了?見鐵妞兒吃得急,她忙倒了碗水給她,鐵妞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豈料鐵二卻是嫌她吃相不雅又粗俗,竟在桌下踩住了她的腳。鐵妞兒疼得冒淚,死死地咬住嘴巴不敢出聲。梅子瞧得清楚,心裡不禁氣憤難平,上前一把抓起鐵妞兒,鐵妞兒嘴裡咬著塊鹿肉,滿眼驚慌。鐵二見梅子過來,立馬鬆腳,梅子便把鐵妞兒帶到了鐵柱旁邊,讓他照顧著她些,然後淡淡地睨了鐵二一眼。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欺負鐵妞兒的行徑被看到了,立刻低下頭吃起飯,哪裡還敢抬頭。
鐵柱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雖然幼年便在鐵大伯家住了,但是跟鐵妞兒並無多少親近,一是因為整天被支使著幹活,二也是因為鐵妞兒性格怯懦,看著誰都害怕,他又粗魯,也不想嚇著她。要不是今天鐵二帶她來他們家,他都要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堂妹了。
把鐵妞兒安排在鐵柱身邊,那麼鐵二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造次了。梅子放下心後,便去鍋屋,又來了倆人,菜可能不大夠,還是再炒幾道好了。
她在鍋屋翻炒著菜,又要放材料又要看火,雖然稱不上手忙腳亂,但一時間也有點忙不過來。正準備放小火的時候,鐵柱卻鑽了進來。梅子吃驚,問:「你怎麼過來了,不陪大伯跟三叔喝酒啦?」
「不喝啦不喝啦,一點都不好喝。」鐵柱哼了一聲,搓了搓手幫她燒火,灶台前堆積著的柴火有點大,他輕輕鬆鬆一手就掰開了丟進去。
梅子笑了,「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怎麼現在打了酒,你卻不喝了?」
鐵柱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反正就是不愛喝了。媳婦兒,你又要炒啥啊?」一想起媳婦的好手藝,他就忍不住要吸口水。
「有幾顆白菜都快凍壞了,只炒點白菜,再把鹿肉炒一點,我看大伯跟四叔都挺喜歡的。」說完又道,「你不是也很喜歡?」說著順手抓了把辣子撒了下去,鐵柱特別能吃辣,要是哪道菜她的辣椒放少了些,他自己就會弄點醬醋和成辣醬,直接把菜放進去涮著吃。
一聽媳婦知道自己喜歡些啥,鐵柱立馬傻笑起來,「是是是,嘿嘿嘿。」笑著就朝臉上抹了一把,手上燒火正都是灰呢,這一抹,臉一下就髒了。
梅子撲哧一聲笑了,把菜盛出來,又給他擦了擦臉,趕著他去屋裡吃飯去了。鐵柱不願意去,非要她一起上桌吃,梅子當然不答應,好說歹說終於把人給趕到了堂屋去。
不過幸好他們沒吃多久,但就算沒吃多久,桌上的菜卻被吃得一乾二淨,梅子草草就著骨頭湯吃了點米飯就算對付過去了,鐵柱坐在一邊看著,很不高興那些人把自家媳婦辛辛苦苦做的菜吃光了還一點都不留。梅子正吃飯呢,突然想起來見事兒:「對了,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