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那個……我想跟你問一下鐵妞兒的事情。」放下手裡的碗筷,梅子正襟危坐,擺出一副十分嚴肅的事情。鐵柱一瞧媳婦嚴肅的模樣,立刻也跟著板起了臉。「媳婦你問。但是……但是俺跟鐵妞兒向來不熟,小時候也沒怎麼玩過,媳婦你想問什麼啊?」
梅子搬著小板凳朝他靠近坐下,問:「那你知道鐵妞兒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嗎?我看她跟鐵二相差甚遠啊,不管是穿著還是說話,大娘在虐待她嗎?前些日子我跟村裡的幾個嫂子說話,聽她們說大娘給鐵妞兒定了門親事,有沒有這回事兒?」
被她這麼一問,鐵柱立馬想起來了,好像之前大娘的確有說過,等鐵妞兒出嫁的時候讓他去幫忙,還說要他給打點家俱當嫁妝來著。「是……好像是有這回事兒,不過大伯沒說,俺也沒信大娘的話。她那人嘴巴上沒裝開關,鬆的很,說得話也不能全信。媳婦,你問這幹啥?」
梅子搖搖頭,「我只是問一下。方纔我見鐵妞兒有些奇怪啊,她現在這副模樣,要如何嫁人?大娘待她不好,大伯待她也是不冷不熱不聞不問,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補丁,破舊不堪,臉上頸後都是污垢,亦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澡了,哪裡像是新嫁娘的模樣?」
鐵柱心思粗,沒注意到這些事,除了他自己媳婦兒之外,其他人穿什麼樣長什麼樣他都不在意,可被梅子一說,他好像也想起來了,鐵妞兒的穿著的確是過於誇張了。若是跟村裡其他人相比,那倒不覺得什麼,可是一跟鐵二站一起,那模樣就特別明顯了。鐵大娘的偏心,可不只是一點點。「那、那咋辦啊媳婦?鐵妞兒畢竟是大伯家的女兒,咱們要是想幫鐵妞兒,別人會說咱們多管閒事的。」
梅子知道鐵柱說得對,他們的擔心,若是落了別人口實又該如何?鐵妞兒又不是無父無母,怎麼輪得到他們來操心?只希望鐵大娘對鐵妞兒能有一絲的憐憫之心,能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剛想起身,梅子突然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一點:「柱子,你可知道鐵妞兒要嫁的是哪個人家?」見鐵柱傻乎乎的搖頭,她歎了口氣。「若是可以,你還是問一下吧,我總覺得依大娘的人品,給鐵妞兒找的人家肯定是以聘禮看的。」
媳婦的交代,鐵柱當然使勁點頭:「俺下午就打聽打聽去,媳婦你甭擔心。」他撓撓頭,想起鐵妞兒好像已經有二十餘歲了,早就是個老姑娘了,不過她身形瘦小,所以看起來頂多也才二八年華的模樣。
得了鐵柱的話,梅子就放心了。她點點頭,鐵妞兒的事情他們是操不得心的,只希望鐵妞兒不至於苦命,還能有得一線希望。梅子沉吟了很久,一抬頭就瞅著鐵柱已經把碗筷收拾好都洗乾淨了,不由輕笑道:「你把我的活兒都做了,讓我做什麼去啊?」
「媳婦什麼都不用做,就在家裡好好休息就行了。」鐵柱嘿嘿笑,把碗筷放進櫥櫃裡分類放好,然後在經過梅子身邊時親了她一口,去鍋屋刷鍋準備喂雞和驢子了。梅子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她實在是閒著無事,只能拿出前幾日去鎮上時買的幾匹布料,準備給鐵柱做幾件袍子,春天快來了,棉襖是肯定不能再穿了,鐵柱之前的衣服要麼是補丁烙補丁,要麼就是這邊破一點那邊破一點,還有幾條褻褲,也都破舊不堪了,這樣一想,她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梅子拿出針線包跟籃子,坐在堂屋門口,曬著太陽認真地做針線,鐵柱動作麻利,很快就喂完了雞仔跟驢子,轉身一邁腳就又出去了。
等到梅子把鐵柱那幾條破破爛爛的褻褲縫補完的時候,鐵柱剛好回來了,他怒氣沖沖地踩著暴走的腳步,恨不得把門都給拆下來。梅子一看就知道他打聽來的結果肯定不如人意:「怎麼樣,你問得是誰,他們怎麼說?」
鐵柱氣呼呼的,鼻孔裡噴出強烈的氣息,咬牙切齒地回答:「先去三哥家的,三嫂告訴俺說,鐵妞兒許的那個陳二,根本就不叫陳二,人都喚他做陳瘸子,以前娶過好幾個媳婦,給他打跑了一個,病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是難產死的,不過三哥說村裡的人都不信,陳瘸子是在媳婦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喝醉了酒,他媳婦是活活給打死的,一屍兩命!」
聞言,梅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什麼!那官府難道沒有管嗎?如果那女子是被打死的,身上定然有傷痕,怎麼陳瘸子反倒沒事?」
「他舅舅是縣丞,跟仵作交好,所以瞞過去了就。」鐵柱一拳砸在牆上,「大娘居然要把鐵妞兒嫁給陳瘸子,這不是讓鐵妞兒去死嗎?!那陳瘸子對媳婦向來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拳打腳踢從不手軟,鐵妞兒哪裡能吃得消!」
梅子臉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可是她很清楚,她沒有辦法。是的,沒有辦法。鐵妞兒是鐵大伯的女兒,鐵大娘則是她的娘親,她有爹娘,就怎麼也輪不到別人插手婚事,今兒個哪怕鐵大娘要把鐵妞兒賣到青樓,他們作為外人,也什麼都做不成。「柱子……你可曾去打探大伯的口風?要想不把鐵妞兒嫁給陳瘸子,就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讓陳瘸子退婚,二就是讓大伯拒絕。」
鐵柱搖頭:「俺問了,大伯要給二蛋攢上京趕考的銀子,家裡這幾年都是省吃儉用勒著褲腰帶過日子的,後來鐵大成親,他媳婦現在又懷著身孕,孩子出生少不了也得要銀子,陳瘸子給的聘禮又十分豐厚,他那裡會不同意?還有,陳瘸子知道鐵妞兒的智力有些問題,不過他一點都不介意,他就是想找個女人,想打就打,又能玩,鐵妞兒跟個十歲小孩差不多,他巴不得呢,又不會跑又不會告狀,娘家也不疼她,這樣的媳婦哪裡找去?」
這麼說,鐵妞兒是嫁定陳瘸子了?梅子覺得無比悲哀,就這樣決定了一個人命運,這是多麼的不公平。可這世上又哪有那麼多的公平存在呢?